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就坐在她住的公寓楼下咖啡馆角落里，隔着一道透明的落地窗，看着她低着头走在漫天火红枫叶的林荫道上，脸上带着不浓却无法掩饰的阴郁忧伤。

好几次，她从咖啡馆旁边路过，慢慢地走向他……

一步一步，像是电影的慢镜头，身后依然是漫天飞舞的红色枫叶。

然后，隔着那道透明的落地窗，与他……擦身而过。

她没有看见他，虽然，那样地近。

但他却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甚至那一刻她脸上每一丝的神情变化，和睫毛的颤动。

还有一次，她肩窝里落了一片树叶，调皮地挂在她的毛衣领子上，在风里飘来荡去，他真的很想伸手过去，替她拿下来，然后敲一下她的笨脑瓜。

可终究，只是想想而已。

后来，他的活动地点和范围也不再只是她楼下的咖啡馆，他去了她的学校。

在校园里，他坐在她去下课必经的树林长椅上，穿着有着高立领的长长大衣，戴着大大的帽子，弯腰驼背地拿着一张报纸，将自己装成一个老学究。

下课后学生一窝蜂地涌出来，但他还是能够第一眼就捕捉到她，看着她垂着眸子走在人群里，然后迅速地淹没在人潮中。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地方，操场里，图书馆里，甚至他还溜进去过公共大课堂，以及后来她在美国实习的医院，甚至是战火不断的维和基地，等等等等。

可能他的伪装实在是太成功，她竟一次都没有发现过他的存在。

这让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那三个月里，她一次也没有笑过，至少他一次都没见过，和从前那个永远笑眯眯的慕佳音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三个月后，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是那么明显的忧伤。

而且，她终于开始重新笑了。

只是那笑，不再是曾经的没心没肺，而是……变成了一种以静默无声的笑意来应对所有的手段。

优雅礼貌，又淡漠疏离。

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却也挑不出她任何的毛病。

就好比……刚才的她。

这样的状态，她整整维持了两年，两年之后才渐渐缓过来，重新开始变得活泼，有了些许曾经的影子。

之后的三年越来越好，第四年的时候，甚至已经看不出什么来，每天都是没心没肺活泼开朗的样子。

想到这里，顾瑾知的心狠狠一抽，两年……他以为五年的时间已经治愈了她的内心，没想到，轻轻一勾，那些痛苦的记忆便如此轻易地让她重新回到了过去。

一切，只因为他一时的疏忽大意，功亏一篑。

清冷的眸中，痛色再难掩饰，凛冽地狠狠划开，心脏像是直接被切开了一样。

他微微仰头，慢慢抬起了手，修长完美的手指轻轻覆上火辣钝痛的双眼……

此时，慕佳音还在浴室里。

一张红肿的俏丽小脸，早已被雾气氤氲得越发地红了起来，像一只存放已久略有些干瘪了的橘子。

镜子里的女人，纤瘦娇柔，身体上满布的青紫淤青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