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后,余莫来到了侍卫营,他看了看府门,手欲敲门,想了想,后放下了手,静候江雪依。
“江统领。”侍卫见到江雪依,低头道。她原本是侍卫营的侍卫,因护驾有功成了大统领,也就是现在的她。
“嗯。”江雪依点点头,对他说:“朝霞殿外的围墙需要修缮了,你去看看。”朝霞殿是宸太后的寝宫,前些日子因冰雪问题,如今墙基不稳。
“遵命。”侍卫抱拳道。
余莫听到江雪依的声音,他抬眼望去,见她着一身红衣,墨发高高束起,手上一如既往的拿着佩刀,朝侍卫营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江雪依见他坐在门口,道:“不进去坐坐?”
“不了。”余莫站起身,目对着江雪依道:“我来只是想问江统领几个问题。”说完,余莫便觉自己话语有点不敬,“我......”他搓了搓手,不知该如何说。
江雪依淡淡一笑,“不必这样拘谨,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她看出余莫的寡言不擅谈,说着,她坐在门口,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
余莫顺她之愿坐在门口,“我家小姐中了寒毒,药材中加了穿山甲。”他眼中闪过一抹担忧,看着江雪依道。
“穿山甲无毒。”江雪依笑了笑,释然道。
“加在其他药材在一起也无碍?”
“自是无碍。”江雪依拍了拍余莫的背,“你过于紧张你家小姐了。”
看着余莫,她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她是太后的人,苍溪的穿山甲就是在她这拿的,这根穿山甲与其他的不同,但只要阮末离不违背太后意愿,就永远不会有事。
“那多谢江统领了。”余莫起身,表情明显放松,“以后你若有难,可尽管来找我,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江雪依朝他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她低了低头,自己也回了侍卫营。
回到大理寺时,堂内一片寂静,只白棱随着风微微抖动,所有人都在堂里,余莫默默进堂,站在阮末离旁。
座上的阮经天看着地上的尸体,一脸阴沉,紫烟面如死灰的躺在地上,一双眼眸睁着,充满了绝望,脖子上的青痕触目惊心。
“大夫,是自杀吗?”侧夫人若昀看着堂下的男子,蹙起眉道。
“禀告夫人,是自杀。”男子与若昀对了对眼神道。
“老爷,紫烟这丫鬟本就心性不正,如今她畏罪自杀就是最好的证明。”若昀愤愤着说:“只可怜了我家末离。”
阮末离冷笑一声,从椅上起身,走到紫烟跟前,蹲下,小手拂过她的眼睛,她便闭上了眼。
“父亲,女儿先行告退。”阮末离朝阮经天行了行礼,目光轻移,她淡淡的看了若昀一眼,转身离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阮末离莲步微移,正要出堂,忽见外祖父许杨手持圣旨来到她面前,阮末离便要下跪,许杨扶起她,“不用,外祖父已从皇上那接了旨,如今,你就是北国的,不用向外祖父行礼。”
阮秋雨愤恨的看着圣旨,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要落在她的头上!
许杨把郡主令牌递给她,目光紧紧盯住阮末离,见她垂着头,不复往日的活泼......
“谢过外祖父。”阮末离接过令牌道。
许杨目光深邃的看了看阮末离,再往里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这是......”他看向阮经天,问道。
“不值一提,不懂事的奴婢罢了。”兰艺笑对许杨道,家丑不可外扬,兰艺看向阮末离,目光中带着警告......
“还不快将这贱婢拖出去!”兰艺朝府卫喝到。
阮末离敛下眸,见紫烟从自己身旁抬走,兰艺吃准了自己没有证据,就算紫烟背后还有人,她也不能拿兰艺怎么办,她凉下眸,看向座上的兰艺......
兰艺眼里滑过一抹笑意,她挑衅的看着阮末离,小贱人,下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她眸中闪着阴冷的光,却见阮末离朝她浅浅一笑,她一愣,这丫头......
