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身不由己
作者:妃色琉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62

院池塘边的假山石后,柯达人放下那两只透出股腥臊,瞥眼背着美人儿还愁眉不展的夜云扬,忍不住撇嘴道,“真是委屈你了。”

夜云扬登时胀红了脸,却硬是找不出词儿来反驳。青嫣贪恋着那种温暖,迟迟不肯下地。弄得他急起来,几乎是用甩的把她甩下来。

真是个木头!青嫣险险立稳,暗暗咬牙。

混迹青楼这些年,风流佳公子她见得多了,偶尔见到个实诚的便觉着格外可贵。

她探过公主的口风,也旁敲侧击问过惜夕,晓得他与公主无夫妻之实。而瞧当下情形,对紫霄情有独钟的公主大约也不会介意给他自由。但……生意可以慢慢教他打理,感情的事又岂是一朝一夕教得会的?

看得出那六姑有意撮合,她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等机会,怕就怕木头不开窍,力气全白费!

柯达人虽看不清他两个表情,却也嗅出点异样。嘿嘿一笑,拍拍夜云扬的肩膀,轻声道,“小子,别愣着!早做早了,别叫人家姑娘总在这风地里站着。”

夜云扬巴不有这一句,拎着他递来的麻袋就摸出去。守卫们休息的房间离此不远,灯光昏暗,空气里掺杂着烈酒的气味。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那处光亮,照计划将猪杂碎撒在院中各处。浓重的血腥气冲破寒冷,弥散开来,仿佛是这个注定不能平静的夜晚开始的讯号,大风暴即将来临的征兆。

因进入冬眠期而暂时安分的肉食类蝙蝠们被那血气刺激得吱吱乱叫,一出布袋便气势汹汹地朝气息源头扑去。四处乱窜的老鼠更是将它们的狩猎兴致提到了最高点。在这种古怪的嘈杂中,喂了盐的刺猬还不时发出如老头咳嗽般的声响,令情形愈发显得诡异。

守卫们提灯冲:房来人们也被惊得纷纷出门探看。夜云扬却早已带着满心不悦地青嫣离去。只苦了莫名其妙被抓差地柯达人。一面扮鬼提着灯笼晃悠。一面还得避开那些刺来地刀剑和激射地暗器。

白纸灯笼里透出地青色光焰映了他地脸。白面粉加炭灰黑眼圈地厉鬼妆已是效果非凡。加上他地身影够飘忽。激起地尖叫声简直是此起彼伏。没完没了。

荡了约摸十多分钟。忽闻见种风里夹带着种焦糊味人抬头一望。中院那头已是黑烟滚滚。不由骇然大叫。“走水了!”

趁众人注意力转移之际。柯达人蓦地腾身而起。转瞬就掠过高墙。掩没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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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里没有放火这项啊。六姑娘!”

成功归来,夜云扬心里没半丝喜悦。何府处在迷宫巷之中,一旦失火整片区都难逃灾厄。因着这个,笑歌刚进迷箩院的厅门,他便忍不住用了质问的语气。

笑歌一瞥他,不答反问“花大叔呢?”

她的眼神异常冷峻,夜云扬不自觉便答道“已经走了。”

青嫣也很在意她的意外之举,正想追问。却见她回头不知望着何处,淡淡一声“出来吧”,便见她身旁蓦地多出个眉眼细巧的黑衣男子。

“柯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夜云扬难掩惊讶,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捉到的惊惶。青嫣想起这男人曾随公主来过青府,又是笑歌逃婚的对象下子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柯戈博不紧不慢地关上门,转身微微一笑“两位不必惊讶,今日之事我也有参与。”指指笑歌眼间就荡起丝鄙夷,“不然光凭我这位‘贤’妻的那点微末工夫怕没把梯子,她连墙都翻不过去。”话音未落,脚尖就挨了一记狠踩。

看着他兔子一样跳来跳去,笑歌心满意足地扬扬眉。坐下斟杯茶轻呷一口,冲着目瞪口呆的那两个淡道,“莫要听他瞎扯,我还没决定嫁不嫁呢。”屈指敲敲桌面,唤得他两个回神,忽地就笑起来,“别担心。那些床单字画他拿到院子里才烧的,不会波及屋舍。”

原来是唬人的……夜云扬和青嫣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虽然没毁了他的老巢,不过,我还是留了点‘惊喜’给他……”笑歌搁下茶盏,轻笑道,“所以我不得不再多打搅嫣儿小姐两天,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么有趣的人,一直住下去才好呢!青嫣大是开心。瞥眼柯戈博,嘴角笑意便蕴进点戏谑,“那么只好委屈柯公子住在六姑娘隔壁了……地方小,实在不好意思。”

哪知柯戈博脸皮非同一般,立马接嘴道,“不用不用,我跟她一个屋就好——从来都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纵然雪蛟民风开放,夜云扬和青嫣还是无法抑制地石化了。

