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跨马扬鞭地奔出了北京城,与她随行的有太监冯保,以及两个婢女黄丹与紫英。这京郊的万顷良田郁郁葱葱,他们四个人犹如出笼的小鸟欢喜异常。陈玄打小就生活在武当山上,师父对她又格外地溺爱,很少管束。在西苑这些日子,她一直怀念着以前那无拘无束的生活。尽管西苑并不缺少树木花草、湖光波影,但是比起武当山来,可就让陈玄感觉禁闭得多了。
武当山山青水绿鸟儿鸣唱,春夏都有看不完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白的无色不有。蜜蜂盈盈嗡嗡、蝴蝶翩翩起舞;秋冬更有采不完的山果,浆果、肉果、荚果、坚果应有尽有。小兽上蹿下跳、猿猴追逐啼鸣。陈玄跟着师父在山头采草药、在林间挖蘑菇,跟着大师哥上山打猎、下河捉鱼,生活好不快乐。陈玄只顾给冯保他们讲说自己以前那自由自在的日子,连胯下的马儿也不催促了,任其信马由缰、悠悠荡荡。黄丹和紫英骑着马走在陈玄的左右,听着陈玄曾经愉快自由的生活,都是满脸的羡慕神情。跟在最后边的是青年太监冯保,他略显无奈地说道:“妙真善人,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陈玄拉住马缰绳“咯咯咯”地笑了一阵才说道:“冯保哥,你叫我妙真善人了,让人听了感觉真是好笑。”冯保慌忙说道:“别别,你是主子,叫小的冯保就行。主子若是叫小的哥哥,小的可要折损阳寿了。”
陈玄说道:“谁是主子了,玄儿还不一样是个奴婢吗?”冯保说道:“在皇上面前,普天下的人都是奴婢。不过小的的师父黄公公叮嘱了,小的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妙真善人、保护好妙真善人的安全。妙真善人就是小的的主子。如果主子少了一根毫毛,师父说了,小的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陈玄被冯保那认真劲儿给逗乐了,“咯咯咯”她笑着问道:“你不让玄儿称你哥哥,那我该叫你什么呀?”冯保赶忙说道:“当然是直呼我的名字,叫我冯保了。妙真善人,你是大贵人。你直呼唤小的的名字,其实是小的的福分。”
陈玄又说道:“那怎么能行呢。你不但比玄儿的年岁大,而且你还在皇宫中呆了那么长时间,无论年纪还是资历,玄儿都不能叫你的名字。”冯保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奉旨办差,皇上说谁是我们的主子谁就是主子。小皇子刚刚出生,普天下的人就要叫他爷,哪里能按照年龄来论称呼呀?”
看到这个冯保较真儿,陈玄就给他讲起理来。她说道:“我们这又不是在皇宫里,况且我们要办好这趟差事,还必须得齐心协力才行。在我们这里没有谁是最重要的,也没有谁就是奴才。既然你不让我叫你哥哥,那我也不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干脆以后就叫你‘阿宝’怎样?”
冯保看得出陈玄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既然她也没有恃宠而骄,自己也不必那么拘谨。尽心尽力保护她,帮助她完成皇上交给的差事才是最重要的。冯保想到这里,只好说道:“妙真善人看得起小的,是小的祖上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小的恭敬不如从命,小的感激主子称小的阿保。”
陈玄又是笑道:“也别那么老是小的小的的了,以后我们大家都叫你阿宝,你们都叫我玄儿就行了。”
这时候走在两边的黄丹和紫英同时开了腔。她们意识道两个人在争着说话,彼此相对笑了一下。黄丹说道:“英姐,你先说吧。”紫英便开口说道:“丹儿和紫英是皇上派来伺候妙真善人的,绝对不能不知尊卑地称呼主子。”
陈玄感觉自己这是摁下葫芦瓢起来,她赶忙说道:“又来了、又来了,以前我们不都是伺候皇上的吗,这里哪有主子呀。就这样吧,那个妙真善人的称呼,听着实在是让人不禁发笑,我感觉你们叫我玄儿更好听。”
听大家这么争执下去,既不能做出决定又耽误赶路,冯保说道:“妙真善人是皇上钦赐的尊号,我们不敢不尊敬。既然妙真善人抬爱我们,以后咱们就称妙真善人为‘善人’好啦。”黄丹和紫英听到冯保这样说,都拍着手叫好。黄丹说道:“本来嘛,主子本来就是一个大善人,当然最好是称主子善人了。”陈玄看出自己根本执拗不过他们,也就同意了他们的这种称呼。
冯保看着陈玄的脸说道:“善人,常言说赶早不赶晚儿,咱们是不是加紧走几步呀?赶到了前面的镇子上再歇,不是更好嘛。”陈玄有些泄气地说:“这么好看的景色,只知道赶路真没劲儿。”她用手一拉马缰绳,又用鞭子轻抽了一下马屁股,催了声“驾”便沿路向南奔去。
不多日他们这一行人就来到了黄河岸边,虽然陈玄这是第二次看到黄河,不过她仍然表现得比其他三个人更加兴奋。陈玄说道:“我进京的时候也是从这里经过的,当时我们八个女孩儿挤在一辆大马车里,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那些随行的卫兵个个都是凶巴巴的,他们骑着马,只要听到我们一说话,就会冲着我们大吼。到了黄河岸边,我们八个人就被卫兵们从马车上赶进了一艘大船的船舱里,连这么宽阔的黄河都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冯保说道:“善人,现在你是主子,你说了算。如果善人爱看黄河呀,咱们就在这里看到黑。大不了,咱们就在这黄河岸边住下也就是了。”
陈玄看着冯保笑了笑说道:“在我们那里也有一条大河,它的名字叫汉江。这黄河与汉江一点也不一样,汉江的水清澈见底,里面的鱼虾一眼就可以看到。有一次大师哥带着我一起去捕鱼,你们猜猜我大师哥捕到了多大一条鱼?”