阮经天朝许杨抱拳,道:“岳父大人,让您见笑了。”
许杨目光恍惚的看着阮经天,未回话。他见这满屋白棱,许杨的眼中闪过一抹悲痛,如今,他就只剩一个外甥女了......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女儿死于前朝余孽手中,如今一切丧事从简,“咳咳咳......”许杨忽觉喉口微痒,咳嗽了几声。
“外祖父......”阮末离轻轻拍了拍了他的背,担忧的看着他道。
“岳父大人节哀。”阮经天眼中充满了悲伤道,“是女婿的不对,没能保护好许昕。”
许杨摆了摆手,“事情已经过去了,只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末离。”
阮经天的眼里充斥着坚定,“末离是臣的闺媛,就算没有了这条性命,臣也会护她周全。”
许杨点了点头,朝阮末离使了个眼神,脚步便往外走去......
“父亲,女儿送祖父出府。”阮末离朝阮经天拂了拂身子道。
阮经天点点头,对阮末离说:“七日守灵时已过,明日是你母亲下葬之日。”他轻抚阮末离的头,叹声道:“去吧。”
“诺。”阮末离瞟了一眼祖堂,转身出门......
一出府,便见到了许杨的暗紫色轿辇,他立在轿旁,显然是在等她。
“外祖父。”阮末离敛下眼眸,小声道。
许杨转过头,手中钥匙递给她,阮末离眉轻蹙,“这是......”
“皇上赐给你的郡主府,待你及笄后便可入住。”许杨将钥匙放在她手中,又道:“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尽可来尚书府找祖父。”
“诺。”阮末离点头道。
许杨见她低着头,他皱起眉,额头露出了几条鱼纹,他对阮末离道:“昕儿已逝,再悲伤也无济于事。”
“末离明白。”阮末离朝许杨释然一笑,“外祖父亦要保重身体。”
许杨点点头,转头慢慢上轿,关上轿帘,阮末离便要回府,却突闻轿落声......
“末离为郡主乃皇上所赐,找个时辰进宫谢恩。”许杨目光闪了闪,他看向阮末离道。
“起轿......”侍卫喊道,暗紫色轿辇渐渐的远了,阮末离在雪地里立了一会儿,进宫谢恩......她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入府。
寒风袭来,卷起千堆雪,天色微暗,“叭塌叭塌”的雪花声在风中响起......
“叩叩叩”几声叩门声响起,“小姐,轿已备好。”余莫立在门外,颔首开口道。
“吱呀”一声,余莫抬头,门开,阮末离身着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梳垂挂髻,脚踏浅色花盆鞋,眸光潋滟。
“小姐你这是......”余莫敛下眼中惊艳,低了低头问道。
“进宫。”阮末离垂眸,红唇轻启道。
见她面色红润,眼中闪着光亮,不似中毒模样,余莫放下悬着的心,看来穿山甲无碍。
瑟瑟风中,空气中仍飘散着一股恶臭,万人堆里,尸体遍布乡野,紫烟尸体抛在乱葬岗,唯见大片乌鸦声响,啄食尸体......
轿身印字“理”,代表着大理寺,每当微风扬起,轿尾的风铃便会微微摇晃,发出清脆的铃声。
轿至宫门,江雪依躬身道:“见过。”
阮末离掀开侧帘,朝她笑了笑,便见江雪依道:“郡主若是要找皇上,他在御花园。”
“谢过雪依姐姐了。”阮末离朝她弯了弯眉,一脸笑意。
“臣不敢当。”江雪依抱拳道。
放下侧帘,轿入宫,行至御花园,阮末离轻启唇道:“停。”
轿辇放下,余莫跟在阮末离身后,御花园一片雪白,只见大片傲梅挺立在风霜中,散发出些许香味,展现其姿态。
阮末离环顾四周,见一身影坐在湖边,后边立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宫娥,她慢慢走近......
