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凡抱着殷夏雪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喊，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这份痛苦并非肉体上的，而是来自精神上的折磨。
殷夏雪怀了他的孩子了。如果放弃殷夏雪，就是放弃他的一切，放弃剑家的未来，这是“一尸两命”。但是如果要救殷夏雪，那么这个怪物得不到惩治，世界将会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啊……”剑凡的眼神颤动着，几近崩溃。
但是剑凡的手突然被“握”住了。殷夏雪的手放在了剑凡的手上，努力地用力屈指，似是想要握住剑凡的手。但是殷夏雪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哀鸣了一声，身体一颤，眼神在一瞬间有些恍惚。
殷夏雪看着剑凡，嘴唇轻轻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她没有发出声音来，但是剑凡看懂了。
“杀了我。”
现在的殷夏雪很痛苦，对她来说唯一的解脱就是现在剑凡亲手把她杀死……
但是这对剑凡来说，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凌迟。
剑凡点了点头，眼神突然变得冷漠而麻木。他拿起了剑，半跪在殷夏雪的身边，剑尖朝下，指着殷夏雪的胸口。
殷夏雪闭上了眼睛，表情释然，嘴角甚至有淡淡的笑意。剑尖刺进了少女柔软的胸膛，剑凡缓缓闭上了眼睛，剑身洞穿了殷夏雪的心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物狂笑起来，“精彩，真是太精彩了啊。一个人类，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亲手摧毁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意志……”
剑凡拄着剑，跪在原地，没有动弹。他闭着眼睛，似乎和别的人一样，变得死寂。
不知多久过去，剑凡终于睁开了眼睛。此刻他的眼神无悲无喜，里面什么都没有。剑凡变得麻木，正如怪物所说，他亲手摧毁了自己的一切，也包括“剑凡”在内。
在铸剑的时候，剑凡从来没有想过，也不会想到，殷夏雪也会是祭剑的一份子。
黑雾似乎更加黯淡了几分。剑凡抬头看向怪物，怪物也正在看着剑凡，二者对视了一瞬间，怪物在剑凡眼里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剑凡在怪物的眼里看到了很多。
暴虐、欣喜、愉悦。似乎它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它所喜闻乐见的事情。
这样的怪物，真的能留在这个世上吗？
心里突然掠过了什么，剑凡一怔。他讷讷地抬起头，看向了天上。
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黑夜。黑雾之外繁星漫天，剑凡在小时候听说过一个传说，人死后就会化作星星，到天上去。
但是那只是传说而已，剑凡当然知道。在这历史长河之中，有多少人，为了其它与他相关的，或是不相关的事情，付出生命？
那些人牺牲了自己，所换取的，又是为了什么？
剑凡握紧了剑。剑尖上还有殷夏雪的鲜血滴落，就落在剑凡的脚边。剑凡怔怔地看着鲜血消失在泥土中，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体内的真气开始涌动，像是鲤鱼越过了龙门，在一瞬间得到了升华。剑凡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甚至让他死寂的心又再次温暖了起来。
在温暖之后就是炽烈。愤怒像是烈火在剑凡的身体内燃烧，他看向了怪物，瞳中也燃烧着熊熊的烈焰。
怪物似是觉得有趣，又呵呵怪笑起来。剑凡提剑迈出一步，在迈出这一步的瞬间，锋锐的剑意以剑凡为中心扩散开来，在地上留下了淋漓的划痕。
这剑意锋锐到剑凡自己都被割伤，身上出现了细密的伤口。唯一在剑意中完整的，只有殷夏雪的尸骨。
怪物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剑凡在这一刻突然领悟了什么，他终于迈过了他的瓶颈，达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敖星渊说过，剑凡和他的境界之间虽是一步之遥，却是天差地别。现在剑凡感受到了。
到了那般境界，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不同的“剑”。例如敖星渊的剑是寒冰，而剑凡的剑看上去就是纯粹的锋锐，锋锐到连他自己都会受伤。
只有剑凡明白，在这一刻，他明白了“牺牲”的意义。也就是说，剑凡的剑，就是“牺牲”。
即使是牺牲自己，他也要将这个怪物镇压。封印也好，杀死也罢，只要让它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这样的话，也不算殷夏雪白白牺牲……
剑凡的身体微微一颤，再次向前迈进一步。以剑凡为中心，方圆十米的东西瞬间化为灰烬，连土地都被削掉了一层。只有殷夏雪仍旧安然地躺在地上，若非她胸口狰狞的伤口，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剑凡手上刚刚被铸造出来没多久的剑都承受不了剑凡的“牺牲”剑意，出现了裂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剑身上出现裂痕的时候，剑凡的气势反而更加强大了几分。
这也是一种“牺牲”。这柄剑注定会崩碎，但是它愿意牺牲自己，来为剑凡的剑式发挥更大的力量。
“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吧，妖。”剑凡的声音变得嘶哑粗糙。
“这就是我应该来的地方啊。”怪物低笑起来。
“不，你应该去的地方……”剑凡迈出第三步，“是地狱。”
在剑凡的脚落下的瞬间，怪物突然怒吼一声。在怪物和剑凡之间的黑雾在瞬间被“割碎”了，甚至连空气和光线都被切割，导致剑凡和怪物之间的距离看上去有几分扭曲。
“吼！”怪物再次怒吼一声，随着一声巨响， 一阵冲击波以怪物为中心扩散开来。
剑凡开始大步向前奔跑，将破碎的剑高高举起，带着一种开天辟地的气势从上斩下。
怪物嘶吼起来，它脚底下的大地在瞬间被撕裂。怪物举起双臂交叉在一起，似是准备格挡剑凡的这一剑，但是剑还未至，怪物脚下的地面就已经被剑凡一剑劈开。
但是怪物仍旧“站”在了半空之中。它的嘴角微微扬起，似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