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不知颠簸了多少个日夜,直到我身边的尸体开始发出恶臭,我才被抛下了马车。我将眼睛微微睁开,入目处是一片湖光山色,还有几个衣着布衫的男人在处理着尸体。很显然,驾驶马车的人已经由那些黑衣人更换为了一批什么也不懂的布衣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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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是哪儿发生了瘟疫还是怎么的?一次死了这么多人?”一个长相粗蛮的男人对着这批尸体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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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看他们多可怜,其中还有一个半点大的孩子。”另一个妇人软下心来,微微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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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们议论到了我,我的心不由得紧紧蹦起,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被人发现还活着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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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停止了抽噎,将我从尸体堆里抱了出来,怜爱地看着我:“这孩子长得倒是模样清秀,如此年纪便死了,真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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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离她很远,她的话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如今我却被她抱在了怀里,这才听出这个妇人有着浓重的黔渝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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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渝城风景甲天下,之前父亲和不少黔渝城的商人有过来往,我自是对这口音熟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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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一来二去,我竟然被运到了黔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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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掩饰住心中的惊讶,我暗暗闭目养神。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我必须寻个机会逃出这里。我心中不断盘算着逃跑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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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将我放了下来,她又瞧了我几眼,便找其他人商量埋人的计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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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几个大人一走,我便使劲全身气力往无人处狂奔,也顾不得身后那些女人男人惊讶的尖叫。还好,这些人都是些不会武功的平民,又迷信得很,以为我是鬼怪附身,便不敢追来。不然,我的命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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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跑进了一个树林,我才停下。现在的我,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自己还活着。这个树林树木葱茏,和夜阑城的风景比起来,多了份清秀,少了份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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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着饥饿,在树林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怎样的信念撑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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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无助,还有身体上的饥饿像一条毒蛇,让我的步伐越发不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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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树林里转悠了许久,我却只能以草根树皮度日。终于,身体的劳累让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我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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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姑娘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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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是一片清雅的湖蓝,房间的颜色很素雅,装饰得也极为朴素,只是在墙上挂了几幅仿真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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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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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愣愣地看着那个朝我走来的女人,一阵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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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长得并非一眼惊艳,但身上却有着温柔的气质。大概父亲日日念叨的娘,便是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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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笑了笑:“孩子,以后一个人莫再到那中危险的野林子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很危险?若不是柔儿病了,我也不会为她寻草药,更不会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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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她担忧地看着我,我的心没由来地感觉到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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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怎的和柔儿那般胆怯?难道你也被父母抛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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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用了一个“也”字,原来那个柔儿便是被父母给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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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扮演着“胆怯”的角色,说话开始支支吾吾:“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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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怜爱地看了看我,才轻轻叹了口气:“也罢,命运让我寻到了你。以后,你便和柔儿一同随我生活吧。对了,叫我云姨便好,柔儿那丫头也是这么唤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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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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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姨待我如亲儿子般好,日日夜夜都守在我床前,照顾着我。而我也在失去了挚爱的父亲后,第一次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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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我能下床了。那是我第一次出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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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很晴朗,我用我的小手遮挡着屋外耀眼的阳光。我看见不大的院落内,一个衣着蓝色小衫的小女孩正在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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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的笑脸像天边的阳光,她柔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便是云姨捡回来的男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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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说话,我看见她大而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像一颗黑水晶般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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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紧张:“恩,我叫萧凌天,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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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柔儿……”她羞涩地垂下了脸,“我……我叫你天哥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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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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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那个叫做柔儿的女子闯入了我的生活,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柔的人,成了我脑海中幸福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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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那个晴天,那个笑脸,那双明眸,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哪怕之后它们受到了污染,天不再晴朗,笑脸不再绽放,明眸渐渐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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