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灵公去了戎子那里,刚进门,戎子就问他道:大王,太子那天对你那么凶,竟敢拦你的车,挡你的马,你怎么还不废了他的太子位,让姜牙替代姜光当储君呢?莫不是大王您的心软了,或者是忘记他是怎么对待你了吗?
灵公一听这话,面显忧色道:太子在位日久,废了他,恐怕文臣武将们不服啊。再说了,废立太子是一件大事,不能随意决定的。
戎子不以为然道:太子那么凶,明显暴露了他要下手夺权的意思。大王您却看不明白。如果你不趁这个机会废掉他,那么以后就更没有行使王权的机会了。大王,如果您拿不定主意,那您还可以叫来高厚大人,听听他的意见呀。
灵公道:那就叫高厚来吧。
戎子马上叫来一个太监,让他立刻去高府传高厚入宫议事。
那太监当即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叫来了高厚。
待高厚礼毕,灵公问高厚道:寡人现在叫你前来后宫,是有要事相商。你说,太子光敢拦截本王的马车,他已经犯了大忌。可太子行使储职已久,名声在外,威望已立,近来又立下了抗击联军、保城卫都的战功。你说,对于功过明显的太子光,本王是立还是废呢?
听了问话,高厚马上看了戎子一眼,只见戎子面带冷色看着他,高厚明白了戎子的意思,马上开口说道:大王您说的对。太子有功有过,且功过明显。但有功者也往往恃功自狂、藐视君王甚至擅夺王权。大王,太子胆敢在联军围城之时阻拦您的马车,这就说明,他明知犯忌而故意犯忌,胆大妄为已经到了极点。由此,微臣认为,为了避免后患,太子光还是废了的好。废了好战惹事的姜光,立起有才有德的姜牙。微臣相信,我齐国必有重兴之日。
灵公道:高卿一番话,让寡人明白了。既然你们都说废了姜光好,那寡人就依你们的话办了。
次日,在朝堂之上,灵公讲了废立太子的理由后,崔杼一时无话可说了。在众人包括晏婴的议论声和反对声中,崔杼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跨出一步奏道:大王,既然太子被废,那么让他呆在宫里也不是办法,微臣觉得不如让他前去驻守东部边境的即墨之地。那里遭受过联军的扫荡,正需要朝廷派人驻防管理啊。
高厚听了崔杼的发言,觉得让姜光离开朝廷,正中下怀,暗自窃喜,但他马上换了表情,出列表示支持道:大王,崔大人所言极是,东部即墨之地,朝廷不能不管,如派姜光前去那里,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灵公道:既然两位爱卿都希望姜光前去驻守即墨,那就让他去吧。对了,还有一件事,灵公象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联军撤退之前,留下飞书,让寡人按时到祝柯参加诸侯会盟。寡人近来身体不好,只好让爱卿代劳参会去了。高爱卿,你说,这事谁去合适呢?
高厚一听,又暗自窃喜了一下,马上提议道:大王,此次祝柯会盟,是和中原各国重新修好关系、取得晋国信任的大事。至于参会之人嘛,微臣以为,崔杼大人最为合适。
崔杼听完高厚的话,稍作思考,便明白了高厚让他参加会盟的用心,但他还是装作不明究里严肃表态道:高大人这话错了。本人还没有忘记,当初叫嚣着要凭战争立威、靠武力兴霸而执意要出兵犯鲁的是高大人,而现在兵败了,惹祸祸及都城和齐国百姓了,眼看我国要在会盟之时受到诸侯各国的责难了,高大人今天却故作公心而让我来替某人当替罪羊了。高大人这可真是老不糊涂、用心良苦啊。
高厚听到这里,顿时变了脸色,转身面对崔杼,手指着崔杼颤声道:你……你……你……,脸色铁青的高厚竟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崔杼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但他又马上正色道:高大人,你也不必生气。我说的是客观事实。高大人,你也不必担心,为了我齐国上下的安危着想,为了我齐国能够与诸侯各国重修旧好,重得各国信任,我崔杼愿意代表大王前去祝柯参加诸侯会盟大典,检讨我齐国责任,并且发誓参盟。
灵公这时表态道:崔大人虽然言过其实,但能胸怀大局、心系上下、赤胆忠心,忠心可嘉啊。这次代表寡人参加诸侯会盟大仪,就有劳崔杼了。而且寡人相信,崔大人定能不负众望,完成会盟。
下朝后,出了殿外,避开群臣,晏婴拉住崔杼大人不解地问道:崔大人,您今天是糊涂了吗?怎么同意了高厚让太子远离都城遣驻即墨的主张?您还接受了高厚让您替他受过参加诸侯会盟的安排?您难道没有看出来,这是高厚瓦解太子、调虎离山的计谋啊?
想不到崔杼嘿嘿一笑道:晏婴,我知道你会向我提问的。可今天事发突然,面对老奸巨滑、早有阴谋的高厚,我能当面直接提出反对意见吗?不能啊。所以,我只能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了。他有瓦解太子、调虎离山的计谋,我也有将计就计、明修暗渡的策略嘛。再说了,太子和我各去一方,不仅可以避祸一时,还可麻痹高厚和戎子,更有利于相机行事、反戈一击!
