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光捷继续问：“你提到了制冰厂的老板娘，你对她印象如何？”

“说真的，我当面骂过弟弟，叫他别跟这种女来来往，但我心里还是挺佩服她的，这个女人不简单，是有才华的，做生意，应付人，很有一套，如果她不是有夫之妇，是单身的话，哪怕她年岁比焦恩大，只要他俩真有感情，我作为哥哥也全力支持他们在一起，但实际上我那没出息的弟弟是配不上这个女人的。”

又一个意外，林马窦是欣赏廖阿玫的。

“你知道廖阿玫另有情人吗？”肖光捷又问。

“知道，是那个姓葛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焦恩有一次喝了酒，在我面前诉说的，被我又骂了一顿，他不服，说要跟那个姓葛的竞争，你说你们俩有个屁竞争资格，都是吃软饭的货色，不好好找个老婆，像两只蚂蟥一样叮着一个女人，丢脸吧。”

肖光捷笑起来，“我也这么批评过焦恩，其实廖阿玫是真想跟葛跳峰成婚的，就不知葛跳峰是不是可靠，廖阿玫跟焦恩只是一时偷欢而已，焦恩大可不必当真。”

“可是糊涂蛋陷在其中是骂不醒的，这可能是他命中的魔障吧。”林马窦有点无奈。

“你觉得焦恩的那两把钥匙被廖阿玫摸走过，是不是给了葛跳峰，这个葛跳峰会不会就是偷尸贼？”肖光捷问。

“依我的看法也不是。”林马窦说。

“何以见得？”

“姓葛那小子为什么要偷尸呢，好像没必要，有人传言说，黄妙琳小姐的尸体被偷走，是老色鬼所为，这种事确实可能发生，但偷尸的肯定又丑又穷，姓葛的都成了廖阿玫的情人，还看得上个死尸？廖阿玫长得不错，她也舍得给情人花钱，就连焦恩也受她不少的救济，所以不管是焦恩还是葛跳峰，没有偷尸这种念头吧？”

肖光捷认为林马窦的分析切合实际。

“那么牛水龙呢，他是停尸房的看守，虽然长得不丑，但穷是肯定的了，当个看管员每月也就那么三个大洋，还要负担他父亲的衣食，给父亲抓药吃，根本就不可能找对象，也不可能去春院放松，会不会是他干的？”

林马窦把酒杯端起来，举了一举，却没说话，喝了一口酒。

那是无言的默认吧。

肖光捷高兴起来，又递上一支烟，问道：“对牛水龙，是不是你有什么发现？有这方面的证据？”

“证据倒没有，因为我那天夜里又不在医院值班，我只是有想法的。”

“好，说说你的想法，我洗耳恭听。”

“牛水龙这个人，不是坏人，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雇用他当停尸房看管人吗，他以前在别的医院做这个行当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差错，他之所以离开原来的医院，是医院太苛刻，给他每月一个大洋，说是管饭其实一日三顿粥汤，经常吃咸菜，很少有肉星儿，还有那里离三角滩太远，他把父亲接来住，照顾父亲不方便，他愿意到我们医院来，就是离他的家比较近一点，我也愿意给三个大洋，待遇明显提高，我曾经去那家医院了解一下，看过他的账本，他对尸体进出都标注得很细，一丝不苟。”

“主要还是他读过点书，识字吧。”

“对，据他说，他的伯父是办私塾的，他上过几年学，伯父去世他才中断学业，管管停尸房，那点字就够了。”

“既然你对评价不错，为什么又怀疑他呢？”

“我的怀疑，不是牛水龙跟偷尸有关，而是可能被人利用了。”

“什么人会利用他呢？怎么利用的？”

“是谁利用他，我说不上来，怎么利用的呢，有没有可能他在外结交了什么狐朋狗友，这些人在那天夜里把他约他出去了，来了个声东击西。”

“朋友想偷尸，故意把他引出医院，再趁他不在看守间时偷了尸体？”

“是的，这是我分析的，只有这个可能性，他上了人家的当，比如当天夜上这些朋友约他出去喝酒，由一个或两个人陪着他，另外一个或两个就到停尸房偷尸，当然，他们骗走了他手里的钥匙，很容易地打开了停尸房的门。”

肖光捷嗯了一声，“坦率地说，这个可能性我也早想过了，关键问题还在于怎么过两个洋保安这一关。”

“那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洋保安，都很眼拙？他们常常分不清咱们国家的人的面貌，他们对我说过，看上去怎么你们国家的人一个样的？”

“哦，你是说，牛水龙的朋友可能利用这一点，假扮成牛水龙回到住院部，洋保安不会阻止？”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肖光捷站起身，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想，林马窦的说法合理吗？

他是跟洋保安打过交道了，洋保安的警惕性非常高，那次他想进住院楼就不被允许，幸亏有白医生写的字条才得于放行，如果他当时冒充是牛水龙，洋保安会辨别不出来吗？

当然也可能牛水龙的朋友中确有跟他长得像的，那么这个计策可能真会实施并且成功。

是牛水龙的一帮子贼友搞的？

肖光捷抽着烟，转过身对林马窦说：“如果你的分析是成立的，那么那天夜里，牛水龙无疑离开过停尸房院子，去跟朋友喝酒了，问题是，黄妙琳就是那天夜里去世的，尸体是牛水龙在白医生的监督下送进停尸间的，那么出去喝酒是在前还是在后呢？”

“当然是在后，在他把黄妙琳尸体送进停尸间后，那些朋友才出现的。”

“他的朋友怎么得知，有个美女死了，被送到停尸间了？”

“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清楚，这只是我一个猜想，不知有没有道理。”

猜想，都是猜想，好像都有理，但较起真来又总那么鸡零狗碎，没有实证，似是而非。

肖光捷叹口气，他觉得牛水龙是被一帮子狐朋狗友坑了的可能性不大，黄妙琳从死亡到尸体在停尸间失踪，就发生在一夜里，而且她死于半夜，尸体失踪于凌晨，中间只隔了不到四小时，那些狗友鼻子怎么这么灵，又怎么在极短时间里就策划起一桩偷尸案呢。

肖光捷又问林马窦，是不是可以将焦恩和葛跳峰从嫌疑人名单里剔除？林马窦笑笑说，你是侦探，由你作主，如果还是怀疑他们，可以继续查，但他相信焦恩没有干这事。

那么就把这两人先排除在外，焦恩这里先不查了，而对于葛跳峰的死亡原因，肖光捷是不会轻易放弃调查的，哪怕葛跳峰的死跟黄妙琳尸体失踪案无关，也要查到底。

经过这番梳理，只剩下牛水龙嫌疑最大了。但目前又出来个白医生失踪，又得查一查吧。

“林先生，你觉得白医生失踪，跟你当时失踪的情况相似吗？你是被上峰叫了去，那个上峰是史密特董事长吧。”

“对，就是史密特先生。”

“可史密特不是在国外吗？”

“是这样的，史密特经常往返于两国间，他半个月就会来一趟，那次正好是他来了，把我召去的。”

“他落脚在哪里，不到医院来吗？”

“希莱顿大酒店，在那里租了一层，住宿和办公。”

“省城？”

也难怪，中翰毕竟小了点，洋老板来了不愿住小城，还是租住在省城的星级大酒店里，林马窦是乘火车前去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