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灵敏地闪身探手,轻松地将飞过来的皮囊和布包都接住了,再抬头看着黑脸汉子骑马远去的方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那张胖脸上也终是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嘴里喃喃道:“这黑大个的为人倒也还算厚道。就看在这些吃食的份上,下回若再遇上,胖爷我就大人大量,不再找你们麻烦了。”
兴冲冲的胖子立刻拔开了手里那黄褐色牛皮囊袋的木塞口子,随即一股酸味儿夹杂着丝淡淡的酒味就从袋口冲了出来……
不禁皱起了鼻子,胖子有些不满地嘀咕了声:“酒?这味儿闻起来怎的更像是醋?莫非是过期的产品,连酒也变馊了?”
很是犹豫了下,终是抵不过此时喉咙里的干渴,胖子举起了牛皮囊,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倒了点……
一张胖脸瞬间就皱巴成了一团,又酸、又苦、又涩,还有股子怪味……努力地砸吧着嘴,胖子到底是没能尝出多少的酒味来:“我靠!这tmd也能叫酒?”
大失所望的胖子连呸了两声,却又舍不得把这牛皮酒囊给丢掉。这酒虽然难喝,可却也十分解渴。胖子只得把牛皮囊重又塞好,系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然后悻悻地打开了另一个蓝色的小布包。
一块还算干净的蓝色方形布巾里面,包裹着三块巴掌大、足有书本般厚的焦黄色麦饼,几颗半干的杏子,还有两块像是晒干了的梨子干。
红通通的一颗硕大蛋黄,在那远方的地平线上努力地往上蹦了蹦,却还是缓缓地沉了下去。老天爷已憋红了半张老脸,却仍是对着下方干得开裂的大地拼命地喷吐着一股股炽热的气息……
腰间挂着牛皮囊,右肩上挎着蓝布包,嘴里还叼着半块麦饼,一脸满足的胖子,迈着轻快了不少的步伐,努力地往着远处西北方向上的那几团有些模糊了的黑影奔去……
赶了半天的路,这才总算是看到了远处似有几栋房屋的影子,胖子心里的那股子激动劲儿就别提了。
在这荒郊野外的,若是不能及时找到个落脚的地方,那胖子晚上可就有得受了。别看这里白天热得能让人发疯,但到了夜里,待得热气都散尽的时候,那股异常凛冽的寒风,也能把人的骨头都吹得生疼。
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胖子,终于是赶在那抹红霞彻底消失在天际之前,快步赶到了这几间土房子前。
但待得胖子看清了眼前的这些破土房子,那颗心却登时就凉了一多半……
一共就三间又矮又破的土屋,成品字形排列。最左边的那间土屋已经垮掉了一多半;正前方的土屋子顶上遮盖的茅草也早已不知所踪;唯独剩下右边的那间小土屋勉强还算完好——若是不算侧墙面上那几个硕大的窟窿的话。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胖子首先就来到了右边的那间还算完好的小土房前,隔着房前一圈几乎已完全歪倒破碎的木栅栏,冲着里面那扇满是缺口和破洞的木门就喊道:“里面有人么?”
连着高喊了三声,结果那扇紧闭的木门里面却仍是毫无动静……
已彻底失望了的胖子,只得转头再度扫视了下自己左边和身后的那两间破土屋。已垮掉了多半的那土屋子显然是被彻底废弃了的,而另一间没了屋顶的土屋子里面也是空荡荡,别说挡雨了,估计风都遮不住。
正当胖子再次转头看着眼前那扇紧闭的破木门,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该直接破门而入时,终于,从那木门里面,似乎隐约的传出了一丝响动……
胖子的听力很好,眼力也不错。尽管此时天色已暗,还隔着个小围院子,但胖子还是勉强地看到了从那木门上方缺口处刚显露出的小半个花白的脑袋。而隐约的,胖子还能看得到木门上方的破洞里,似乎还有着一双眼睛正往着胖子这里偷瞧……
登时重又激动了起来的胖子,努力地在胖脸上堆挤着憨厚的笑意,高声道:“那个……老人家,冒昧打扰了,我是路过这里的旅人,只想借您的地方歇息一宿。”
胖子的话音落下,那木门后面却又没了动静。但那双门洞后的眼睛,显然还在紧盯着胖子……
胖子按捺住了心中的急切,想了想,干脆先抱拳弯腰冲着木门方向行了一礼,然后又高声喊了一次。
这一回,那木门后终于响起了一个苍老而有些虚弱的声音:“你、你是谁?哪里来的?……你还是走吧,老汉这里没有吃的。”
