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许飞拖着洛妆妆如拖尸一般艰难往外移动之时,忽然一人口吐鲜血在空中洒出一大片血雾重重摔到许飞三人面前。
许飞仔细一瞧,是丢丢姑娘。原是交手中,丢丢姑娘越打越急,小唐故意卖了个破绽,丢丢姑娘贪功冒进,反被人一个穿心脚踹飞出去,这一脚可比许飞踹洛妆妆要力重的多了。这时倒伏在地的丢丢姑娘早没了先前的精致雍容,衣衫凌乱,鬓发四散,胸前血迹斑斑,一边喘气一边呕血,呕出的鲜血中隐隐可见破碎的内脏。再瞧场内,大当家一手捂着右肩,一手拄着长戟,气喘如牛;小唐只是额头见汗,略微运气便平复了内息,显出二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一个使得是桑南图家的青蛇鞭,练得不到家,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另一个有林岭山文氏风神戟的影子,不过那是短戟,长戟使出来总有些别扭,不得味道。有趣有趣,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不知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小唐现在是好整以暇,有闲一评。
常海呸了一声,吐出口带血黏痰。丢丢姑娘理也不理,只顾恶狠狠的盯着面前跑路的许飞,准确的说是盯着拉着许飞的洛妆妆:明明是我们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个,倘若三人一起,说不得可以胜那狗贼,真是可恨,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竟是这样的软骨头,亏得自己还喜欢过他,只恨自己瞎了眼,你喜欢这个小妮子是吧,你想跟这狐媚子双宿双飞是吧,你想得美,今日就是拼的粉身碎骨也要杀了这狐媚子。忌恨如有魔力一般慢慢注入了丢丢姑娘的体内,燃烧起她原本不多的生命,促使她止住了咳嗽,站起身来,握紧手中软鞭,鼓起力量,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强大,甚至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万宗俱灭中,天地间只余洛妆妆与自己,手中软鞭缓缓而起,直如一柄刺破天穹的利剑,似缓实急刺向洛妆妆心脏。
而洛妆妆被丢丢姑娘燃烧生命生出的一股强大的气场包围,面对袭来的软鞭,就好像被蛛网困住的虫子一样动弹不得,死亡的感觉是那么的分明,冰刺入骨。
洛妆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闭上双眼,短短十数年的人生如走马观花一般在洛妆妆脑海中闪过,时间过得既慢又快,只听‘噗’的一声,却没有想象中利刃加身的刺痛。
我,我死了吗?洛妆妆愕然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目瞪口呆的许飞,是他?又是他救了我?不,洛妆妆第二眼看见的是自己身前的袁绍武,袁绍武口吐鲜血,目光涣散,胸前心脏处冒出一截软鞭,是他,原来是他帮我挡住了这一鞭,可这是为什么?
“你,没事就好…”袁绍武见洛妆妆无恙,欣慰的说道,“能为你挡下这一鞭,我,我很高兴。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像看见我的姐姐一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呕…”
袁绍武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身子已无力站立,扑通倒地。洛妆妆腿一软,连带着许飞,一起被拉坐在地,地上的鲜血润湿了洛妆妆的指尖,洛妆妆一哆嗦,惊恐的坐退几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的,不是的。”洛妆妆此时头脑一片混乱,什么也不知道,疯了一般大喊大叫。
“我要死了吗,我就要死了吗?”袁绍武仰躺在血泊中,失神喊道,“大哥,大哥…”
呆滞中的许飞一个激灵,是在叫自己?赶忙连滚带爬到袁绍武身前,顾不得许多,抓住袁绍武的手。
死了?就这样死了?这个世界自己第一个认识的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又依之赖之的小弟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去死呢?为袁家报仇啊,大哥。”突然,以为没了声息的袁绍武高喊,又戛然而止。这下是真的死了。
