“来了!”随着声间,刚才侍候蓝萱的那位伙计又跑了上来,问道,“爷,怎么了?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当伙计的。这些东西都冷了,摆这儿喂苍蝇啊!快点,把这些撤了。拿些平时我们爱吃的上来。”
“可这位公子说喜欢清淡的,您两位平时用的……”
“那就加两个清淡的,猪脑子。”
“爷,您又夸我……”说着,这个叫做三儿的伙计撤了桌上的吃食和茶,颠儿颠儿的跑下了楼。
不多时,随着三儿一起,几个伙计端了许多东西上来,蓝萱一见说道:“这么多?哪吃得了?虽然廖公子不缺银两,可是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在自个儿家吃饭,还用什么钱呢?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不用跟我客气!”廖昂轩笑着说。
“自个儿家?”蓝萱问道。
“这是他家的买卖!”左良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如此。”蓝萱笑了笑,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还是蓝萱第一次在左良和廖昂轩面前露出真正的笑颜,两个大男人竟然不觉的失了神,不约而同的想着:原来男人的笑颜也可以是这样娇媚动人。
三个人说笑着,开动了起来,廖昂轩为人殷勤,不时的帮蓝萱布着菜,还边与蓝萱聊着天;而左良则是个不善应酬的人,虽然也有心为蓝萱做点什么,可是却觉得像廖昂轩那样,未免让人觉得肉麻,更何况,他心里一直就对蓝萱有些别样的情愫,也就更不好意思。所以,干脆埋头大吃起来。
可是边吃,他也边想着刚才蓝萱说的话,左良心里一直琢磨着:他不怕么?难道喜欢他的人是男人,他也一点也不怕么?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最近也是有些不对,每次见到他,总是心里如有小鹿般的乱撞,平时里,也会不时的想起他……莫非……不不,这不可能……
正在他自顾自的正在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廖昂轩说道:“你在那儿想什么呢?我碗里的东西有这么好吃么?放着盘子里的不夹,非要吃我碗里的?”
左良这才回过神来,果然见到自己的筷著都已经伸到了廖昂轩的碗里,蓝萱和廖昂轩正满脸是笑的看着自己,左良一尴尬,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琢磨什么呢?”廖昂轩再次问道。
“哦……”左良干笑了一下,说,“忽然想起好久没去锦瑟那里坐坐了。”
“今儿可真是奇了,平时拉都拉不去,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要去了。好,吃过了东西,我们一起去。陆贤弟,如何?”
蓝萱不解其意,问道:“这锦瑟是……”
“那可是个绝代佳人!也是这京都的第一雅妓,极通音律。”廖昂轩回道。
“哦……”蓝萱淡淡一笑,心里想着:果然是纨绔子弟,出了酒楼就奔妓寨,“可是在下对此,还真是……”
“贤弟过虑了。那锦瑟可是洁好自好的一位女子。多少王孙公子想出重金欲一亲芳泽都被拒之不理。愚兄看贤弟断然也不是那种以出身看人品的人,所以,去看看也是无妨的。”
蓝萱本欲再做推辞,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想渗与这两人其中,只是一味的清高是不成的。偶尔的趣味想投,才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过于孤标傲世,想到这里,蓝萱才勉强一笑,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廖昂轩见蓝萱点了头,吩咐了一位伙计先拿着自己的名帖去递。然后,依旧坐在这里与蓝萱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左良想去见锦瑟,无非是想正视一下自己的心,让自己不要走上歧途。可是想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他越想越生气,只是低头吃着自己面前的那道佛跳墙,一口接一口的,直到觉得吃不下时,才抬起头来。
却听到蓝萱问道:“左公子,您很饿么?”
