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苑三芳 3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0      字数:3797

花如何一怔,道:“什么宝贝徒弟?”桃舞笑道:“我都听说啦,你待这小馋鬼徒儿好得很,什么武功都教了他。他说叫你别欺负我,你干么不听?”

花如何斥道:“胡说八道!”转向许清浊,冷声道:“你同她瞎说什么了?”许清浊吓得退后一步,摇头道:“我、我没说什么啊!”

桃舞笑嘻嘻地道:“小馋鬼,咱们俩可是过命的酒肉交情!你师父拿剑砍我,你怎么能见死不救?难道你师父疼你爱你,我就没喂你吃好的喝好的么?”

她越说越是起劲,忽地一惊,暗想:“小丫头脸皮儿薄,我这么说,她别不顾爱徒相求,非要和我斗到底……那可糟糕得很了!”思绪一乱,气势立颓,为躲花如何一招剑刺,差点跌了下屋顶。

花如何脸色阴沉,踏步上前,挥剑将桃舞手中秋霜剑击飞,喝道:“下去!”桃舞自知失了兵刃,更非花如何之敌,摊了摊手,身子一仰,倒翻回了地面。

秋霜剑在空中旋了几圈,落在菊清面前。菊清接剑在手,稍稍拭擦剑身,又递给了许清浊。兰韵跃下屋檐,瞧桃舞昂首挺胸,得意洋洋,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桃舞,你好没规矩!犯下了大错,还不向小姐认罪?”

桃舞笑道:“什么大错?”兰韵怒道:“你在华阴烧了‘太白坊’二十间屋子,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桃舞笑道:“‘太白坊’向来与咱们‘醉花坊’不对路,我烧了他家屋房,不但无过,反倒有功才是啊。”

兰韵怒道:“你少装疯卖傻,小姐要把酒坊卖给‘太白坊’,你这么一闹,不仅两家生意没做成,还害小姐赔了一大笔银子。这样都能称为无过,那什么才算是有过?”

许清浊头一回见兰韵这么生气,不由朝菊清吐了吐舌头。菊清面带微笑,低声道:“她们俩从前就这样,天生一对冤家。”许清浊扑哧一笑,转头瞧去,桃舞怀抱双臂,仰头不理兰韵。

花如何飘然落地,走近桃舞,忽然闪电也似地探出手掌,揪住了她的长辫,用力一扯。桃舞脑袋一歪,叫道:“哇,你干嘛?”花如何道:“快认错!”桃舞叫道:“不认!小丫头快放手!”

花如何恼道:“你再说这三个字,我把你辫子揪断了!”桃舞怒道:“有本事你就揪!”花如何手上加力,桃舞哇哇大嚷,摆手道:“罢了,罢了,我投降就是!”

花如何松手笑道:“肯认错了?”桃舞夺回长辫,抛向颈后,悻然道:“认就认,有言在先,我是给你们屈打成招的,却不是自己甘心。”

兰韵哼了一声,道:“还嘴硬?不怕小姐拿你私房钱填补咱们花家的损失?”桃舞脸色一变,忙道:“不成,我的钱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凭什么拿去补贴家用?”

兰韵笑道:“补贴家用?亏你讲的出口!你怎么不提小姐赔给人家的银子?”桃舞道:“谁叫小丫……她把酒坊卖给咱家对头,我可不愿瞧那‘太白坊’骑在咱们头上。”

兰韵还欲指责,花如何摇了摇头,道:“桃舞,你认了错,按照咱们花家规矩,那就由得我罚,再也不许反抗。”桃舞心里莫名一紧,慌道:“你一脸得意,又想到什么坏点子了?要是故意整我,我才不依呢!”

兰韵瞧她吃瘪,甚是欣然,笑道:“事到如今,你不依也得依。”桃舞抬头一看,见花如何支颐沉思,恐怕千百“毒计”在胸,脸色数变,忽地转向许清浊,冲他挤眉弄眼。

许清浊心中雪亮:“原来她请我吃喝,全是为了此刻。”但觉花如何威严满满,从不喜他人指摘,自己劝解求情未必有用。挣扎一番,终于还是敌不过良心,走上前道:“师父,她怪可怜的,你就饶了她吧。”

桃舞喜上眉梢,点头道:“你瞧,你乖徒儿都开口了,还不快快作罢?我俩亲如姊妹,谈什么惩谁罚谁?别伤脑筋了,咱们几个好好坐下来,喝酒谈天岂不痛快?”

菊清、兰韵听得忍俊不禁,后面的仆妇丫鬟们也都掩嘴偷笑。花如何道:“哼,我不管你几时认得我这不成器的徒弟,可你以为巴结他,就能令我饶了你,那你是白日做梦。”

桃舞急道:“什么叫我巴结他?我也是他的亲师伯哩!你待他虽好,本师伯待他也不差,他替我求情,这叫作‘念及同门之谊’,大大的有道理!”

花如何白了许清浊一眼,问道:“你这位‘师伯’待你怎么好了?给我据实说来。”许清浊暗道:“糟糕,这下子引火烧身,连我也得挨训了。”

他不擅扯谎,为花如何目光逼视,唯有硬着头皮道:“是。”将翻墙与桃舞相识、两人草坡吃喝等事简略说了,花如何冷笑一声,道:“我命你晚上练功,你不仅偷懒,还溜出庄与她鬼混?”

