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大晋吐着烟,等了等才说道:“我听到一些传闻,那儿最近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什么不好的事情?”
“也只是听说而已,到了那儿问问再说。”
肖光捷听出来封局长不肯说,就不多问了。倒是封大晋转了话题,问他找到警察局大门口有什么事吗?
“局长,我是来向你请教苏迭的问题……”
“苏迭死了,你是问我怎么处理他的后事吧?”封大晋抢过话头。
肖光捷要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但觉得怎么来处理苏迭的后事这个说法也对,就嗯了一声,“是呀,局长打算怎么处理?”
“当然是因公殉职,给他家属抚衅金,然后派人护送棺柩入葬,警察因公殉职,都会给与这个待遇。”
“可是局长,关于苏迭的死因情况,局里会作出什么样的结论?”
“抓捕罪犯过程中因公殉职呀。”
“你听乔队长汇报过了吧,他对你怎么说的?”
“苏迭在追赶嫌犯的时候,后脑中了枪。”
“乔队长有没有说那一枪是谁打的?”
“当然是罪犯。”
肖光捷听到这里心中一凉。
好你个乔三鼎,居然在局长面前编瞎话,把同事打黑枪说成罪犯开的枪,能瞒天过海吗?
肖光捷不由得冷笑了。
封大晋问:“小肖你笑什么?”
“局长,乔队长说是罪犯打死了苏迭,你有没有见到那把枪?”
“枪?没有呀。”
“可这不是凶器吗?那是杀死苏迭的最有力证据,乔队长怎么不注意收缴呢?堂堂侦缉队长连常识也不懂吗?”
肖光捷的口气是比较平静的,但心里却有浪头在滔滔地翻滚。
封大晋却用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好了好了,小肖,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多烦神了,苏迭的死,本身是侦缉队的损失,也是我们警察局的损失,已经够让人伤心的了,侦缉队出了这么一桩大事,现在是人心不宁哪,你知道我这个局长目前最需要做什么?就是安定大家的情绪,让大家低落的士气恢复起来,所以呢,你也懂的,已经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要把目光看得远一点……”
“局长,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风格呀。”
“怎么?”
“您是局长,侦缉队是您最得力也最重要的一个部门,副队长殉职,总得弄明白因果,现在只知道他死于枪击,但到底是什么人开的枪,却没有说法,你能容许这件事变成一笔糊涂账,随着苏迭被埋入土中,就将账本合上永远结束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要彻底搞清他的死因,给出明确答案,不能含含混混就掩盖过去了。”
封大晋倒也很坦率,问道:“听说后来你也去过现场?”
“对,我去过。”
“有什么发现吗?”
“至少接触到三个人。”
“哪三个?”
“一个是陆步升,他到省城来找我,苏迭被打死的消息就是他给我带来的,还有个麻小栗,是在甸子镇外的山中,第一现场碰上的,再一个就是乔队长了。”
封大晋似乎有点意外,“乔队长,你跟他在哪里见的?在侦缉队吗?”
“不,也是在现场。”
“你们谈了什么?”
“不管是陆步升,还是麻小栗,还是乔队长,他们对一个情况都说法一致的,那就是,苏迭是往坡上追赶嫌犯时,被击中后脑而死,也就是枪从后面打的,而当时后面共有六个人,分别是麻小栗,乔队长,还有四个都是侦缉队警员,并没有嫌犯,所以这事……”
“好好,这事我算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凶手就在后面那六个人里,对不对?”封大晋抢过话头。
“就是这样。”
“但具体是哪个呀?你确定了没有?”
“这就是我来找局长想说的,开枪者既然在六个侦缉队成员里,那就好办了,局长来把他找出来。”
“那你呢,你不会找吗?”
肖光捷惊讶,“我哪来的权力?他们全是正式的警察,而我只是个平民,虽然现在领了侦探的执照,可以开展一些侦查业务了,但侦探是不能调查警察的,这是规定,我怎么能越过自己的权限呢?权力在您局长大人手里呀。”
这是肖光捷的实话,普通侦探有刑事侦查权力,但没有权力调查警察,如果对警察有什么怀疑,只能向警务部门的上级长官报告,提供信息,如此而已。
他说这话就是要看封局长的态度。
封局长抽了几口烟,有点无奈地说:“小肖,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我把这种权力赋予你,让你去深入调查,搞清是谁开的枪对不对?可是很遗憾哪,这事我也没办法,我不能许你这个权力,你以前是个好警察,现在是个好侦探,可在这件事上,你要配合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局长,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原因,暂时不能说,我相信,不用多久,你自己就会悟到了。”
肖光捷还想说什么,被封局长扬手制止了。
“小肖,咱们说点别的吧。你喜不喜欢吃草莓?”
“喜欢。”
“咱们现在去的塘梓,周边乡下有很多人家种草莓,可惜现在时间还早,等到天热了,草莓要上市,我们再来,还是你开车陪着我,咱们到草莓种得最大最甜的人家去买上一篮子,吃他个痛快。”
这不是肖光捷想要的话题,草莓好吃还早,现在提这个话题不合时宜,但局长往这个话题拉,他只好附和了。
“我听说,中翰乡下有个草莓之乡,是不是就是塘梓那边?”
“对呀,塘梓的草莓种植人家是最多,这里的土壤最适合种草莓,当年塘梓草莓还是贡品呢,要交到皇宫里去,由皇帝品尝的,不管啥么子东西,一旦属于贡品就身价倍增了。”
肖光捷嗯了一声,随口又说:“关于贡品,还出过个冤案吧?”
封大晋很感兴趣,“你从哪里听说的还出过冤案?是什么样的?”
“怎么,局长没有听说过?”
“没有,很新鲜的。”
“有个草莓大王,种的草莓又大又甜,送到皇宫,是皇帝和他老妈皇太后最乐意享受的口福之物,但后来却出了一桩意外,差点连命也搭进去。”
“你就从头讲讲吧。”
“哎,还是以后再讲吧,前面就是塘梓了吧。”
肖光捷实在没那个雅兴讲传奇,这种故事只有在比较清闲时候,一杯清茗,一把扇子,坐在茶桌前悠然自得,说起来才有味道,他现在肚子里憋闷得慌,恨不得把车一停跳下走了,你当局长的对侦缉队的副队长被打死毫不关心,明明是丢卒保车嘛,想把开黑枪的乔三鼎保下来,含糊应付,大谈草莓,做得太明显了。
当然肖光捷不会那么冲动,他仍有点不相信封大晋为了保乔三鼎,故意装糊涂,封大晋一定心中有数的,只不过囿于某种原因,不好作出结论。
封大晋对草莓冤案也没多大兴趣,两个人有点无话好说了。幸亏塘梓已经到了。
肖光捷把车开到塘梓派出所大院,还没下车,一声怪声怪气地吆喝响彻整个院子:
“集合!”
随即是哨子声,混乱的脚步声,一些人纷纷从屋子里冲出来,在院子里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