“啊?这是……何出此问呢?”左良问道。
“整整一瓮的佛跳墙,我们俩个都没夹到一块儿……”
“啊?哦……呵呵……”左良现在除了尴尬就只剩下难堪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这是……
“三儿,快给左爷沏壶普洱来,让他化化食。”廖昂轩对着伙计说道。
“知道勒,爷……”
而此时的蓝萱完全不知道左良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的状况百出,看着左良又是嫣然一笑,就这一下,左良自觉自己的心又爆裂了一下……
廖昂轩打发伙计先去“听雨轩”打了招呼,自己和蓝萱及左良则是赶着中午太阳正好的时候,才漫步着向“听雨轩”走去。
才刚走到那“听雨轩”的路口,远远的就见一个小丫头快步的转回身向院里跑了过去。
“这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呢?”廖昂轩笑着说。
“想是还有别的客吧。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左良说道。
“都到了门口了,哪还有回去的道理,是吧,陆贤弟?”说着,廖昂轩一下子抱住了蓝萱的肩,揽着她一起向门口走去,好在蓝萱从小就一副男孩子的心肠,并不避忌这些,也没有扭捏,只是随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只剩下左良在后面皱着眉看着他们,摇摇头,也只好跟了上来。
果然,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个打扮妖娆的中年女子迎了出来,一见到廖昂轩和左良更是满脸的笑意。
“哟……两位爷,今儿怎么得闲来坐坐了?这可有日子没来了吧。这位小爷是……”
“我和左爷的朋友,姓陆的……”
“哟,这陆爷,真是一表人才啊。廖爷,可把你比下去了!”
那中年女子说着,就向廖昂轩胸口拍了一下,一扬手时,一股子香气直扑蓝萱的鼻子而来。虽然浓烈,但并不刺鼻,蓝萱心里明白,单凭这香气就知这脂粉可不是一般市井之上随处可见的便宜货色。
听了那女子的话,廖昂轩倒并不在意,笑着说:“我这兄弟自然是风流倜傥,可是,也不至于把我们截在门口不让进门吧。难不成,娇姨准备让我们兄弟三个在这里晒太阳不成?”
“不是不是,我哪儿敢啊。只不过,爷今儿来的突然,所以,所以……”说到这儿,那位被称为娇姨的中年妇人面上露出了难色。
“有什么话直接说。吞吞吐吐的!”左良冷着脸说道。
“是,左爷。几位爷今儿来得突然,所以,现在姑娘屋子里还有别的客人。您看,我也不好赶出去不是!”
“若是这样,我们不妨改日再来吧。”蓝萱微笑着说道。
“没这个道理。还从来没有我到了门口进不去的门儿呢。在侧厅给我们准备些茶点,把我的名帖送进去,告诉锦瑟我们侯着她,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跟我过不去。”
蓝萱抬眼观瞧,发现此时廖昂轩的脸色淡沉如水,完全没有自己平日见到的那种温和亲切。
只见廖昂轩边说着,边推开娇姨,径自向院子里走了进去。那娇姨也只好跟在后面,小跑似的追了进去伺候着。
蓝萱看了看左良,问道:“我们……进去么?”
“当然了。你没见那廖大少爷发脾气了么?不进去看着点儿,他能把这儿拆了。”
左良摇摇头,也跟了进去。蓝萱无法,也只好走了进去。
蓝萱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跟在左良的后面,硬着头皮进了大门。
绕过蔷薇花经缠绕的影壁墙,蓝萱走进了这个叫做“听雨轩”的院子。她边走边打量着这个小院子,这里其实并不是很大,但却布置的错落有致,别具匠心。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院子,除了正房之外,东西厢还各有一间规格相同的屋子。此时,廖昂轩和左良已经被娇姨请进了东侧的厢房。
不知道刚才廖昂轩又和那位娇姨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娇姨对廖昂轩说了些什么。
反正此时娇姨的脸色非常的难看,而廖昂轩的脸色也是透着完全的不爽。
蓝萱第一次看到廖昂轩一脸严肃的样子,别看平时看他嘻嘻哈哈的似乎没有一点威仪,可是现在冷下脸来,也是不怒自威的。
此时娇姨拿着廖昂轩的名贴正站在门口左右为难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一直赔着笑脸对廖昂轩说着些什么。左良进屋时,也不理娇姨,想来那娇姨也知道左良比廖昂轩更不好说话,也没向他求助。
蓝萱在门口驻足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娇姨,不知何处可以更衣?”
