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叶殊行刚坐下,便听得镜湖先生说道。
叶殊行挑眉:“你觉得她不美?”
“不,就是太美了!”镜湖先生道,“自古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当娶一房贤良淑德的妻子。”
叶殊行笑着摇头:“我能做什么大事?不过是当个教书先生罢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能做什么样的事,我比你清楚。”镜湖先生道,“殊行,何苦一直自欺欺人?”
“我未曾自欺,也不曾欺人。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叶殊行毫不掩饰的看向镜湖先生,眼中一片清明。
先生静静看了他片刻,终是先移开了目光。
“你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就好。”他道,“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一生所求,不过保持本心而已。”
“我自是知道的。”叶殊行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还是分得清的。”
镜湖先生端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我也不过白说一句而已。淇奥公子,世所无双,些许小事自是能看清的。”
“世所无双?”叶殊行无奈笑道,“这些名头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你不是闲得慌说了那样的话我如何需要背负这些虚名?”
“唉!”镜湖先生叹了口气,“这世间若说还有人会嫌弃老夫的评语的,也就你叶殊行了吧?”
“所求不同而已。”叶殊行道,“其实我更开心的是我是这世间唯一能吃到镜湖先生亲手所斟之茶的人。”
“哼!便宜你小子了!”
“是!能吃到先生亲手斟的茶是殊行的福气。”
“知道就好!”镜湖先生冷哼一声,又道,“你究竟为何选中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叶殊行笑道,“她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女子。”
“你会是只看那副皮囊的人?”镜湖先生轻嗤一声,“若你当真是那样的人,我这梅花坞进都不会让你进!”
“方才你不都还劝我温柔乡即是英雄冢。难道不是因为她太美所以你担心我的自制力?”
“别在这儿跟我打哈哈!”镜湖先生叱道。
“好吧!”叶殊行端正了神色,“既然你说她不如表面那样端庄贤淑,那不如你说说,你以为她是个怎样的人?”
“看不透,但至少,不适合你。”
叶殊行有些惊讶。镜湖先生生平最为人称道的其实并非学识,而是他堪称火眼金睛的看人本事。可是此刻他竟然说看不透陆宁玥,叶殊行的心里不禁起了波澜。
“既然看不透,你又怎知不适合?”
镜湖先生叹了一声,目光投向洛溪波浪摇曳的湖面。
“你知道你适合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你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陪你琴棋书画诗酒茶的妻子。太过特别终究不是幸事。”
“你又怎知她不会是这样的人?”
“无论再怎么假装,骨子里的东西都是骗不了人的。她看上去是个大家闺秀,但是内里必定不安于室的。她的眼睛太过空洞。”
叶殊行忍不住皱眉:“空洞?”
镜湖先生笑了笑,又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听闻她自小在边疆长大?”
叶殊行心知他不想再继续刚才的问题,便也顺着他转移了话题:“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哼!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还当我看不出来?”
“是是是!先生最是明察秋毫。”叶殊行很无奈。名满天下的第一名士竟是一个老顽童,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吧!
“说说吧!”镜湖先生一副逼供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惹上陆云晖的女儿?”
“惹上?”叶殊行皱眉,“先生此言不妥,该说我们有缘才是。”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们怎么个有缘法?”
“镇西将军陆云晖之女,五岁离京,之后九年一直在边城。去年八月回京,回京后只去过四个地方:惠宁长公主府、普济寺、秋猎围场和越郡王府。”说到这里,叶殊行笑了一下,“不巧的是,每次都会遇到我这个倒霉鬼,次次都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哦?”镜湖先生来了兴致,“你碰上什么倒霉事了?”
“不巧受了几次暗算罢了。”叶殊行轻描淡写地带过,“只是,每次都连累她。”
“所以你们定亲是因为受了暗算?”
叶殊行顿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怪不得?”镜湖先生叹道,“真是造化弄人呐!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突然就定亲了。”
“怎会突然?”叶殊行笑道,“我今年也十七了,与我一般年纪的大多都已订了亲。母亲自我十四岁之时便开始张罗着要帮我定亲,三年了,再不遂了她的意我估计就要有麻烦了。”
“的确是该成亲了。”镜湖先生也笑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的婚事呢,早点了结也好。”
“的确。”
“只是——你们两家,一文一武,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结合终究还是太危险。”
“放心吧!”叶殊行宽慰道,“阿玥知道我将来是要回乡的。她也愿意陪着我。陆将军也知道当今多疑,所以此时让女儿嫁给我这注定不会入朝的人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镜湖先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倒是我想岔了。”
“只是到时不能请先生来喝喜酒了。所以我才带阿玥过来拜见先生。”
“你方才说,她知道你要回乡之事?”
“是。”
“她难道不会不甘心?”镜湖先生不大相信,“一品将军之女,堪配皇子,最后却只嫁了个教书先生?”
“你不也说她是不安于室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如何会愿意困于后宅?”叶殊行道,“况且,我们相识之时,都不知对方身份,而底细却都露过了。我们也曾开诚布公的谈过,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就算做不到举案齐眉,至少也能相敬如宾。”
“这样最好!多少夫妻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你们能达成共识倒也算不错了。”
“的确。”
“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镜湖先生起身,“你难得来一趟,可得陪我手谈几局才是。”
叶殊行亦起身:“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