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一图引祸端
作者:流金铄石      更新:2020-02-10 03:34      字数:3138

陈玄说自己听到有闲言碎语议论王世贞的父亲王忬的事情,王世贞当然明白,有太多人畏惧严嵩了。他们歪曲事实,或者是只听严嵩一方的言辞也是人性所致。王世贞咽下一口干粮,又喝下一口水之后说道:“善人呀,家父的惨死都是被那奸贼严嵩所害。家父先前担任的是都察院副都御史职务,由于履行职责,家父要巡按各处兵备。九边要塞的总兵、将军,几乎都是他严嵩安插的亲信。那些人玩忽职守,视边塞如同儿戏,家父上疏参劾那些备位充数的人,也就是必然中的事。如此一来,家父不但得罪了那些尸位素餐的鼠辈,连带着也把严嵩老贼给得罪了。更有一件事情使严嵩对家父结上了仇怨。那事是由一张图引起,也就是那张传世之作——《清明上河图》。”

“《清明上河图》?”冯保有些惊奇地问道,“果然是这幅画呀?王大人,我曾经听师父说过,好像是严嵩向令尊大人索要《清明上河图》的吧,原来那是你家宝贝呀?严嵩的奸计得逞了吗?”

王世贞说道:“若是我家能有如此宝物,家父也不至于枉送性命。严世蕃依仗他父亲严嵩的职权,对官员们是横加勒索。他喜爱文玩古董,便差派爪牙在各地倾心搜罗。严世蕃得知老尚书顾鼎臣家藏有《清明上河图》长卷,于是就便派人去说要出价购买。结果,顾尚书矢口否认自己家中有此图。后来严嵩找到家父,想托我家与顾尚书是同乡这层关系,让家父帮他求得《清明上河图》。家父当然知道夺人所爱乃强人所难,可是又怎么能够架得住严嵩的淫威强权。家父无奈只得抹下老脸去乞求顾尚书,顾尚书也是左右为难,结果他将一张可以以假乱真的《清明上河图》临摹本,交给了家父。家父哪里能够辨认出那图的真假,其实严嵩父子也没有能够辨认出那幅图来。后来也不知道是何人告密,严嵩知道了那是一幅假图的事情。严贼恼羞成怒,老尚书顾鼎臣早已过世,狗贼就把满腹怨气都加在了家父身上。

“家父潜心研究兵事,对于九边要塞的兵备防御进计献策,立下了不少功劳。后来皇上因功,提擢家父为蓟辽总督。蓟辽总督身系京畿周边的防御,蛮夷鞑子打来孙,时常来犯我京师。皇上将京师安危托于家父肩上,家父丝毫不敢疏忽,全力以赴做好兵备。打来孙有过几次犯边,虽然他偶有所获,不过面对家父的严密防御,打来孙都没有能闹出多大动静。那一年家父进京在西苑的仁寿宫面见皇上奏报军务,皇上当面询问家父了很多军备问题。从加固长城,到各处军镇的粮草储备,从军队的训练,到军饷的发放,皇上是详细询问无一遗漏。

“皇上询问过后对家父的悉心安排很是满意,当即下旨留家父在仁寿宫共用御宴。那一天刚好是九九重阳节,皇上转念一想说道:九九重阳,民间有登高远眺的习俗。不如将酒宴设在琼岛之上的广寒殿吧,这也算是登高过节了。那琼岛又名万寿山,是西苑太液池中最大的岛屿,琼岛上的广寒殿便是西苑中的最高之处。皇上顺便还诏来了严嵩作陪,皇上、家父、严嵩三人一起去广寒殿登高远眺,宴饮欢度重阳佳节。

“那日晴空万里和风习习,宴饮间觥筹交错好不欢畅。酒兴正浓之时,忽听得一个太监大叫‘有刺客’!家父一跃而起冲出广寒殿,询问殿门外的两名护卫后得知,有一个陌生人转而向东跑去了。家父叮嘱那两名护卫好生守护皇上,自己朝贼人跑去的方向追赶。此时山下也有一队锦衣卫士追上山来,奔跑在最前面的家父追到东边瀛洲亭的时候,有一个女子,惊惧未定地迎面跑了过来。那女子扑在家父的怀里哆嗦成一团,男女授受不亲,特别是在皇宫大内更是忌讳这个。正在家父犹疑不定的时刻,只听得身后一人喝道:‘大胆王忬,竟敢如此轻渎孝静皇后!’家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慎,招惹了麻烦。

“那日的刺客说也奇怪,他只有一个人。不知道他是匆忙逃命时慌不择路摔死的,还是感觉走投无路时而自己撞死的。最终,锦衣卫捉到那贼人的时候,他已经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那件事情死无对证,一直到现在还是个迷。