“哦。”蓝萱的这句似乎帮到了娇姨,她忙不迭的笑着指着正屋旁边的小门说道,“从那里到后院,左手边儿的就是了。”
“多谢。”
说着,蓝萱离开了厢房,向后院走去。
这时,她才知道,这不大的院子原来还有第二层,但是后面的院子更小些,蓝萱略微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应该是厨房以及丫头仆妇住的地方。
更衣之后,蓝萱才又返回了前院,可就在路过正房旁边之时,蓝萱明显的听到了有女子含糊不清的拒绝之声以及男子的喘息之声,从屋里传了出来,那女子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被人掩住了嘴巴,勉强发出来的。
蓝萱虽是男子打扮,但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但在乡下做个医者,本就是人牲共医的!所以,这男子的声音,蓝萱还是听得出来的……蓝萱脸一红,想着快些离开,不去管那屋里的事情,可是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刚才廖昂轩说的话,既然这叫锦瑟的女子是位洁身自好之人,如若此话当真,那此呼救自己断不可不理。
想到这里,蓝萱站住身形,一转身又向回走去,来到门前,飞起一脚踢开正屋的大门,身形一动,冲进了屋子。
这踢门的响动不仅惊动了在正屋里的人,同时也惊动了此时仍还在厢房的左良,廖昂轩和那位娇姨。
这三个人急匆匆的刚来到院中,就看到蓝萱的身形快速的走进了正屋。
“哎哟我的天呐!这小公子的性子怎么比两位的还急呢!”娇姨失口说道。
“放屁,蓝萱可不是这样的人。”
还没等娇姨的话声落地,就被左良一句臭骂给封住了口。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廖昂轩也对左良有这种奇怪的反应而吃了一惊。左良也不睬他们,只是想着不知道什么人在锦瑟的屋子里,怕蓝萱会吃了亏,抬脚就也准备冲过去。
而就在这时,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忽然间,一个人从屋子里像个包袱一样飞了出来,“咕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院子当中。
而且,这个人的衣衫零乱着,亵裤拖在地上,若不是长衫挡着,也只怕连臀股都要露在众人面前了……
就在几个人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蓝萱慢步的从正屋的内室慢慢悠悠地走到了院子当中,脸上虽然带着不屑的冷笑,以及,浅浅的杀意……
“小畜牲,你是哪儿的,敢跑到爷面前撒野?”那个“飞”到院里的人,不识死活的看不出火候来,一边用一只手拉着裤子站起身来,一边用另外一只手点指着蓝萱大声骂道。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才好。人家姑娘已经说了不愿,公子还要用强,我倒不知这畜牲二字,用在谁身上更适合些。”蓝萱一脸冷笑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那娇姨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顾不上左良和廖昂轩,快步的跑进了正屋。
那个被扔在院中的人,听到蓝萱刚才的话,更是气极败坏,还要上前与蓝萱打斗,边往前走边嘴里还叽歪着:“你怎么知道她不乐意,这就是大爷和那小娘子的乐趣,要你跑来这里多事!看我不把你从这给扔出去,大爷我弄死你就像捏死个臭虫。”
“我劝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我可以把你踢出屋子,就可以把你扔出院子。”蓝萱仍然淡淡的说道,边说,手里还边玩着那支玉萧。
那男子还欲向前,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我当是谁。这不是孙凤山孙公子么?”
