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缕曙光斜斜地射进了二楼的窗棂，白芷缓缓地睁开双眼，洗漱一番后便不急不忙地出门了。今天是周末，报社部分的员工休假，她也被列入了其中。

还不能休假呢，我得去书社……白芷脑海里莫名地生出这样的一个念头，她只知道她必须去，思忖着便向书社的方向挪动。白芷并没有细细思考其中有何异样，记忆仿佛被人洗净重设了一般，她只知道昨日钟离好心让她在闲暇的时候去他那里工作，俗称兼职，她正好缺钱，索性答应了……书社离自己的公寓很近，每天早上八点开门，算了算时间，约摸提前二十分钟出门，还能在楼下吃个早饭。

她身材修长，眉目清秀，心无杂念地漫步在大街小巷中，竟时不时的有人斜眼抬望，这在之前倒没发现，也怪自己当时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哪有心思出门来上班当散心玩的？

书馆内

白芷进了门，同李昭打了声招呼，正在算账的李昭一惊，急忙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白芷的眼睛，他立即撇开自己的眼神看向别处，眼神有一丝遮掩，但随即又硬硬地转回头来，疑惑溢于言表：“昨日你同我讲的那些，是在忽悠我，对吗？”这一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试探，昨日她的记忆被篡改，先生特地嘱咐让他不再提及此事，白芷来了便带着她熟悉环境就好，可他仍是想知道她的记忆究竟被改了多少，是不是连他们之间的记忆也一并抹去了。

“忽悠？”白芷并没有察觉李昭的心思，又道：“昨日给你算命，虽然我确是为了借此认识楼上的那位先生，顺便谋个职位，但算命的内容还是不假的……”她按照星座运势算卦，按道理说不算忽悠，可仍旧有一点心虚……

李昭了然，她还记得昨日的一些光景，内心不知为何竟有一丝确幸，于是道：“同我来吧。”说完便打算领着白芷熟悉环境和工作内容。

看来那个钟离先生昨晚已经给这个代理掌柜打好了招呼，白芷紧随其后，这一来二去，日子长了二人倒是熟悉了不少。

先生一般在二楼书房里处理事务，偶尔下楼接待一些到访的学者或是翻看下账目，有的时候也有一些借买书为由的人寓意上楼去跟先生谈生意，也不知谈的究竟是哪门，一楼常常就剩白芷和那小哥两人，人少的时候大家各自看看书，人多的时候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再定期置办些新货，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小掌柜性子内敛，但这一来二回的，二人也就相熟了。小哥名叫李昭，南京人，曾是官宦世家，后来家道中落，跟随父母一路迁到上海，等到李昭懂事了便把他送到了这书馆来工作，顺道做了这里先生的学生，等到够了岁数就去考个大学。难怪这小掌柜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原来是小的时候家境不错，受过好的教育……白芷心想。相处了这么多天，家族的兴衰仿佛也并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几分落差之意，更没有官宦子弟常有的烂习，如果真要硬挑他身上曾经有过的富贵生活的影子，那也只能是那不卑不亢的话语言辞和改不掉的礼数，性格内敛清高，还有那一看就是没干过苦力活的白皙得好看的脸，整个人看起来颇存一点先生的风范，可总感觉哪里又不像，白芷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日黄昏，管内人烟稀散，是到了关门的时候，前不久刚到了一批新书，直到今日才整理完，俩人有点疲惫地对坐下来。虽然李昭曾经生活在一个富裕的家庭，没吃过什么苦，可如今只要遇到稍微费点力的事，那李昭是万万不会让女孩子来做的……其实平时的工作不是很累，只是一到每个月清货和选购的日头，就要微微付出点汗水，但也算是白芷所期待的比较理想的状态了。

白芷趴在桌上休息够了，眼神望着窗外，脑海里忍不住回忆起了曾经在家里的生活，有父母，有朋友，有学业……而如今来到这里，如果不是他人相助，自己就连最基础的温饱都是问题。她是孤独的，在每一个寂静无人的夜里醒来，奔涌而上的是无止境的思念与寂寞，在这里，她什么都没有。李昭家境跌宕，可也是有亲人的，可自己的亲人又在哪里？白芷越往里想，就越是觉着，这乱世，如同那风涛骇浪中的大海，而自己就是滔滔海面上的一叶扁舟，任何的风浪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卷走，陷入绝望的边缘。可如今，在绝望之后，时常有一张温柔模糊的面孔浮上心头，但也只能是模糊的，因为她知道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并不可能成为自己生命中的那颗稻草，她与他之间是那样的平静，怎么可能会生出情愫？白芷想了想，不禁自嘲地笑了。

正当白芷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白芷小姐。”一袭玄色长袍，礼帽改成了白色，大致的风格是没变的，东枳兄。

“你好，东枳兄……不是，叔叔，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之前你说去公寓找我，我不在你才到这儿来的？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找到工作了。”白芷上前道。嘶，尴尬！那名字怎么脱口而出了？白芷自责地想敲脑门。

东枳兄也不在意，道:“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之前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是我的失误。我姓谢，叫我谢叔叔就好了。”

白芷点了点头。

接着，东枳兄……谢东枳正了正神色，带着白芷到了桌边坐下，眉头凝蹙，声音放缓，问到:“白芷小姑娘，听说你以前在那边，是考上了美国的大学的，是吗？”

一提到这个，白芷又郁闷了，好好的大学生活，就被病痛折磨得没有了，实在可惜，于是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没错。”

谢东枳是个十分惜才的人，当今社会急缺人财，可国库空虚，能支持各大院校的创立已实属不易，哪里还拨得出款来在底层选拔人才，也就只有自己能时不时充当一下伯乐。于是谢东枳语重心长地说到:“不论如何，你在美国生活惯了，将来精学语言，做个翻译应该不成问题，又或者你可以把这个优势作为辅助，学学其他的。可之前一直忧心与你的自身能力，没能及时问你。我现在想认认真真地问你一次，你还想上学吗？”

以前不来问，现在又来找我去上学，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他什么，否则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断定我有几斤几两呢？一定是有人好心提拔，白芷在这里没几个认识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他，他想让我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