“当日皇上坐在广寒殿中就没有出来,因此也不曾看到家父撞到孝静皇后的事情。锦衣卫及时赶到守护在广寒殿门口,一直等到发现刺客的死尸,彻查没有其它隐患之后,皇上才起驾回了仁寿宫。后来严嵩公开弹劾家父有轻亵孝静皇后之罪,那老贼还授意党徒对家父添油加醋地进行诬陷。皇上当初也是左右为难,皇上本有心庇护家父的性命。只是孝静皇后是武宗皇帝的遗后,是当今皇上的皇嫂,宫闱清白更是容不得半点疏忽。那些老贼的宾客门生,更是不断地上疏请求治家父的罪,他们还把家父先前边疆抗敌的战事都连带着翻了出来。在下和胞弟世懋,为搭救家父的性命,无奈之下只得去严嵩家中跪求他放过家父。那老贼满口就答应了不与家父为难,谁知老贼仅仅是耍弄我们父子,他暗地里已经授意将家父投进了死牢。我与兄弟世懋,穿上囚服跪于千步廊下,向六部、五府、三法司官员叩头乞恩。京畿高官都畏忌严嵩权势,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给家父讨个公道。先父呀……”说道此王世贞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哀泣欲绝,令听者不免垂泪。过了好半晌,王世贞才抽泣着说道:“最终,先父蒙冤被斩于西市,老贼之恶毒前所未有啊!”

陈玄听罢王世贞的诉说,恶狠狠地说道:“我们要尽快完成皇上交给的差事,一定让那狗贼严嵩死无葬身之地!不过,皇上为什么还要让这样一个蛇蝎心肠之人,呆在那么高的位子上祸害天下呢?”

看陈玄打听其故事来没完没了,紫英就说道:“善人,我们都歇息这么大时候了,还是赶路要紧。这山路不好走,前面也不知道走多远才有城镇呢。赶早不赶晚,天黑之前若是赶不到投宿的地方可就麻烦了。”

想想紫英劝说得很是适当,陈玄他们一行便继续上马赶路。顺着崎岖的道路,不觉走到了一处山岭。越往前走,山势越发地险峻,林木也越发地茂密起来。陈玄却说道:“这里的景色真好,鸟儿鸣唱鲜花飘香,路边还有一条溪流。师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丹载垚说道:“这山应该还算是武当山吧。”陈玄说道:“我们都走了两天了,怎么连武当山还没有走出来呢?”丹载垚说道:“我们去均州是为了买马,这不是绕了一大圈儿嘛。我们那太和宫、遇真宫等道宫是在武当山的深处,这里应该是武当山的小尾巴——武当山余脉。”

催马向前走出不远,翻过一道小岗子便是一道山谷。这山谷里高树婆娑,使人顿觉有些压抑。山道两旁都是一些老朽的杉树与栎树。这些古木也不知道长了几百年啦,只有枝杈的端头才挑着一些嫩叶,老干虬枝、盘曲斜出。古树的干枝上,不是生着一个个的瘿瘤、就是朽出了一个个树洞。看上去,它们好似受尽了疾病折磨,而弯腰驼背、残喘呻吟。

一个树洞中忽地飞出了一只鸟雀,惊得陈玄的马儿一声嘶鸣。陈玄拉了拉马缰,挤在了冯保和丹载垚的中间。一阵风吹过,古树林发出“呜呜”的怪叫之声。陈玄瞪着眼睛向四下里张望,冯保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善人,这‘呜呜呜’的是什么声音呀?我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呢?”陈玄说道:“那不就是风吹树洞的声音嘛,有大师哥在,哪里阴森森的了。”虽然她的话音亦然显得轻松,不过还是缺少了些平素的那种欢快气氛。

六个人的马匹走得很近,紫英“哎呀”大叫一声,将身子伏在了马背上。原来她看到了一条胳膊那么粗的蟒蛇,从树洞中钻了出来。那蟒蛇口中吐着红芯子,盘曲着朝树上爬去。冯保、黄丹和紫英都是在北方长大,这样的大蛇他们以前都不曾看见过。紫英这么一惊,那条大蛇把他们三人吓得够呛。黄丹急忙问道:“善人,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呀?这里好像根本没有人走过。”没等陈玄回答,王世贞说道:“善人,此地险恶,我们还是赶紧催马跑出这片丛林为好。”

六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认定王世贞提的是好主意。他们正准备打马急奔,这时听到了一声长吼。“嗷……!”伴随着那声长吼而来的还有一阵疾风。那吼声震得地动山摇,六匹马儿都惊得“嘶嘶”鸣叫。陈玄他们六个人都紧紧地拉住了马缰,瞪大了眼睛察看四周。陈玄和丹载垚对望了一眼,齐声叫道:“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