许清浊打了个寒战,低头不语。花如何又向桃舞道:“你老早就跑回了汉阳,不来认错,反倒从庄里偷酒喝?那好,我就再罚……”

她说到这儿,忽想:“桃舞自幼长在花家,喝了几瓮酒算什么事?虽说是偷喝的,加罚却也不必。”于是将话打住了,瞧瞧许清浊,又瞧瞧桃舞,道:“你烧了‘太白坊’的房屋,败坏咱们花家名声,理当禁闭于室,面壁自省三年。”

桃舞听要面壁三年,浑身如堕冰窖,叫道:“喂,是你现编的对不对?我怎么没听说咱家有这罚法?”花如何问道:“你不想面壁?”桃舞点头道:“要我干别的都行,就是傻坐着关禁闭不成!”

兰韵笑道:“小姐,别理她,我看她就该给关一关,不然咱们花苑又得鸡犬不宁了。”桃舞怒道:“兰韵,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非得这样整我不可?”

兰韵道:“闯祸就得认罚,还没听过有讨价还价的。”桃舞道:“认罚是认罚,但也不能想罚什么,就罚……”花如何道:“够了!桃舞,你说只要不关你禁闭,别的事都成?”

桃舞道:“不错,不单如此,凡是想关我在家、禁我走动的处罚也不成。”兰韵道:“还由得你做主了?小姐,不要答允她。”花如何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桃舞奇道:“你真答应了?那你、你打算怎生罚我?”花如何笑了笑,只道:“明早辰时之前,到我楼下候命。”桃舞道:“喂,你不说清楚么?别吊我胃口呀。”

花如何不理她,指着一地被打落的兵器,对许清浊道:“你把场子收拾干净。”许清浊心道:“你们俩打架斗剑,却让我收拾。”花如何没听他回答,提声问道:“你想让我治你练功偷懒的罪么?”

许清浊忙道:“不想,不想,师父放心,我一定收拾好。”花如何微微一笑,走到兰韵、菊清身边,一挥衣袖,领着众仆婢退出了练武场。

人去声静,练武场里只余许清浊与桃舞。两人对望良久,桃舞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道:“奇怪了,你、你明明替我求情了,怎么没有用处?”

许清浊脸上一红,道:“反正我替你求过情了,我以前吃了你的,你也不能叫我吐出来。”桃舞恼道:“谁叫你吐了?小气鬼!只是这事太不明不白,小丫头怎么不听你的话?”

许清浊摇头道:“她要肯听才怪呢,我又不讨她喜欢。”桃舞道:“怎么会?她若不喜欢你,干嘛收你做徒弟?难道小丫头怕人家讥她年纪小,才收个徒弟给自己长辈分?”

许清浊啼笑皆非,道:“你别乱猜啦,师父收我,是受了别人所托。”桃舞更是奇怪,问道:“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许清浊道:“是我恩公,武凤雏舒云天。”

桃舞一呆,继而道:“难怪!”她既明此节,愁眉苦脸地道:“唉,算盘打空了!早知如此,今夜就该溜之大吉,等她们气消了再回来,却去和小丫头斗什么剑法?”

许清浊心想:“要她们气消只怕不易,兰韵姊姊更似一见你就来气。”嘴边浮起微笑,道:“我本叫你逃走,是你自己不听的,师父剑法通神,我不看也知你打不过她。”

桃舞面皮发烫,道:“我原想她若只用‘红雨剑’,我兴许还有些胜算,只消让我赢了一招半式,她定不好意思罚我了。哪知这小丫头剑法高得没有边,以后说什么也不和她比剑了。”

许清浊嘻嘻一笑,道:“总之你没赢,却把这里闹得一团糟,这些兵器你得同我一块儿收拾。”桃舞没好气道:“我也知难赢她,所以才喂饱了你,好让你替我求情。结果你求情她不听,我还得受罚,真是倒霉到家了!”

许清浊听她这么说,也有些歉疚,不好再让她出力,自行走到场边,收拣地上乱糟糟的兵刃,桃舞闷不做声,俯身帮他收拾,两人忙活了一顿饭时分,才把兵器尽数归位。

许清浊笑道:“多谢你啦。”桃舞道:“谢我倒不必,不过……明天那小丫头若使什么毒计害我,你一定得救我一救。”言语间,神情甚是诚恳。

许清浊已瞧出花如何对她恼而不恨,必然不会重罚,当下点头答应,笑道:“我尽力就是。”桃舞松了口气,忽然笑道:“你饿不饿?雁子还烤着呢,咱们吃烤雁肉去!”

许清浊又惊又喜,道:“你还敢去呀?”桃舞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别说小丫头不会回来,就是回来了,咱们横竖两条命,除了怕关禁闭,未必还怕喝酒吃肉?”

许清浊这夜饥饿未消,闻言舔了舔嘴,笑道:“说得对!走,我和你一起去。”两人翻出练武场,踏上草坡,但见火堆将熄,几只大雁已烤得焦黑,酒袋掉在草里,漏去了大半。

桃舞极是心疼,捧起酒袋,将小半袋烧酒喝得涓滴不剩。两人重新升旺了火,把烤焦的外皮撕了,露出白嫩的雁肉,在火边热了,分而食之,甚觉美味无比。

许清浊边吃边问:“姊姊,你怎么会去烧别人家的酒坊,还为此惹恼了师父和兰韵姊姊?”桃舞道:“那得怪小丫头,她把酒坊卖谁不好,非得卖给咱们家的对头?”

许清浊奇道:“对头?”桃舞笑道:“其实咱家与他家原是没有过节的,不过我到了以后,‘醉花坊’和‘太白坊’便顺理成章结下了梁子,一个月里不斗上个十几来回,连吃饭都不香了。”

许清浊道:“到哪?又斗什么?我可听不懂,姊姊你得讲清楚吶。”桃舞笑道:“你却爱多管闲事,听懂了又如何?‘太白坊’早就给我烧得干干净净啦!”许清浊笑道:“你不讲,我就总缠着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