晏婴恍然大悟,脸现笑容道:崔大人,你这么一解释,我完全明白了。也放心了。
崔杼仍然是一脸肃色,他吩咐晏婴道:我走后,你和田无宇不可掉以轻心,一方面在高厚面前要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方面要密切注意那老贼的动向。待我会盟归来再作打算和行动。
晏婴答应道:好的。我和田无宇会做好这些事情的。请崔大人放心吧。
说完了事情,俩人告别后各自回府了。
公元前554年春天的一天,崔杼参加了在祝柯举行的诸侯会盟仪式。
在会盟大会上,崔杼代表战争罪责方的齐国,向诸侯各国检讨自责道:中原各国,本是一体。而我齐国近年来背信弃义、穷兵黩武、屡犯鲁国,不仅破坏了中原和平一体的局面,还激起了诸侯各国兴师动众、联军讨伐,现在想来,我齐国自感有罪啊。今日在这诸侯会盟之际,我崔杼作为齐国上卿,代表我齐国大王,向劳师兴伐的各国君王、将帅们谢罪了。
崔杼说完,面向各国君王、将帅们行了谢罪礼。
鲁国国王却不以为然,他大声责问崔杼道:你齐国背叛中原,扰乱和平,屡犯我国,究竟有什么企图呢?再说了,我鲁国和你齐国还是邻国和姻亲之国,你齐国怎么如此不仁不义、不讲情面呢?你家大王为什么不来,却让你代他前来参会呢?我看他齐灵公是害怕责难当了缩头乌龟了吧?
鲁王话音一落,会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
崔杼无言以对,自知本国无道,没有申辩。全当没有听见嘲笑声。
最后,在晋国的主持下,诸侯各国的君王、将帅异口同声起誓道:中原各国,同敬天朝,共击外辱,诸侯同心,不得相犯!
会后,崔杼马上找到晋国大夫叔向,私下告诉他道:叔向大人,我齐国屡次侵犯鲁国,实是我王和太子受了奸臣高厚的挑拨,无视本国现状,不顾贤臣反对,执意要靠战争立威,凭武力称霸,所以发功了战争,先从鲁国开始了。屡次侵犯鲁国,这样激怒了诸侯各国。我齐国真是穷兵黩武、不自量力啊。作为败国朝卿,这次来参加诸侯会盟,我深感罪责深重、无地自容了。唉!代人受责,这滋味真不好受啊。这一次,我算是尝过了。
长叹了一声,换了一口气,崔杼继续说道:奸臣高厚,不仅挑动大王发动了侵鲁战争,还耍阴谋,定诡计,准备废掉太子姜光而新立无德无能的姜牙。从这一层意思来说,我国发动侵鲁战争,也是内部矛盾引发的结果。为了阻止高厚废换太子,我和几个大臣作过一些努力,但由于高厚老奸巨滑,我们的努力可能无济于事,需从外部获得支持。我今日来拜见大人,是想说明真相,希望日后得到上国的武力援助,从确保太子姜光储位不落,齐国不致发生内乱。叔向大人,希望您能将本人的意思报告给平公,日后给齐国助力啊。
叔向回应道:崔大人,让您受委屈了。您的话,让我完全明白了近几年来齐国所作所为的内部因由。请放心,为了齐国的明天,也为了中原各国的和平与安宁,我会把您的意思禀明我君。我也相信,我国新王不会坐视不理齐国大事的。
崔杼一听这话,马上起手行礼道:有您这话,我可以放心回国了。本人代表太子,多谢叔向大人了。
告别叔向后,崔杼就急急回国了。
数日后,已经到达东部边境小城即墨的姜光,在安排好了当地的军政事务以后,一天,他与随他而来的郭荣、析归父、丙师等武将们正在即墨郊外策马狂奔,追逐着一头黑毛粗长、野性十足的野猪。
那头野猪分明是受到了人喊马叫、紧追不舍的惊吓,嗷嗷叫着猛跑着,眼看就要钻进一侧的一条深沟里去了,忽然被姜光一箭射中臀部,当即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姜光与随从武将们见状,哈哈大笑。
而当时在附近坡上的一个打柴的农夫发现,骑马打猎的官兵们并没有下马收取那头倒地野猪,而是哈哈大笑了一阵,又策马向前追射一只受惊的野兔去了…….
诸侯会盟已毕,晋军和其他诸侯军队分别后,陆续撤离了齐国。
晋平公率领军队也离了祝柯,可还没有渡过黄河,统帅荀偃就一下子生病了。荀偃不得不就近住在著雍治病。
荀偃的病来得突然,先是头上生出一个疮瘤,接着头发大片脱落,终日头昏脑痛,渐渐就不省人事、水米不沾了。虽有随军医生,但也不明病因;后来遍请名医,也还是无济于事。
荀偃的病情每况愈下,弥留之际,栾盈守在他身边。
栾盈见他不行了,就问他:您去逝后,谁可以继承您的将领之位呢?
荀偃气息奄奄地答道:中行伯荀吴。
栾盈见他气息微弱,口不能言,合不了眼,似乎有事放心不下。
栾盈试着说道:您放心吧。我们会象忠于您一样忠于荀吴的。
荀偃眼皮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合上。
栾盈想了想又说道:我们会密切注意齐国以后的动向的。
荀偃脸上稍现一丝笑容。但仍然没有合了双眼。
栾盈皱眉又想了一下,抬头说道:我们还要去讨伐齐国,直到齐国息事宁人了。
荀偃听了这话,这才慢慢合上了双眼。一代雄将,就这样与世长辞了。
几日后,晋国君臣为荀偃举办了丧事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