听了这声音,孙凤山向后看去。这孙凤山本就长得猥琐,再加上刚刚被蓝萱从屋子里踢到院中,摔了个结实,此时还是疵牙裂嘴的一副表情。可是,当他看到左良和廖昂轩的时候,立刻就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两位仁兄,没想到您两位也来此高乐,且等小弟一下,容小弟收拾了这小畜牲……”
“那位贤弟用是在下的贵宾。”还未等他说完,廖昂轩带着笑意对孙凤山说道。
就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把孙凤山刚刚还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浇熄了,他尴尬的看着左良和廖昂轩,然后,想了想也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什么,只好转身向院外悻悻的走去。
“孙公子,最近这段时间就暂时不要来这里了。我想,锦瑟姑娘今天应该是受了些惊吓,所以,在下准备包下这里,让她静养一段时间。”廖昂轩随后又追了一句。
那孙凤山只是迟疑,然后匆匆的离开了院子。
来到院门外,才对着院子狠狠的啐了一口,小声咒骂了几句,然后才揉着被摔疼的屁股离开了。
再说院子这边,左良没有多理那个孙凤山,而是直接来到了蓝萱身边。
“你受伤了没有?”左良略显紧张的问道。
“就那么个废物,怎么可能受伤。只能欺负弱女子,难道女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让这种混蛋欺负的么……”蓝萱依然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
这时候,廖昂轩向这边走来,看着蓝萱一脸的怒色,他倒笑了起来,说道:“只是听子卿说你身手了得,今日算是得见了。贤弟的功夫和人品一样,不同凡响。”
“子卿是……?”蓝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在下字子卿。”左良回答道。
“原来是左公子的表字。”
“还不知道陆贤弟的字是……”
“在下是一山野村夫,何来的表字呢。”蓝萱笑着说道。
正在这时,从屋子里传出一女子的声音:“几位公子为何要站在门外说话。请进内室吧。”
听了这句话,廖昂轩一笑,说道:“佳人有约,却之不恭。”说话间,人却已经到了屋内。左良和蓝萱也随着他走了进去。
蓝萱刚刚走入内室,就见一位女子飘然走到自己见面,一个万福,然后柔声说道:“多谢公子刚刚出手相救,小女子在此谢过了。”
“姑娘不必客气。”蓝萱本想出手相扶,但手刚刚抬起,又放了下来。因为她意识现在的自己是个男人,如此举止,大有轻薄之意。
“贤弟,这位就是锦瑟姑娘了。”廖昂轩为蓝萱介绍道。
而此时,左良已经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身拿起桌上的书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着,眼睛还悄悄的向这边瞄着。
只听廖昂轩接着说道:“这位公子,姓陆名萱。”
“哦?不知是哪个宣字?”锦瑟问道。
“萱草的萱。”蓝萱回答道,对着锦瑟微微一笑。
看着这个对自己出手相救的公子对自己如此一笑,锦瑟不禁觉得心中一暖,一种温存之感油然而生。
“原来你是黄花菜啊。”听了蓝萱的话,廖昂轩大声笑着说道。
听了他的这句话,连那位娇姨都笑了起来。
妖姨看自家的姑娘没有大碍,忙不迭的到外头去准备茶点。
那锦瑟姑娘也用纱袖略一掩口莞尔一笑,然后说道:“两位公子请坐。”
等蓝萱和廖昂轩落座之后,锦瑟才接着说道:“刚才听公子在门外的谈话,小女子不才,想多言一句,还望公子不要取笑。”
“姑娘有话请讲。”蓝萱看着锦瑟笑着说道。
“公子名讳之中有个‘萱’字,这萱草亦称忘忧草、无忧草。既然公子无字,何不用这无忧二字?”
“无忧?”听了这两个字,蓝萱不觉苦苦一笑,自己能做到这两个字么?显然,很难。
左良一直用眼睛瞄着这边,也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到这“无忧”的时候,却是不觉得一笑,说道:“这两字却是极妙。人若可无忧,活得也便超然了。”
“那为什么不用忘忧呢?”廖昂轩问道。
“若在‘忧’字之前用这‘忘’字,未免让人觉得心中已然有伤,不过刻意而为罢了。一个‘无’字,化郁结为乌有,更显气度。”
“在下就谢姑娘赐字了。”蓝萱无意驳了这锦瑟姑娘的好意,站起身来,对锦瑟一抱拳。从刚才见到这位姑娘起,蓝萱也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亲切之感。
“可是比你刚才说的那个。我还是觉得……黄花菜……我比较喜欢这个。”廖昂轩笑着说。
左良一直坐在一边,保持着沉默,只是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可是听到他们为蓝萱表字开始起,便一直用书掩在自己的面前,偷眼看着蓝萱和锦瑟。
左良细细品味着锦瑟看蓝萱的眼神,一直是脉脉含情的,想来也是因为刚才被他所救的缘故。而蓝萱看锦瑟的目光,却是左良有些不解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自然本该是无情的,可是蓝萱的眼里却温柔满溢,既有怜爱又有珍惜;可是,如若说是蓝萱对这锦瑟一见钟情的话,从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东西,却与平日男子看心爱女子的感觉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