忽然,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了许飞,眼泪大颗大颗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一扭头,双眼赤红的看着洛妆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她,都是她….”洛妆妆全没在意,此时也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却不知为何而哭,这么个贼人死了,按说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许飞顺着洛妆妆手指看去,是丢丢姑娘,这才发现丢丢姑娘也早已死去,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原来,都死了啊。
许飞满腔的怒火突然消失不见,心中变得空落落的,好似魂魄都飞上了天。
“走啊,快走啊。”
“谁,是谁在拉我?”拉扯中,许飞渐渐回过神来,发现居然是洛妆妆。洛妆妆小狼一般拉着许飞向外逃去,一边拉一边咬牙切齿的喊: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还要见阿妈,我还要活下去,我还要好好活下去。你给我起来啊。啊~”
谁知还在发蒙许飞突然一跃而起,反手抓住洛妆妆手臂,脚下一蹬,猎豹一样冲了出去,洛妆妆都来不及反应,‘啊’的一声就消失在夜幕中。
“呵。”一直袖手旁观看戏的小唐见状一声轻笑,“有意思。”
“是有意思,戏如人生,可这人生要比戏好看多了。”调息良久的常海此时也出声道。
“从来生离多死别,人间风月与春秋。”小唐略带兴奋道,“师父让我遍历世间七情,以杀证道。这位姑娘以情入鞭,怒其不争,贪其所爱,死前这式已脱去招法桎梏,有青蛇七分神韵。”
“嘿,什么僧道法,贪嗔痴,咱一概不知。只知道打架讲的是稳准狠,短频快。”常海一抹脸,满手的血迹混了脸上油彩,“打不过就要拼命,就要不要命。”
“不对不对。师父说:道是无情却有情,只懂打架不懂大道那是武夫。”
“呸,什么狗屁大道。我常某人此生杀人无算,什么山珍海味,美人佳丽,吃也吃腻了,玩也玩腻了。早年出身贫贱,常受人欺侮,也一一还了回去。唯一待我不错的是我那便宜师父,是个老古板,讲什么习武强身,安贫守道。明明是文氏宗亲,一身武艺,却落得家徒四壁,妻子穷苦。嘿,这世道,本就是人吃人,恼起来,杀师夺宝,落草为寇当个逍遥大王,比整日里吃稀饭咸菜快活多了。今日多半难活,现在说来,不是后悔,只是一请唐君见识见识文氏一绝,子母戟;一是倘若不幸身死,还请唐君将这对子母戟送还与我那便宜师父的儿子。哈哈哈,作恶多端不求善终,一世为人只图快意,下一世便是做猪做狗也全是下一世了。”
“哈哈哈,说得好,什么狗屁大道,有情无情。”小唐开怀大笑,“我也是如此对我师父说的。剑就是我的道。想不到花脸君竟与我不谋而合,如此我就麻烦一回,你死后,把这子母戟交还你那师父的儿子。”
见小唐叫自己花脸君,常海也是呲牙一笑,突然一拧长戟,长戟竟一分为二,一则略长,一则稍短。常海身形一动,欺到小唐左近,没了长戟的大开大阖,却多了短兵的凶险狠辣。此时常大当家完全是不顾己身的打法,全不防守,一味抢攻,母戟劈砍,子戟抽冷子刺戳,一招还比一招快,如疾风骤雨。小唐好似早就料到一样,一手持剑,一手负背,步法暗合天罡,端的是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
洛妆妆不由自主被许飞带着一起在月光下奔跑,如飞一般,周遭事物转瞬即逝。只见许飞拽着洛妆妆转来转去,洛妆妆无头苍蝇一样也辨不清方向,等看见石屋,才知道绕了一圈,竟回到了这里。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许飞这时好像才清醒过来,看见石屋也是一头雾水。
“我怎么知道,你带的路你问我?”洛妆妆不满的大声喊道,“你,你究竟识不识得路。你这三当家是摆设么?你不知道下山的路?”或许是‘死过一次的原因’,或许是袁绍武的话打动了自己,此时的洛妆妆早没了当时大殿中癫狂求死的想法,回想起大殿中修罗场一般的景象就有些作呕,求生的欲望是分外的强烈。
“这,我,我早同你讲过了,现在的我是全新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不知道也是正常。”许飞有些尴尬,三人中识得路的袁绍武早已死去,两人现在是两眼一抹黑,“这里,这里也不错吧。说说不定那小唐就找不过来,挨过天明再慢慢找下山的路吧。”
“这脚步声,是他,怎么来的这么快。大当家也,也死了吗?”突然,许飞颤声道,那脚步声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永远都忘不了。
“什么脚步声?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洛妆妆耳力较差,正奇怪时,也听见了,静谧的夜色中分明响起了轻快、韵律感十足的脚步声,“我,我也听见了,你确定是他?”
“是,是他,就是他。”许飞带着哭腔,自己还没建后宫呢,还没收小弟呢,还没叱咤风云耀武扬威呢,就又要死了吗?咦,我为什么要说个‘又’字呢?
‘踢踏,踢踏’,这夺命的魔音,一声声敲在许飞和洛妆妆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