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淡淡的柳絮随风轻舞,轻巧的落在河面上。一身月白衣袍的男子静静地站在河边,衣袍翻飞。
三月柳芽飞旧衣,陌上公子横笛和。
陆宁玥想,要是这时候有一支笛子在他手中,那样的图景该是怎样的美好?
她欣赏着着春日的美景,慢悠悠的走到河边,向那男子施了一礼:“叶公子。”
“陆姑娘。”男子还了一礼。
“找我什么事?”装模作样完毕,陆宁玥就懒得再端着了。一整天装着大家闺秀实在是累得慌。反正这周围没有其他人,谁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我母亲找你……”
“放心吧!一切如你所料。”
“那就好。”
“只是叶公子为何不直接告诉令堂当日之事。”陆宁玥不解,“你直接告诉她不就不会有误会了么?”
为何不告诉么?自然是为了让母亲能尽快见到你了。若是没有误会,你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拖延见面的时间。到了那时,婚期不也遥遥无期?
当然,他不敢直接这么说,说完估计今日就走不出这里了。
“抱歉。”他道,“殊行实在是迫不得已。”
“所以,又是难言之隐?”
“是。”
陆宁玥皱了皱鼻子:“你这人真是无趣,秘密那么多,不累么?”
叶殊行一笑:“谁还没有秘密呢?姑娘不也有?”
“可没你那么多!还连爹娘都瞒着!”
“有些事,他们不知道其实是好事。”
“都这么说!可是你又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会认为这不是好事?”
“于我,这不是好事。”叶殊行转身看着河面,心里默默道:“身为叶家次子,我所做的那些事自然不是好事。”
“随便吧!”陆宁玥耸耸肩,“你开心就好。我只是提出一点自己小小的建议而已。”
“是,殊行多谢陆姑娘。”
“不必!”陆宁玥摆摆手,“毕竟以后我们可是要搭伙过日子的人,你好了我才能好呀!”
“搭伙过日子?”叶殊行皱眉,这是什么词?
“是呀!”陆宁玥拔下头上的步摇,“你不觉得是这样的吗?”
叶殊行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他与她无关感情,只是各取所需。或许,他的需更多。可为什么见她如此自己心里却有些不高兴呢?
“只是……”陆宁玥欲言又止。
“怎么了?”
“叶公子你可曾与家里人说过我会功夫和医术之事?”想了想,她还是问了出来。
“未曾。”
“若是你想说那便说吧。”陆宁玥道,“我瞒住祖母是不想她担心。但家人之间,秘密总归是瞒不住的。若到时他们以别的途径知晓反而不美,倒不如先说了的好。”
“我知道。”叶殊行点点头,“我会找机会与母亲谈一谈。”
“那样最好。”
陆宁玥抬头看着对岸,万条丝绦,柳絮轻扬。林间隐约可见或红或绿的衣袂翩飞,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传来,不难窥见对岸赏红的精彩。
“陆姑娘可曾赏红?”
“并未。”陆宁玥把玩着步摇,“逢年过节的其实我都不喜欢出门,人太多,都不知是赏花还是赏人了。”
叶殊行失笑:“依姑娘此言,那这些节日还有什么意思呢?过节不就图个热闹嘛!”
“是啊!但是我比较懒,懒得去挤。一样东西见识过一次也就够了。”陆宁玥抬头,看着对岸影影绰绰的美人,心里忽然清朗了许多,果然,美人美景还是挺有治愈功能的。
“抱歉,让姑娘受累了。”
“道歉就不必了!反正早晚也是要见的。”陆宁玥伸手接住飞落的柳絮,“叶公子何时去牧州?”
“下月初七。”叶殊行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说了,“姑娘真要与我一道去牧州?”
“怎么,不行么?”陆宁玥挑眉,“莫不是叶公子其实是去会情人的?不方便带我去。”
“胡说!”叶殊行轻叱道,“姑娘家家的,这样的话也能说?”
陆宁玥撇撇嘴:“开个玩笑嘛!”
“就是玩笑也不能说!”叶殊行很是严肃,“这些话若是让别人听到,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那你也不是别人啊!”陆宁玥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叶殊行心下微动,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间开始蔓延。他嘴角微勾,语气却一如既往的严肃:“那也要注意,若是成了习惯,某一日脱口而出,那时该如何是好?”
