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攀桂楼用饭?”傅九听得消息,点点头,“吃的沈楼的席面?行了,我知道了。”
赵承平正和程青云敬酒说话,见他回席坐下,小声笑着:“干什么去了?我看卢举国一直使眼色在找你说话。我到不知道你们这样好了。”
他横了赵承平一眼。还不就是他脸皮薄,不敢拒绝来吃侯府的席?连累了他。
安闲堂里摆着男女两席,中间虚虚架一座屏风隔开。屏风二折两面,并挡不住什么。只是个礼数。尤其女官和老档都在坐,平宁侯、公子们陪着两位采花使。其中当然有卢举国。
两位老档倒坐了女席,实在是上一回汪太监被斩后,陛下下了严令禁止老档们出宫办差时接交宾客。。
侯爷是老臣倒也罢了,公子们尤其是世子程飞鹏却刚有了实缺官职,老档们就回避了。侯夫人敬着甘老档是太上皇身边的宣政大使,三品官职。他推辞不已,在客位坐了首座,接着就按品级是麻内人、佟夫人、曹老档。
最要紧,这一席是卢四夫人带着谢苏芒和两个妹妹也坐了。
反是平阳郡主回避开来,她回了自家院子独自吃一席用饭,还在和丫头笑叹着:“说说话还好,吃席我是不敢的。传回秀王府叫爹知道了要骂我。说我仗着陛下妄自尊大,揽事博利——叫陛下为难。”
陪嫁丫头反倒觉得娘家秀王府太谨慎了,连累得郡主在侯府里还不如卢四夫人得宠。但这话丫头不敢说。只笑:“今天有秀王世子在呢。郡主也应该和娘家兄弟多说说话。”
郡主摇头,果然就远远听得安闲堂的琴声,隔水传来。
内堂里,卢十七娘和程若幽这两名选女在席前一用古琴,一用长筝,合弹了一首李学士的清词名曲,以娱尊亲长辈。二折的屏风不过三尺宽,她们斜斜坐着,屏风当然是挡不住男席上的采花使的。
她们皆是名门闺秀,自幼有名师指点,更兼容貌靓丽,举止从容,但凡是摸着良心想想,就不得不承认选女里又有谁能一定胜过她们?
赵承平对这样的仗阵经历多了,深知这番安排的原因。傅九也只是持盏,慢慢饮了半盏果酒。
更何况,在乐理技艺上她们皆有苦练过后的长处,一曲清音博得贵客们含笑喝彩,外面一千选女里又有谁一定能盖过她们?
既然没有必胜之选,为何又不点她们为第一?如果因为她们是亲戚就要避嫌,岂不是更委屈了太上皇老臣,委屈了陛下朝中的柢柱宰执?
她们恭敬施礼后入席,迎着佟夫人审视的眼光,连卢十七娘也难免紧张并不敢出声。谢苏芳就更是安静坐着,只是脸上带笑。
女席上侯夫人和麻内人早有老交情,说着给太后贺寿的事。只有卢四夫人长袖善舞和没什么表情的佟夫人说话。
佟夫人被麻内人暗地里拉衣袖,让她不要这样不懂人情世敌。佟夫人没好气看她一眼,早知道这老伴档刚才不肯叫外面席面,要来这里,这就是和卢四夫人暗中有了话。
便是另一席上的傅九,他见得这局面难免都在看佟妈妈的笑话。赵承平一脸的庆幸,和傅九丢个眼色。
这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再如何他和傅九是男子,平宁侯府又是公侯门第不是商家或是小户,侯夫人是卢氏族女书香出身,碍着亲戚脸面这一席是要吃的,但他们也不至和选女同席。
佟夫人这女官就免不了了。
丁良是世家仆不用听说都知道里面是这情形,她难免都觉得,郑二娘子要是知道了,立时就要脸色发黑地跳起来。
——下午就要考了,凭什么选女能和考官一起吃席,这不明摆着托关系?
但平宁侯府的卢四夫人,言语温柔,只在席上说着一些城中女眷趣事和上一回宫试、选女的旧事。她可是一个字都没提什么走后门照顾照顾自家的妹妹们。佟夫人也渐渐平缓了脸色。
赵承平看看傅九,使个眼色说最难缠的佟女官被拿下了。他们就随大流算了。
傅九哧笑一声。佟夫人若是容易被拿下,就做不到如今的位置。若是没有这份应对手段,也早得罪人被看不顺眼挤走了。
只不过他们都忘记了,还有一位礼部龚主事。
侯府里没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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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娘子并不知道龚主事因为官职太小,没有背景和靠山直接被无视了。在她眼里六部衙门里干了二三十年的老吏员也是不能得罪的从五品京官。
更何况和宫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礼部。而她这样三天就结束的临时小女官,当然是不配和外朝礼部侍郎来往。所谓来往,当然也只是两个衙门直接移转公文,隔空商量每年的推恩和品级、爵位之事。这是尚功局里的尚功夫人才有的权柄。
——以前,这是卢四夫人以寿宁宫写字女官协理过的差使。
那时卢开音才十六岁。如今这些年她在家中还要和刑部尚书兼参政的卢相公议论朝事。与曾经领过大军的舅舅平宁侯府商量榷场里的生意。
郑二娘子的眼界太低,眼皮子太浅。她如今还忙着提醒徐迟,以后千万不要再拖她的后腿。
徐迟痛快地承认错误后,她宽宏大量地不计较。暗示徐押班你欠了一个人情以后记得还就好了。然后,她就自自顾自拿了个主意:
今日一定要安分守纪,绝不出头。全因为这一场参选对头太多。头一个是纪鸾玉,其次还要防着谢苏芳。
“卢家十七娘不算?不放在郑娘子眼里了?”徐押班诧异笑着,他来这天地一池春和她明争暗斗了一回。又妥协请她过来用饭献足了殷勤,少不了还要问问郑娘子怎么对付备选皇后谢苏芳。
哪能就这样避开?
一想这事,他看看时辰,叫人撤去残席,午后六刻选女点名的时候还没有到,他就请了她一起去张娘娘的屋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