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心道拂衣大师再三嘱咐不能将经文中所载功夫告诉他人,便道:“这是自小我爷爷教授于我的一种医道,可以通过刺激手上穴位,治疗身疾,你看我的扭伤,已好了大半。”说到此处,江月战起身来,忍着疼痛走动了几下,也确实好了许多。
墨霄毕竟见识过人,对江月所说仍存犹疑,问道:“令祖姓甚名谁?”
江月道:“我爷爷是个江湖郎中,姓名我却不知,大家都尊他作‘江老’,咦?前辈,你问我爷爷名讳作甚?”
墨霄道:“你小子也许不知,你爷爷所谓的医道,或是一种内力修习法门。”
江月故作惊讶,道:“哦?我却经常如此诊治自己强身,却从没有任何内力的精进,却是为何?”墨霄道:“或许江老也不知其中奥妙,方才我见你疗伤之时,真气四溢,这是经脉疏通之象,贫道习武数年才有此境界,你小子可真有造化。”江月嘻嘻一笑,说道:“哦?我有那么好命?算啦,我且帮你做活吧,我腿也好了些,这攒船的粗活,哪能劳烦前辈?”墨霄冷哼一声便不说话了,将剑递给江月,走到一旁休憩,心里暗忖:这小子年级轻轻,聪明劲也瞧不出,武学方面的造诣却还有些,又有忠厚侠义,远胜许多武林中的成名之辈。
江月将一半树干掏空,中间留了一段当作木桩,掏了个深洞,将另两根树干做成的风帆插了进去,又搓木屑成绳,固定住风帆,他又将剩下的树干东劈西砍,搭成个小屋,墨霄见状道:“你小子这是作甚?”
“当然是搭棚子哩,这眼看天就要黑了,这船一时也搭不完,晚上我们还得在此歇息,这海上天气不可度,我四下探过,岛上并没有山洞,搭个棚子防风避雨也好……”江月边搭着棚子边说着一大堆话,墨霄却不理他,只顾打坐调息。天色将晚,西边落日映出红霞,现南雁北归,时有啼鸣之声划过天际。江月搭完棚子,便去海边抓些海鱼螃蟹,回来生火烤着吃,接着便四脚朝天瘫坐在了地上,望着天空星辰,心下突然想:不知横赫横大哥是否找到洪姑娘?此时又在作甚?
两个棚子坐东朝西,自是为了挡住春季海风,墨霄吃不惯海味儿,只是吃了些桃子,便道一个棚里打坐,江月见状疑道:“前辈连睡觉也能练功么?”
墨霄道:“睡觉时依循打坐吐纳,能调理五脏六腑,以达天人合一,于内功修为大有裨益,这是蜀山内功法门,你想不想学?”江月心道自己所悟与这蜀山内功法门倒有些想通,只是境界更高,只是自己根基不足,难以精进,连忙下跪道:“想学想学!求前辈教我。”
墨霄见状道:“你不必拜我,咱两个算是共患难一场,我只传你修习内功的法子,别的却是不教,所以你也不是我的弟子。你也如此盘腿打坐,五心向天,五心者,双足脚心,双掌手心,百汇头心也。”江月依从盘坐,只听墨霄继续道来:“吐纳循序渐缓,心绪逐渐平和;上为天,下为地,人于天地之间,参悟天、地、人三者,以人作天地,化于其中,或瞬或息,经脉依天地而行,此为总纲……”江月一一记住,又听墨霄徐徐道来,“落落高张,明炁四骞。梵行诸天,周回十方。无量大神,皆有我身……天地渺莽,秽气氛氛。三界乐兮,过之长存。身度我界,体入自然……”此为蜀山《御真心经》心法,江月依此调息,精神空灵,渐入佳境,竟比休憩还要舒服,欣欣然置于其中,遑遑尔忧其所止,如同遨游天际,聆听穹宇,不知觉间再次睁开眼睛,竟然东方渐白,一夜过去,江月站起身来,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焕发,内息充盈鼓足,心道如此下去,等自己内功到了一定火候,再如先前所悟般以万物作内息,而使出《金刚经》中的功夫,才有威力。
江月欢腾地跳起来,又砍了众多木屑,搓成麻绳,将麻绳密密麻麻连在一起,套在桅杆支架上,作为风帆,他吃了几个桃子,一鼓作气,将“大船”推向海边试水,又叫墨霄来瞧。江月将船儿推进海里,自己坐在其中,摇着两根树木削成的橹杆,向外划出了近百米,船儿稳稳当当,而后调整风帆,船儿转了弯,又划了回来,到岸边时,兴奋地跳下船,大喊道:“成功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墨霄也极是欣慰,江月接着道,“前辈,我去多摘些桃子与其它野果,供咱吃食,不过船儿上放不了太多,至多三五日,若三五日后还找不到陆地,我们便只能取海物作食哩。”墨霄不喜海味儿,但也知这是无奈之举,应了声作首肯。
两人踏进船儿,弯腿坐在掏空的大木柱子中,起初江月划了阵橹杆,而后东南海风愈来愈大,吹动风帆,带动船儿驶得飞快。墨霄忽道:“小子,你可说过船儿必须往西北航行才能回到临安?”江月答道:“确实如此,按照爷爷曾经的教授,定不会错。”墨霄道:“那么此时我两已偏离航线了,现在所航行的方向是正北。”墨霄站起惊道:“前辈你怎知……”墨霄笑道:“你以为蜀山一派只授受剑法么?蜀山传承已有千年,创派先祖除了精通剑法外,对这天文星象、数术易理无所不通,后世历代掌门人皆有革新更进,如此简单地识方定位,贫道岂能不知?赶紧掉头左转!”
