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见他惊呼:“是你!?”那人面白俊秀,手持两把峨眉刺,正是那日在嘉兴府围攻江月他们的其中一人。
那人嘿嘿一笑,声音尖锐刺耳,划破呼呼海风,说道:“这次你休想逃脱!”说罢缓缓拿起峨眉刺,摆出架势,便要发作。
墨霄却不知他是谁,见他们都劲衣持刀,莫不是专做海上买卖的贼寇?见阵势似与江月敌对,他们也定会把自己当作与江月一道,故朗声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好汉,亮个腕儿!”江月身子歪过去,在墨霄耳边轻声说道:“他们是乌荆阁的杀手,是来抓我的。”墨霄心头一怔,她闭关下山,听闻这乌荆阁是近年来崛起的杀手组织,已有近百名通达黑白两道的江湖人物毙命,最近听说他们正在抓捕一个少年,居然就是江月。
江月自嘉兴府逃脱之后,擎天剑云霆着人四下打听,得到江月与清灵派弟子坐船去闽地的消息,只因他深知清灵派在武林中的威望与手段,便不敢得罪。眼前此人是云霆手下,在一字长蛇江湖阵法中作蛇头,唤作蓝虺,他自觉本事不在云霆之下,不顾云霆劝告,得知消息后,不惧清灵派的威势,瞒着云霆私自带领一支人马出海寻找,不想居然能在此遇到江月。
蓝虺踱步上前,“唰唰”转动峨眉刺便向江月攻来,他出招奇快,又使出生平得意鬼魅步伐,弹指间与江月近在咫尺,本想一击即中,此时墨霄身影一晃,已挡在江月身前,又伸出右手去接洽兵刃。蓝虺暗暗吃惊,心道这道姑的肉掌难道不惧兵刃?却见墨霄手掌距离峨眉刺只有一寸之时,拈指轻轻一弹,那峨眉刺便被弹开,并在手掌之间回转,蓝虺连续快攻数次,墨霄不避不闪,将江月护在身后,皆是如此轻轻一弹,外人看来好似硬用肉掌抵挡了峨眉刺快攻一般。
眼见快攻不利,蓝虺便侧过身子,使出腿法来,这一路腿法唤作戳脚翻子,蓝虺原是湘西苗民,早年被五毒教迫害流落至冀州,在一个道士那儿学得戳脚翻子,从不轻易使用。墨霄见他腿法迅猛凌厉,也不敢小觑,后撤了几步,差点被击中面门,不禁哑然,心道自己也忒托大,自己虽用蜀山的入门擒拿法挡住快攻,却只凭着自己内力深厚,若是一般小辈,早就着了道。当下化掌为指,使出剑法来。
墨霄一使剑法,那蓝虺即可便抵受不住,只三合便被墨霄强横剑气逼倒在地,一身劲衣被撕成几片,切口整齐,胸口一道印痕深深,露出殷红血丝。蓝虺自出江湖以来,从未在三招内落败于敌,现下可说是奇耻大辱,气得满脸通红,大叫一声,双掌斜向下一拍甲板,又使地趟拳,手脚并用,虚虚实实,看得江月眼花缭乱,直攻墨霄下盘。墨霄见他来势汹汹,登时双腿腾空,倒转身来躲避,蓝虺见她跃起,心道你在空中重心不稳,我便可以实击虚,随即使打鲤鱼挺,双腿弹起直击墨霄小腹,墨霄见状长笑一声,声震云天,在空中左右手各使一路剑法,即刻转身落地,她刚落地,却见蓝虺双腿僵直,也垂了下来,重砸在地上,接着瞳孔一缩,两眼直瞪,喉头一甜,脖颈处显出一道红色划横,忽地殷血狂喷数尺,洒在蓝虺身上各处,不动弹了。
其余杀手见自己头领毙命,毫无退缩之意,皆红了眼握紧各自兵刃冲将过来与墨霄拼命,墨霄斜嘴一笑,内劲由大椎穴冲出,“墨山”出鞘,墨霄以气御剑,这柄“墨山”划过长空,竟汲出黝黝黑光,散发无穷杀气,墨霄双掌各自挥洒,那“墨山”便依气而定,墨霄又应“墨山”之变而变,可谓是人御剑,剑又御人,人剑合一,剑与人都飞快旋转,兀自形成一套剑阵,一时间三十几个乌荆阁好手毙命当场,俱是脖颈中剑,血溅四方。
江月在顷刻之间见到几十人被杀,血溢满地,虽说他们与自己敌对,仍是心下大骇,满脸惊恐看着船上尸体,躺得横七竖八,都用双手护住脖颈,脸色极为痛苦,方才墨霄嘴角邪笑更是印在江月心中,活脱脱一个杀人魔头,哪有丝毫武林正道风范。
“墨霄前辈你……”江月手指着墨霄,止不住地颤抖抽搐,不知是生气还是恐惧,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同样吓瘫在地上的还有船上的水手与传功,他们虽经惯了风浪,也见过海盗杀人抢劫,却从没见过几十人在瞬间毙命。墨霄转过身来,见江月如此,她面容如往常般冷酷,星眸一瞪,道:“这些人都死有余辜,若不杀他们,定与我两为难。”