愣了愣,胖子的小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干脆反手就取下了自己肩头挎着的蓝色小布包,举起对着木门里头喊道:“那个、老人家别误会,我这里还有些吃的。若是老人家您不嫌弃的话,我这里还有两块干粮饼子,可以都送给你。”
一听这话,那木门的背后立刻响起了些动静。那苍老的声音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还隐约有个稚嫩些的声音在说话,随即那扇破旧的木门嘎吱地一声就被拉开了……
看着从木门里突然踉跄着跑出来了一个小“萝卜头”,胖子不禁呆住了。
这是一个身高才只一米出头的“小不点”,格外瘦小的身子被一块黄褐色的破烂土布包裹着。一条细细的草绳扎在腰间,将这大块又破又脏的土布勉强地圈扎在了他的小身板上;和他瘦小的身子比起来,似乎还大了一圈的小脑袋瓜儿上,铺卷着一层淡黄色的细毛发;而那张黑乎乎的小脸上顶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
胖子有些分不清这个小“萝卜头”到底是男是女,也辨不清他的年纪,只看着他那异常瘦小的身子,倒像是才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没等迈着两条小腿、踉踉跄跄的小“萝卜头”再继续往前跑,从他的身后忽然探出了一条干枯细瘦的手臂,牢牢的抓在了他的臂膀上,并使劲地往后扯去……
同样是枯瘦的身子,弓起的腰背,花白的头发——随后从那木门里窜出来的,是一个矮瘦佝偻的小老头。
牢牢地一手抓住了小“萝卜头”,把这小家伙硬是给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弓腰驼背的小老头很是努力地抬起头来,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前方的胖子,老头那皱纹密布的黑瘦老脸上,也满是警惕戒备之色。
没想到从屋子里跑出来的竟是这般模样的一老一小。胖子不禁呆了呆,随即他就注意到了小老头那脸上眼中一抹异常浓重的警惕之意。
胖子当即就往后方退开了一小步,将自己的左手和拿着布包的右手都给举了起来,嘴里忙道:“老人家请莫要担心,我并没有恶意。那个,我这包里还有些吃的,可以给这、小娃子……”
浑浊的老眼仔细地在胖子的身上脸上来回地打量了好几遍,小老头那紧张的脸色似乎才微微放松了些许,但他的双手还是牢牢地将自己身后的小“萝卜头”给扯住了,嘴里缓缓地沉声道:“这位小哥从哪里来?又是要往何处去?”
小眼睛飞快地眨了眨,胖子努力地保持着自己胖脸上的那抹憨厚,微笑着道:“老人家叫我罗胖子就好。我是从西南方的赵家庄子里出来的。庄子昨日才遭了一群贼子的袭击,因怕那些未能得手的贼子们再来,我就打算到县城里找找那些官差老爷。”
听了胖子这番话,小老头这才总算是放松了不少,那干瘪的嘴巴微微动了动,一双老眼中似乎还隐隐露出了些羡慕之色:“哦,原来是那赵老爷的庄子里出来的罗小哥,难怪随身还带着吃食……唉,这片地儿,恐怕也就赵老爷的那庄子里还有些余粮了。”
小老头有些蹒跚地在前头领着胖子走向了那间又矮又小的破土屋。而那小“萝卜头”则一手牵着老头的衣角,另一只小手则正紧紧地抓着一个比他的小脸还要大上了一圈的焦黄色干麦饼子,努力地往着自己的小嘴里猛塞……
屋子正中的地面上堆放着些干草;在屋里左侧靠墙角处用软土垒起了一个床台,上面除了堆满干草外,还铺上了一张泛黑的破草席子;而在靠门的右侧墙角处,还摆放着个破水缸……
这整间估计只十来平米大的小土屋里面,也就只放着这几样东西,也难怪这原本矮小的房屋,此刻让胖子看起来,竟也难得地有了几分空旷之感。
先请了胖子在屋中的那干草堆上坐下,接着小老头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个小木勺子,然后颇有些艰难地俯下身,从那墙角处的破水缸底部舀出了些清水,伸手就递到了胖子面前。
确实感到了干渴的胖子,也没有客气,伸手接过了小木勺,二话不说先灌下了一大口。接着,胖子随手就把小木勺塞给了坐在自己身边、那正被干麦饼子噎得有些儿翻白眼的小“萝卜头”。
看着胖子的这般举动,屋里那仍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着他的小老头,一双浑浊的老眼之中,终是露出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