“胡说八道!”笑歌恼极,反手一肘朝他的小腹击去。他轻松避开,笑嘻嘻地直视她怒然的眼。

【挑衅?】她挑高了眉,拿眼神质问。

他促狭地眨眨眼,亦以眼神作答,【正是。】

“你死定了……”

笑歌饮尽杯中的最后一口茶,微笑低语。起身告罪一声,翩然而去。柯戈博如影随形,临走不忘带

“那个,我说……柯公子以前不是时刻都不会离开公主身边的吗?”许久之后,从石化状态中复苏的青嫣惑地问夜云扬。

夜云扬的道德观受冲击过大,一时还回不过神来。青嫣只得望屋顶自语,“那这个‘从来’……又是从何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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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眸炙热,仿佛燃烧般痛楚。

柯戈博方离去,笑歌的身后便多出个渐渐清晰的人影。她缓缓转身,定定地望了那人一会儿,眼底忽浮起抹冷意,“你终于肯出来了,离弦。”

“啊啦啊啦。发现比我想象的早嘛……怎么那么思念我么?”

琉璃灯里透出的光映得个少年的似水银发异常耀眼。他扬唇浅笑,口气一如既往的轻佻。微侧脸斜睨她一眼,嘴角挂着笑,目光却蓦然森冷,“可是,你最近很不乖哦,笑歌。”

笑歌躲开他过来的手笑一声,“乖?你当我是你的宠物?”怒气一上来,指着他的鼻尖便质问道,“你说过只要我不主动接近他们,你就不会对他们下手。可是现在呢?你打算怎么解释?”

离弦耸耸肩,坐去软榻,又笑眯眯地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坐下说。”

笑差点忍不住一脚飞过去,“少罗嗦!快点说!”

故意激他出来是很有把握。如果他执意不现身,她也没办法。但,需要一个理由,不管是什么只要他肯说,她就愿意接受。心中恨意浮腾难抑不是恨他,而是恨变得如此奇怪的自己。

“先坐下,我再告诉你。”离弦依旧在,语气却不容违抗。

笑歌咬紧牙,死死盯了他许久,终还是不得不顺了他的意。他粲然轻握住她的手,低道“你知道柯氏男子为何世代都必须服从皇族,即使明知会送命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么?”

她瞪他一眼,别过脸去不说话。离弦无奈地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不只是祖训的牵制,也不是他们不想要自由,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得选择。”

笑歌忍不住回过头来。他微睐了眼,不紧不慢地续道,“我记得你曾经要求柯戈博正大光明地跟随你,而不是作为别人的眼线监视你。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回到黑暗中去。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她以为那个监视她的男人也许会把她当做朋友,而事实只是她一厢情愿,自找没趣么?

离弦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十二年来,默默地注视着那个人。渐渐地,眼里便只有她一个,再容不下别人。可就算明白她隐藏在笑容背后的辛酸,看着她独自背负所有痛苦,却只能服从命令远远守望,连替她拭去泪水也只是种奢望……这样的心情,你了解?”

想起柯戈博头天夜里说的那些话,笑歌不由自主地轻垂睫羽掩饰着浮上眼底的慌乱,“监视就是监视,说得再好听也没用!”

“那么,如果换做是你身上被人种了蛊,你会选择乖乖听话,还是无声无息地死去?”

“你是说……”笑歌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不用这种手段,你以为红氏皇族真的神奇到单凭一纸祖训便可令他们俯首帖耳么?”

指尖轻抚过她的秀发,他笑得云淡风清,“所以,我只是在救他。”

所以,选择柯戈博,并不是一时冲动。柯戈博和他有着相似的经历,爱着同一个女人。相较于他知晓她的一切,却无法悉破她一颦一笑背后的含义,柯戈博的优势不言而喻。

而最重要,那个十二年来如影随形的守护者的脸孔和他与笑歌之间的相处方式,最能让笑歌在短时间内接受。

不能够随意夺取躯体,于是只能提前引爆柯戈博体内潜藏的那颗炸弹,然后在关键时刻给予恩惠,缔结契约——当然,这些事永远都会是秘密。

“他……不能让他活下来吗?”

笑歌沉默良久,忽然抬眼认真地看着他。

柯戈博,从来都是她的影子,就同惜夕一般。惜夕在明,他在暗,都是她习惯的存在。

她可以远远看着他们,可以装作惜夕只是暂时离开,柯戈博依旧在暗处烁烁注目。纵然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只要他们平安地活着,她的心就不会那么空荡。

但,消失……那种事,她无法容忍!

“他当然会活下去,和我一起永远陪着你。”离弦屈指勾起她的下巴,低笑道,“傻孩子,不要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情?”

不会让她伤心,只会让她慢慢习惯他的陪伴。

人类的身体很脆弱,不用金昙花封住妖力为她定魂,这躯壳早已因承受不住而破裂。不想多生变故,是以当下尚无法汲取她体内的妖力。而以他现在的状况,要完全吞噬一个人的魂魄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三年,对他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他有信心,三年之后,不管她眼中看到的那副躯体是谁,她所呼唤的名字都只会有一个——“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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