“好嘞。”江月应道,在这海上荡漾,忽然童心大起,问道:“前辈,我曾听爷爷说起蜀山乃天下灵气汇聚之所,高人辈出,名动天下,历史悠久,远在少林、昆仑、青城这些打门派之上,能与我说说其中缘故么?”墨霄见四面茫茫一片,此时也是无事,心下想也罢,说说也无妨,“小子,你可听说过战国墨者?”“墨者?哦~”江月疑道,“说的是不是战国墨家?”墨霄道:“确然……”
原来这蜀山的创派始祖乃是一位流离墨者,秦汉天下大定,墨者便被官家追杀,他们便隐姓埋名,任侠于江湖,至汉武帝时,连江湖豪侠也尽皆诛灭,墨者后人郭解即使与大将军卫青交好,仍被处死,武帝死后,大将军霍光仍执行这一政策,率军围剿墨者最后所在,汤巫山,是时汤巫山中有一位墨者俊杰,带领剩余墨者避过大难,逃至蜀中,又以风水术策动天下山脉,聚灵气于蜀山,开创这蜀山一派,至此兴旺,道门修为为天下正宗,盖有千年。盛唐时,蜀山内乱,大批蜀山精英奔走他方,蜀山七圣也隐居不出,蜀山一派至此衰弱。出走精英中,有一位天资聪颖者,名曰李白,另辟蹊径,改良蜀山剑法,成为其时剑圣,继而开创清灵一派,两派的争斗,便由此开始。
“听前辈如是说,清灵派与蜀山派系出同门?”
墨霄道:“的确如此,不过自李白改良剑法之后,与原来的蜀山剑法已大有不同,百年来,我蜀山一派一直处于下风,贫道上普陀山,除了找朱九琴算账之外,也是为了大涨我蜀山一派的威风。”江月却装腔作势道:“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墨霄听出其中语气,嗔道:“你小子也敢来消遣我,等回到临安城,我再收拾你!”江月心道:“我且不怕哩,反正你也不会水,等快到了临安城,我便先下水有回去,看你怎么拾掇我?”
两人在船上飘荡了四天,白天江月躺着眯眼稍歇,墨霄看着风帆与方向,夜晚江月划着橹杆,如此船儿便昼夜不歇航行,耳畔呼呼吹过海风,偶有鲨鱼路过,墨霄便以指力催动剑气毙其性命,江月恐食物不够,便割了鲨鱼的肉挂在桅杆上风干备用,也够再吃个五六日了,只不过多日未见到陆地,孤舟飘荡在海上,两日心里皆是惶惶,眼看着第四日的太阳又要落下,江月打了个哈欠起身,忽见远处有个黑点渐渐升起,他抖擞精神,定睛一瞧,不禁兴奋地抓住墨霄衣袖大喊:“墨霄前辈,快看!那是不是有船!”墨霄站起身来,她身负神功,自然耳聪目明,确实是一艘大船,便应声附议。江月止不住地手舞足蹈欢呼,对那边大喊:“喂——!救救我们!”
墨霄道:“海上风大,如此叫唤,他们根本听不到。你且护住心脉,再找些东西把耳朵堵上。”江月不知墨霄要做甚,只道是她喊叫起来太难听,不想让他听到,他撕下两篇衣袖,堵住耳朵。墨霄鼓足内力,向远处啸叫,这是千里传音功,内力如龙腾虎啸,风云万里,直震得得周围海浪翻腾,冲起不少海鱼,墨霄又举起宝剑,以剑尖宝石反射夕阳余晖。江月见状脸上出现各种神色,惊恐、兴奋、好奇、悚惧,原来这墨霄内力竟高深至如此。江月再望那远处黑点,已变得越来越大,正向他们驶过来。“太好了,船过来了!”墨霄在船上开心地跳了起来,船儿颠簸得险些倾翻。
“你做什么!?”墨霄始终不适应这海上勾当,船儿如此颠簸,她便又做了下来,双手抓住船儿两边。江月道:“前辈真抱歉,我一时恍惚所以,真抱歉。”江月嘴里虽说着抱歉,心中却得意洋洋,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远处大船愈来愈近,江月便收拾了船上的桃子、鱼肉干等,等大船靠至边上,船上放下梯子,将两人都救了上去,江月对着船上众人纷纷感谢,看到船中央一人时忽然怔住,吓得说不出话来。那人咯咯一笑,说道:“好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