“奴婢拜见郡主殿下。”阮末离才见是吏少暮,面前的宫娥先发现了她,她们手有细茧,下盘稳固,一见便是习武之人。
“起。”阮末离道,她看向吏少暮,见他手拿钓鱼竿,眸色无神,头顶的油纸伞积了不少雪,在这应是久坐。
“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阮末离双膝下跪,双手合掌过头顶道,身后的余莫随之而跪。
吏少暮看了她一眼,“你我何须要这君臣之礼了,起来吧。”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宫娥道:“你们退下。”
宫娥互相看了看,阮末离这才道:“余莫你退下。”
“诺。”余莫后退,转身走出十几米处停下,靠在一旁的假山上,看向一旁。吏少暮的宫娥这才离开,立在余莫右侧,眼睛紧紧盯着阮末离。
阮末离轻轻蹙起眉,只见吏少暮苦笑一声,“你现在知道孤这个皇帝做得有多可笑吧,连自由孤都没有了。”
“太皇太后是关心陛下的安全,她并没有要禁锢陛下的自由。”阮末离跪坐在吏少暮右后侧,轻声道。
吏少暮看向她,久久不语,他叹了口气,靠在她的身上,“末离姐姐,孤好累。”
阮末离身体一僵,她抚了抚吏少暮的头发,轻轻的说:“做皇帝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吏少暮眼中滑过一抹莫名神色,他张了张嘴,闭上了眼睛,终是没有说出口。
阮末离看着吏少暮,她怎会不知他内心的苦,游护城河时她便知,吏少暮并没有做皇帝的心。
“臣谢过陛下赐郡主头衔。”她道。
“皇奶奶的旨意,并非孤下旨。”吏少暮看着她,嘴角勾起,那一抹和他同游护城河的身影仍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迟迟不散。
“皇上......”小厮朝湖边跑来,气喘吁吁的说:“到了授业的时辰了,国师大人唤你前去御书房。”
见吏少暮靠在阮末离身旁,小厮连忙低下头跪地道:“奴才叩见郡主殿下。”
吏少暮嘴角笑意慢慢消散,他慢慢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宫娥随之而去......
阮末离这才起身,余莫扶起她,未走几步,便见一嬷嬷站在她面前道:“见过郡主殿下。”阮末离抬眼看着她,朝她点了点头,眸光闪了闪。
“太皇太后有请。”那宫嬷嬷道。
宫外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似拉开了帷幕一般在空中舞动着姿态,直直地快速坠落,铺落在地上。
“末离这场大病可还好?”娵函坐在太师椅上,摆弄着她的指甲套,“不必行礼了。”她微笑的看着地上的阮末离道。
“已无大碍,不堪太皇太后挂念。”阮末离起身,朝娵函一笑,她看向娵函身旁的小姑娘,见这姑娘面色庄重,小手放在娵函的肩头上揉动......
“璃茉,这是郡主殿下。”娵函注意到阮末离的眼神,开口道。
“见过郡主殿下。”璃茉朝阮末离拂了拂身体道。
阮末离朝她点了点头,便见娵函拿出身旁的南阳玉镯,对她招了招手......
“这玉有一对,另一只哀家给了少暮,这一只哀家今日赠给你。”娵函将玉镯戴入阮末离手中道。
“太皇太后,臣女无福消受,受不起。”阮末离便要取下,娵函按住她的手,“哀家既然赠给你,你便有这资格。”
阮末离抬眼看向娵函,见她眼里带笑的看着自己,她敛下眸,提裙跪地道:“谢太皇太后恩赐。”
璃茉眼眸动了动,看向地上的阮末离......
“何须多礼。”娵函扶起她,看向宫外道:“天色不早,你退下吧。”
“诺。”阮末离朝娵函拂了拂身,轻移莲步出宫。
穿过御花园,来到宫门处,轿铃随风发出声响,余莫拉开轿帘,见阮末离停在了轿前......
琴声自远处传来传来,似流水一般清澈,轻灵动人,又似宫闺怨妇模样,弦弦掩抑声声思,阮末离顿住了脚步,她看向宫门西边,些许侍卫正在修缮宫墙......
“那是朝霞殿,宸太后的寝宫。”余莫对阮末离道。
阮末离点点头,上轿道:“回府。”她从前常来宫中,不过多半是去找吏少暮,其他的地方倒是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