“知道了知道了!”陆宁玥皱眉,“我以后会注意的。”
见她如此,叶殊行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你当真要跟我一起去?”
“是啊!”陆宁玥答得很干脆。
“为何?”
“因为想去看看牧州城啊!”
“这话你第一次跟我说的时候我是相信的,但如今——”叶殊行摇摇头,“你不跟我说真正的理由我是不会带你去的。”
“是吗?”陆宁玥转身看着他,唇边带着狡黠的笑,“我知道你何时离开,难道我不会跟着你走吗?”
叶殊行语塞。他知道她不是开玩笑,她真的做得出来。
“何况,凭我的功夫,要跟踪你还不是小菜一碟?即使你身边有暗卫,但他们总不可能注意到来往的每一个人。或者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们发现了我,难道我不会自己去牧州么?守株待兔,我就到牧州去,等着你这只兔子!”
叶殊行目瞪口呆。果真阿远说的没错,陆宁玥的确是伶牙俐齿!一向能言善道得绿竹公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真是……”叶殊行叹了口气,“你为何一定要去?”
“我想去咯!”陆宁玥明显在耍赖,“我就想跟着你去不行么?”
“陆姑娘!”叶殊行拿她毫无办法,“你就不能说实话么?”
“唔!实话么?那我得好好想想!”陆宁玥撑着下巴,一副深思的样子,“若是我说,我担心我的未婚夫君,所以才想一路随行,你会相信么?”
叶殊行的心跳滞了一拍,即使知道她是在胡说,心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悸动了。
他调整了呼吸,道:“我身边有暗卫,功夫不在你之下,前段时间我派他去办其他事情了,昨日才刚刚回来。有他在,你不必担心!”
“好吧!就知道你不信!”陆宁玥耸耸肩,说实话你不信,那就不能怪我了不是?
“且不说带不带你去,此事在陆老夫人那里就不能通过吧!”叶殊行试图说服她,“她不会放心你跟我离开的。”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主意!”陆宁玥胸有成竹。
这下叶殊行彻底没辙了。普天之下他能想到让陆宁玥服软的人也就一个陆老夫人了,如今她连这个都想到了,看来此行是势在必行了。
“好啦!不逗你了!”见到叶殊行难得没办法的样子,陆宁玥心情很是愉悦,“我告诉你理由,你就一定要带我去!”
叶殊行沉吟半晌,终是应了下来。
“我要去找我师父。”陆宁玥道,“自十二岁边城一别,我已有两年未曾见过师傅。他曾言在牧州城有一挚友,每年必会与之相会。所以我想去看看,或许能见到师父。”
“如此,那你便与我一道吧。”叶殊行终是做了让步,“但你去哪儿必须要与我说明,不然我难向你家人交代。”
“我保证!”陆宁玥举手发誓。
“那好,我记下了!”叶殊行伸手拿下了她手中的步摇,“既然不喜欢,那以后不戴就是了。”
“说得轻巧!祖母不会答应的。”陆宁玥的情绪有一瞬的低落,“祖母常言,女子必得贞静贤淑,步摇一物,须得时时佩戴。天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能逃过时时佩带的厄运。”
“怎会?听你的描述,陆老夫人既能同意你去边疆,定是十分通情达理之人,这样的要求不似出自她之口啊?”
陆宁玥一笑:“自回京开始,我便是陆家大小姐了。”
“……”叶殊行了然,回京开始,一举一动就都要对得起那个身份了。
“无碍!”他笑道,“既然定亲,自是要收下信物的,我看这步摇就挺好!”
陆宁玥的眼睛瞬间亮了:“是么?既然叶公子喜欢那便拿去好了。只是,既然是信物,那可得有来有往,不知叶公子要送小女什么?”
叶殊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
“还真有呀!”陆宁玥接过,打开看时,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
“叶公子居然还随身带着簪子?”
“……”叶殊行耳根微红,“只是今日要见陆姑娘,想着该准备礼物的。”
“这么巧?”陆宁玥笑得灿烂,“那就多谢叶公子啦!”
那一瞬间,微风再起,柳絮纷纷扬扬的飘落,花香若有似无。她就像隐于花间的精灵,在群花盛放时悄然绽出最美的笑颜,虽转瞬即逝,却能让窥见的人铭记一世。很久以后叶殊行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只想独占她的美呢?怕就是此刻了吧。那年柳絮飘雨,一袭紫衣的女子在树下笑靥如花,惊艳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