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东王世子的婚期已定,很快的,护送新娘前往东境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大齐佑康二十一年八月十三,由逸王带领的卫队,护送着安平侯嫡长女前往东境。这一场婚事声势浩大,几乎可以媲美皇子成亲了。朝野上下,无不议论纷纷。
“看来,这婚事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呀!”柳生端着茶杯,听着楼下众人对这场婚事的小声议论,不无感慨地说道,“你瞧瞧,前几天徐临灏定亲的时候,不就是一大片的祝福声么?甚至还有人为他们‘不情愿’的定亲抱不平。如今换了个主角,身份稍微不那么般配,事情就变得这么不受待见了!”
“人们总是希望每件事情都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进行,可是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叶殊行看了一眼窗外的送亲队伍,叹了口气道,“所谓般不般配,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罢了。路是自己选的,就得自己受着。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益。”
柳生唇角一勾,直接转了话题:“不过我很好奇,这萧咎为了他未过门的妻子可是什么手段都使上了呀。这还是在京城呢!冒着会被皇帝察觉到祁东势力的危险,他都做了那些事情。可是你呢?当初你们订婚的时候和前几日的意外,你未婚妻可都没少被人骂呀!怎么你却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呢?”
叶殊行有些无奈。在世人看来,他是个品性端方的谦谦君子;在知晓他本性的人看来,他是个除了家国大事便再无其他挂碍的冷情之人,所以没有人会相信,他会做出有违这些标签的的事情。对那些事情无动于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那漩涡中的人是阿玥,是他此生最不愿辜负之人。但是他不是萧咎,做不来那么情绪外露的事情。
“哎!问你话呢!”柳生踢了一脚他的凳子,“你想什么呢?”
叶殊行摇摇头,道:“你看萧咎做了那么多事情,这传言可真的就如他所愿消散殆尽了?”
柳生嗤笑一声:“所以你就什么都不做?那不是默认了?”
“默不默认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世人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若他们不愿相信,那么我做再多的事情,他们都会认为是在欲盖弥彰。”
当年远遁江湖,也曾看到过不少的流言蜚语。那时年少气盛,总想着为那些人讨个公道。当时他心中烦闷,行事手段甚至比如今的萧咎更加激进,然而短暂的安静之后,从前的流言还是一如既往的存在,甚至于衍生出不少更加不堪入目的言论。那时他才知道,这世间的真相只有真正在乎的人才会相信,旁的人,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东西。
“所以你就不作为?”柳生还是不能理解他的态度,“至少你把态度摆出来了,也不会让别人觉得你冷情啊!你看看如今的传言,几乎都是在说你未婚妻如何如何不好。每个人都在同情你,你不觉得这样的局面很让人心寒吗?”
“旁人怎么想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阿玥的想法罢了。”叶殊行微微一笑,“正好,阿玥同我的想法一般,旁人说的再起劲,只要不到我们面前来指着鼻子骂,我们就当不知道。”
“……”
柳生狠狠的喝了一口茶:“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的确。我也这么觉得。”
叶殊行这么不要脸的回答简直是颠覆了柳生对他所有的印象,他一口茶就这么噎在嗓子里,好险喷了出来。
叶殊行很贴心的给他又到了一杯茶,不无关心的说了一句:“慢点喝,小心!”
柳生好不容易把那口茶咽了下去,看着叶殊行的那张笑脸,却有些后悔,他刚才要是就这么喷出来那该多好啊!现在看着这张脸怎么觉得那么欠揍呢?
“咳咳……”柳生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却不肯轻易放过之前的话题,“你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打算做?即使你们两个都不在乎这些事情,可是听得多了,难保周围的人不会生出什么多余的想法。你确定到那个时候你们还能这么淡然。”
“我知道。”叶殊行道,“我何时说过会放过那些人了?”
