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康二十年秋猎的丰收庆典,因为卫国公、陆小将军和苏小将军的精彩表现而成为大齐建国以来最热闹的一次盛宴。此次宴会因有不少女眷参加,故而将传统的晚宴分成了两部分。早在第六日的上午,便由贵妃娘娘带着女眷前往猎宫,而男子则留在营地,举行传统的篝火晚宴。
天刚擦黑,这宴会便开始了。营地一旁的空地之上,摆放着一堆堆的猎物,按着参赛人员的不同分开。显而易见的,中间最高的那三堆,便是聂将军、陆苏二位小将军的猎物。
营地正中间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四周则摆满了小几,上面尽是精致的美酒和食物。
彼时酒过三巡,宴会正酣。正中间华衣彩服的少女们正应歌而舞。景帝和一众臣子都看得津津有味。
“说起来,这是安泽第一次参加秋猎吧!”景帝笑呵呵地说道。
陆安泽急忙起身,道:“回陛下,是的!往年回京之时,都不在秋猎之际。”
“你们父子都是为了我大齐呀!”景帝叹了一声,道,“安泽今年也该及冠了吧?”
“回陛下,是的。七月之时刚刚及冠。”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景帝眼神迷离,似乎想起了以前的时光,“当时朕还抱过你哩!一转眼,你都该成亲了!”
“陛下恩典!”
“哎!那里说这许多见外的话!”景帝道,“你长年在边城,家中又无长辈操持,你父亲又是个粗心的。如今你也及冠了,可有为你定下亲事?”
“匈奴未定,何以为家?”陆安泽只道,“微臣曾立过誓,西境一日不定,微臣便一日不成家!”
“你们父子都是一心为大齐呀!”景帝又叹了一声,道,“如今好了!羌国已定,你也能考虑考虑这终身大事了!”
“回陛下,终身大事,自然该由父亲做主!微臣不敢多言!”
“你也该自己考虑考虑呐!”景帝又道,“说起来,朕记得你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吧!如今怕是也十来岁了吧!”
“回陛下,是的。”陆安泽道,“微臣的妹妹和弟弟今年也十四了。”
“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呀!”景帝笑道,“他们龙凤胎,福气好着呢!就是不知道这福气会便宜谁家了!”
陆安泽心里咯噔一声,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为阿玥赐婚?他心下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道:“陛下谬赞了!”
“安泽不必如此拘束!”景帝道,“听说陆大小姐也已经回京了,不知可有出席?”
“回陛下,妹妹本来是来了的,可是日前不小心扭伤了脚,无法,微臣只得先把她送了回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景帝关切的问道,“可有找太医看过?”
“谢陛下关心!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只是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这可要注意啊!”景帝回头对古俞说道,“记得回头送些药给陆大小姐!”
“是!陛下!”
“微臣惶恐!”陆安泽心底越发忐忑,急忙行了一大礼,道,“微臣代妹妹多谢陛下恩典。”
“快起来吧!”景帝捻须而笑,又道,“若是有机会,该把你弟弟也带回来看看的!这都十几年了!怕是那孩子还未曾回过京都吧?”
“是!陛下!”陆安泽道,“弟弟的确未曾回过京都。父亲曾说,男儿当志在四方,多多历练,故而一直让弟弟四处游历,以至于这么些年都没有机会回京。”
“游历?”景帝似乎很吃惊,“怎么,云晖难道不打算让他进军队?”
提起这个话题,陆安泽十分无奈。
“回陛下,”他道,“父亲是十分想要弟弟入军队,今后保家卫国,为陛下尽忠的!奈何弟弟实在是不成器!对于拳脚功夫一窍不通。父亲担心他上了战场反而白白送命,只好改了主意。”
“怎么云晖的儿子不会功夫?”景帝忍不住笑了,“我倒是以为云晖的孩子该是无论男女都功夫不俗呢!”
一句话说得场下几人脸色微变。聂靖远余光扫过叶殊行,却见他低着头,似乎在兴致勃勃的研究眼前的杯子。
“陛下谬赞了。”陆安泽收敛了心神,“或许弟弟是随了母亲吧!”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云晖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谢陛下挂怀!”
又与陆安泽说了几句话,景帝转向众人道,“如今大齐四境已定,国泰民安,诸位爱卿功不可没!朕在此,敬各位爱卿一杯!”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皇上圣明!”众人也急忙端酒而饮。
放下酒杯,景帝叹了口气:“今日看着这些个孩子也都一个个长大了,朕才觉得我们这些老家伙是真的老了呀!”
“陛下怎么会老?”薛云山道,“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由上天庇佑!”
景帝摆摆手道:“这都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若是真的能得永生,这天下历代帝王又何至于只剩了一堆坟茔?”
“陛下……”
景帝叹了口气,接着道:“朕每每回忆从前,总觉愧对母亲妻儿。初时战乱频频,朕未曾于母亲膝下尽孝,累得母亲埋骨他乡,实为不孝。待大齐立国之后,又忙于国事,亦不曾有机会陪陪妻儿,以致错过许多。”
“时局所迫,陛下都是为了大齐,为了百姓啊!”
“是啊!都是时局所迫啊!”景帝道,“如今好了!四海之内,皆平静安宁,这侍奉父母、陪伴妻儿之事,总算不再只是梦境了!”
“陛下圣明!”诸臣举杯同敬。
一时间君臣同乐,似乎一片祥和。
“侍奉父母、陪伴妻儿?”叶殊行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终于要开始了么?这理由倒还真是冠冕堂皇呀!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听懂’这圣意了?”
他抬起头,嘴角带着温润的笑。一旁有人朝他举杯,他亦回以示意,一饮而尽杯中酒。
场内彩衣飞扬,席上觥筹交错。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推杯错盏的繁华下面,埋藏着怎样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