“那你……那你也不能……”此时江月忿忿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指着墨霄。墨霄并不理他,吩咐那些个水手收拾尸体,将他们抛落海中,海水刚泛起一阵殷红,便被波涛冲散,看来这大海无边,冲散了多少血腥,不被那后人知晓。水手们清理完甲板,墨霄又逼迫他们将穿掉头,去往普陀山。江月原本心中不允,只是想到这墨霄心狠手辣,定然搅得清灵派心神不宁,他心中放不下与洪舒如此相像的丁雁,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坐在船板一旁,心有余悸。
此处距普陀山只有三个时辰水路,未至傍晚,他们已达普陀山,此地确非寻常处可比,漫山云雾缭绕,茫茫峰峰叠叠,山林走兽簇簇,金霞飞禽鸣鸣,好个海天佛国、南海圣境。墨霄见此情景也是止不住喝彩,蜀山号称天下俊秀,与此境相比,竟逊了几分。墨霄牵着江月穿过紫竹林,绕过南天观音像,到哪清灵派门外。
执事弟子见远处有道姑牵一名少年缓缓走来,又见她仙风道骨,神采飞扬,便上前相迎:“敢问这位仙姑尊号,弟子好前去通禀。”
墨霄道:“你就说蜀山墨霄到了,让朱九琴亲自来。”那执事弟子见墨霄直呼掌门名讳,心中大为不悦,言语中却仍是客客气气,说道:“家师正在见客,恐不便出来相迎,还是容弟子前去禀明吧?”墨霄哈哈一笑,道:“那么你也不必禀明了,贫道这就去见他!”她言语刚毕,指尖凌空点了几下,两个执事弟子几处大穴都被点住,定在当场。
墨霄拉着江月冲进寺院,霎时又窜出几十个清灵派弟子,皆如天上男女一般,如同从画中走出,摆出剑阵,墨霄怒道:“小兔崽子们,趁贫道心情还好赶紧滚蛋,否则贫道将你们一个个宰了!”那些清灵弟子们全然不听,清古剑阵已然成型,合数四十五,洛数排列九宫,由坎位一人带领,杀将过来。
墨霄道:“好,我且看看九琴的弟子们手段如何。”她原本想拔出墨山直截了当地杀了这几十个弟子,手上突然一紧,见江月皱着眉头盯着她,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当即转过头说道:“你小子放心,我不杀他们。”
墨霄纵身跃入阵中,她知这是九宫阵法,破阵要处在于中宫,只要中宫一破,则首尾难以连成剑势,其余方位自解。她刚跳入中宫,兑位的两名弟子便乘势杀入,又使中宫变成新兑位,兑位变成新中宫,首尾剑势更盛;墨霄又杀入中宫,逼退三位弟子,剩余两名弟子中其中一位索性也退了出去,形成坎位,九宫之阵又成。墨霄喝彩道:“好,还有点道行!”她施展身法,大袖飘飘,又杀至中宫,她为防止继续变阵,又知九宫阵中巽、坤、乾、艮四宫剑势较弱,便由中宫先对付坤位上两名弟子。坤位又为阵法死门,若是寻常破解之法,他人误入死门,必丧命阵中,墨霄深谙阵法,她以中宫破坤位,又以剑气阻隔中宫、艮位几名弟子,使之剑势无成,又以“仙风云体术”假托中宫、艮位,而聚齐剑气,直冲坤位,这坤属阴,常言道,阴生万物,故这坤位是敌之死门,我之生门。现下墨霄衍于阵中,与阵法同强同弱,敌我难分,反叫这些清灵弟子无从下手。此时原有阵法连不成气数,难以封锁八门,兑、离两方位的弟子只得拼过去夺回坤位,旁位相救,乃是九宫剑阵大忌,一则乱了阵势,而则破了剑势,墨霄见状大笑,剑气更增,索性将这兑、离两方位弟子皆逼入坤位死门,自己又以身法所占两位,如此一来,便反客为主,自行成阵,率同剑气对坤位一十八位弟子进行绞杀。
那一十八位弟子觉剑气强横,自己万不能抵挡,只得闭目求死,却见墨霄忽收拢剑气,只是隔空点了他们穴道制住,收了他们宝剑,又回身将宝剑掷出,剩余弟子不得不避,这一避,便被墨霄瞧准破绽同样隔空点了他们穴道,如此这阵法便被破得干干净净。
墨霄站定,说道:“九宫剑阵不过如此!想不到朱九琴竟教出你们这群窝囊废!”
“我道是何人闯山门,原来是蜀山墨霄道长到了,有失远迎。”此声温和可亲,如春风拂面,却和着极强内力,墨霄心头一凛,转身瞧见一中年修士随同大批清灵派众从台阶之上缓缓而下,那人便是朱九琴。墨霄心道自己闭关十数年,想来已天下无敌,惊讶这朱九琴方才言语中的内劲似与自己不相上下,当下说道:“坐忘先生可是个大忙人,岂有功夫理睬贫道这等山野之人。”朱九琴道:“都是在下的不是,师姐未伤这数十位弟子的性命,却是感谢了。”蜀山与清灵渊源甚深,虽说每五年便有一次“坐而论剑”之争,却无深仇大怨,故平辈之间皆以师兄妹相称。
墨霄道:“哼,贫道自不会与这些小辈为难,贫道此来,乃是与你讨教!”
墨霄刚要动手,朱九琴身后却窜出一人,雪衣朱袍,对着江月喊道:“江月,你如何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