陈玄喜咪咪的看着他们三个人,等待着他们猜答。婢女黄丹最先说话:“善人,你说的那条鱼有这么大吗?”她用两只手比划着给陈玄看,陈玄自豪地摇着头说:“比那个大多了。”紫英猜道:“那总有五十斤重吧。”陈玄说道:“不对不对,阿宝,还是你猜吧。”冯保说道:“最少也得有一百斤重吧。”
陈玄看他们猜不出来,只好自己说道:“当时呀,道宫中下来了五六个师兄,才把大师哥捕到的那条鱼运回了山上。大师伯用称称了称,那条鱼是一百二十多斤重。阿宝,你的家乡是哪里的,你们那里有大河吗,有这么大的鱼吗?”
冯保笑着说道:“我们那里只有小河没有大河,河里也只是一些小鱼小虾。要是有大鱼,也应该被人们给捞光了。”陈玄此时的心情很是得意,她用手指着上游,离此大概有一里多远的地方说道:“我们去那里看看吧,你们看那里的水多大、流得多急呀。”陈玄根本没有等其他三个人开口,说着就催马朝河上游奔去。
陈玄他们刚才停留的那个地方是一处渡口,那里的河面稍宽,河水流得很平稳。来到了这里,黄河水变得迥然不同。这里是一个有着一两丈落差的瀑布,那黄腾腾的河水飞流而下、轰鸣作响。泥沙随着浪花涌动,大有倒海翻江之势。水花泛起了一层薄雾、影影绰绰,使那泥汤般的河水,更显得神秘莫测。紫英与黄丹都惊喜的叫着:“好大的水呀,好大的水呀,真是让人感觉害怕。”
着次陈玄没有再炫耀自己那个地方的好,而是这么说道:“阿宝,我们那里夏季下大暴雨的时候,从田地里流出来的水,也会把河水染得这样黄。不过,平时河里的水都是很清澈的。这里晴空万里,河水为什么还这般浑浊呢?”冯保说道:“这条大河的名字就叫黄河,如果它平日里不是这样的金黄,还怎么叫它黄河呀。”
“那这河水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泥沙呢?”陈玄歪着小脑袋,困惑地询问冯保。冯保说道:“虽然我这是第一次看见黄河,不过我记得奶奶给我说过黄河的故事。奶奶说,土地爷的名字本来叫垚?。‘垚’就是三个‘土’字写在一起,而‘?’字则是四个‘土’字写在一起。土地爷的名字总共用了七个‘土’字。善人肯定知道,在五行中土是能克制水的。而被克制者,通常会被说成是克制者的妻财。因此,土地爷的老婆婆在五行之中应该是属水的。这土地奶奶的名字就叫淼?。”
听冯保说道这里,陈玄快言快语地接话道:“这个我知道,土地奶奶的这个‘淼’字,肯定就是由三个‘水’字组成的那个‘淼’字。你说是不是呀阿宝?”冯保笑着说道:“嘿嘿,善人能举一反三,冯保很是佩服。”
得到了冯保的夸奖,陈玄就更得意了。她又连忙说道:“土地奶奶……”陈玄刚说了一半,黄丹就抢了陈玄的话茬儿,她说道:“善人,让丹儿猜猜土地奶奶的名字吧?”陈玄看着嬉笑的黄丹说道:“丹儿,快说吧。”黄丹赶忙说道:“土地奶奶的那个‘?’字,一定是将四个‘水’字写在一起了。善人、阿保,丹儿猜对了吗?”陈玄与冯保并没有回答,他们则是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