柳生一下子来了精神:“这么说叶公子要出手了?还是说已经出手了?”叶殊行要想整人,那样的场面可是会看得人热血沸腾啊!三年前柳生曾在冀州有幸目睹了一次,事情不大,牵扯的也不过是冀州知州罢了。但是叶殊行那时环环相扣的局可是让柳生一直记忆犹新呐!他一直等着什么时候再看叶殊行发一次火,可惜的是这么多年这小子一直不温不火的,一直都只是在帮聂靖远打下手,害得他想要看戏都找不着机会!
叶殊行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柳生啊!就知道一旦让他嗅到点苗头,这接下来的事情就安生不了了!
“你且安分一点吧!”他道,“这次可不像在冀州那么简单了。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也无法预测,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普济寺,若是想看戏,我不拦着你。但如果想掺和,那我还是先奉劝你一句,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出了个意外,怕是济慈大师也保不住你的!”
“你这是步入决战篇了?”叶殊行说了那么多,柳生注意到的却只是这件事情可能会非常刺激,“你要拿谁下手?勤王?安王?还是庐阳王?不如先同我讲一讲啊?我保证不会坏了你的事!”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看着柳生这个样子,叶殊行就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了。如今正是关键时期,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照看他。虽说凭着柳生的脑子不可能会捅娄子,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个人知道,事情便多了一分成功的可能。
“你这样卖关子的样子真的是很讨厌啊!”柳生很是气愤,但是却无能为力。叶殊行不想做的事情,无论外界如何干预,他都不会做的。
“放心吧!”叶殊行朝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你且安心等待吧!我保证,两天之后,你会看到一场大戏!”
柳生深知从叶殊行这边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当下有些恹恹的。
叶殊行好笑道:“不过两日而已,你睡一觉就过去一半了,何苦这副样子呢?”
“叶公子难道没听说过一日三秋这句话么?都说心里想着事情的时候,一日便如同三年那么长了,何况你还要我等两日,那可就是六年了!”
叶殊行没有正面答话,只说道:“看来柳公子需要请个先生,好好学一学这成语一课了!”
“哎!不必!只要叶公子愿意稍稍点拨,在下便什么成语都学得会了!”
“那可要多些柳公子抬爱了!”叶殊行拱手道,“只是可惜在下事物繁忙,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做其他的事情了。”
“哦?不知叶公子在忙什么?”
叶殊行起身理了理衣襟,脸上摆出一副月朗风清的笑容,语气如同石上缓缓流出的清泉:“自然是去陪我的未婚妻了,毕竟,我可是订了亲的人。”
叶殊行走在去陆府的路上,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话语,多是同情居多。他忍不住苦笑。这样的“善意”他该如何对待呢?不过都是些无知的人,为何就不能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少干涉其他人呢?这些天他几乎日日都会到陆府去走一趟,虽然每日都吃闭门羹。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周恪,与他几乎是前后脚出现在陆府门前,这下子,别人不传闲话都不可能了。
“我做的事情自然有我的道理。珈珈那么人见人爱的一个人,谁跟她相处之后都会喜欢上她的。你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周恪当时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知道周恪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是想劝解,然而那些事情,从前他不懂,所以不知该如何劝解,如今他懂了,却又觉得更无从下手了。
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不理周恪的事情了。他侧耳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的,除了对他的“善意”,还有对萧咎婚事的各路说法。
这门婚事,反对者众多,尤其朝堂之内,更是人声鼎沸,都在说这门婚事不和体制。然而合不合适的,都已经成了定局了。
叶殊行此时是有些庆幸的。有这么一件事情来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他的计划就更容易实施了。想到这些,他不禁加快了脚步,朝着陆府走去。
只是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件事情的发展方向。此时尚在对于这婚事不合体制一事耿耿于怀的朝廷重臣们丝毫没有想到,这一回东境之行后,大齐朝堂将迎来建国以来的最大****。宗室内斗,各方势力剑拔弩张,平稳航行了二十余年的大齐王朝这只巨轮,在路过一孤岛之时,撞上了暗中的礁石,几乎船毁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