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八年(165年)秋,太尉杨秉去世,享年七十四岁,杨秉素以清白廉洁著称,有其父杨震遗风。他博通经传,立朝三十年,凡遇朝廷政令有所欠妥,皆尽忠劝谏,大多被采纳。而杨秉虽出身名门世家,却生性寡欲,不喜饮酒,又早年丧妻,亦不再娶,曾自称“我有三不惑:美酒、女色、钱财。”
杨秉逝世,桓帝痛惜非常,于皇陵旁特赐墓地厚葬。士人儒生、朝中大员无不惋惜流涕,当时名士蔡邕为其作《太尉杨秉碑》,以示哀悼。
广陵人刘瑜,字季节,高祖广陵靖王,其父辩,曾任清河太守。刘瑜少好经学,尤善图谶、天文、历算之术,州郡礼请不就,后杨秉屡次举荐,均婉拒不仕,直至杨秉去世,才前往洛阳吊唁。
刘瑜随后向桓帝上书,斥责宦官恃宠骄横,奢靡享乐,上下相通,欺压百姓,以致盗贼横行,规劝桓帝广开言路,吸取古训,亲贤良之士,纳方正之言,远奸佞之徒,绝谄媚妖言,从而政通人和,天下幸甚。
桓帝见其所言颇为耿正,特召刘瑜问及灾异征兆,刘瑜大喜,奉诏进宫,临行前对杨赐叹道:“果不出太尉所料。”
杨赐疑惑不解,刘瑜这才说道:昔日杨公几番举荐,我一一婉拒,杨公好奇,邀我畅谈天下事,便嘱咐我待他仙去之后,再入洛阳上书朝政,定可得召见重用。”
这刘瑜依诏一路随着小黄门赵忠进到宫中,左弯右绕,宛转几回,终来到一座楼阁,刘瑜抖擞精神,方欲随赵忠进楼,抬头一看,正门之上有一牌匾,书‘尚书台’三字。
刘瑜不解问道:“陛下召见,应在北宫,何故领我至此?”
赵忠笑道:“不必疑惑,杂家并无加害之心,乃是有人欲提点与你,进去便知,杂家在此等候于你,而后再领你觐见陛下。”
刘瑜心中不悦,却还是好奇走进楼中,尚书令廉忠正坐堂中,见刘瑜来到身前,开口道:“本官尚书令廉忠,想必你就是刘瑜吧?”
“正是在下”,刘瑜心道自己与此人素不相识,不过这尚书令乃是朝廷要员,怠慢不得,恭敬行礼问道:“不知大人召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廉忠笑道:“你方至洛阳,不知朝廷之事,前番奏章已有不妥,念你初识为官之道,宫中常侍大人也不与你计较;此次觐见陛下还须慎言,当言则言,不当言者则忘却,于你日后升迁亦有裨益,我等也是对你有爱才之心,今日才来提点于你。”
“在下知晓了,告辞”,刘瑜面色平容,行礼告辞,又由赵忠领到北宫,觐见桓帝。
刘瑜却将廉忠告诫抛诸脑后,桓帝所问之事,一一尽心回奏,细数宦官罪责,言辞激愤,相谈近二个时辰。桓帝甚为赞赏刘瑜,任命其为侍中,并让刘瑜举荐忠贞耿直之贤良,桓帝皆征召入朝重用。陈蕃等人闻之大喜,曹节屡次劝阻桓帝不得,心中暗恨刘瑜。
却说郭氏将李立交托王允带去并州后,日夜伤愁,心忧幼子,便让韩挺一家与香儿、烟儿一同前往太原寻得李立,好生抚育成人。韩挺等一路赶到太原,寻到王允,得知李立被送往圪卜城,只得匆匆往圪卜城而去。
是日,韩挺等一行正往圪卜城而去,忽而闻听前方有打斗声,韩挺当即策马上前,却见十余名鲜卑胡骑正围攻两员汉骑,旁边尚有四五名百姓尸首,数十只白羊四处蹦窜,那二员汉骑一刀一矛,左右翻飞,连杀数人,一时间旗鼓相当,胡骑也奈何不得。
韩挺当即跨马提斧,直奔胡骑,连劈两人,胡骑措手不及,三人内外合击,又斩去三四人,剩余四五胡骑惊惧不已,转首便逃。三人一路直追,怎奈胡骑飞快,只得望而生叹。
“在下韩东,多谢壮士相助,不知壮士尊姓大名”,韩东见韩挺黑面虬须,魁梧雄壮,方才又甚为勇武,不禁生了结识之心。
“这是在下义弟史林”,韩东又指着身旁史林介绍道,史林当即抱拳致谢。
韩挺见二人相貌魁梧,勇斗十余胡骑丝毫不惧,也是好汉,便抱手回礼道:“在下韩挺,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韩挺又指着一旁百姓尸首问道:“这是?”
韩东便说出原委,二人乃是吕浩麾下校尉,近年鲜卑日益猖獗,肆意劫掠边疆百姓,圪卜城深受其害。城主吕浩下令将士四处巡守,保境安民,恰巧碰到鲜卑十余骑劫掠百姓,屠戮无辜,二人义愤填膺,与其拼死相搏。
史林瞧了一眼地上百姓尸首,望着北方怒道:“鲜卑胡狗犹如豺狼,四处劫杀汉家百姓,真该千刀万剐。”
“可怜这些百姓,我等将其尸首好生埋葬吧”,韩挺不忍百姓暴尸荒野,便招呼二人寻得一处山林埋了,随后引着二人去见阿蓉等人。
“什么人”,韩挺三人刚到车前,却见车中窜出来一五六岁孩童,虎头虎脑,手执小斧,护在车前。
“嘿!你这娃娃,倒是凶悍得紧”,韩东见这幼童好生憨健可爱,不由打趣道。
“德儿,不得无礼”,韩挺从后闪出,训斥一句,让韩德拜见韩东、史林,又将车中阿蓉三女引见给韩东、史林。众人叙谈一番,韩东二人得知韩挺欲去拜见吕浩,几人便结伴同往圪卜城而去。
一路上韩东、史林二人交头接耳,不时朝车中望去,韩挺不由疑惑道:“二位,可是车中有何不妥?”
史林嘿嘿傻笑,韩东红着脸低声问道:“义山兄,还望莫要见怪,实不相瞒,我与义弟尚未娶妻,不知车中那香儿、烟儿二女?”
韩挺笑道:“二位贤弟,有事直说便可,何必吞吞吐吐,如此作态,若有为兄可效劳之处,尽可说来。”
一旁史林急忙说道:“就是见二女貌美,我弟兄又未娶亲,不知兄嫂能否从中促和一番。”
“这怕是”,韩挺为难道:“不如到圪卜城后,我让夫人去问二人可有此意,不过还得修书与我家小姐,小姐同意方可。”
“你家小姐?”史林与韩东听着一头雾水,心中嘀咕:怎得如此繁琐。
韩德说道:“我家小姐乃李远之妻郭氏,是我家少主之母”,史林二人这才明白到,毕竟香儿、烟儿乃是郭氏丫鬟,说媒出嫁必须征得郭氏同意才可。
“说来也巧,吕老将军之孙吕布与你家少主同年同月同日生”,史林随口说道。
韩挺不由问道:“吕老将军得孙实乃可喜可贺,那不知我家少主现由何人看护。”
“少夫人黄氏觉得二子有缘,便一并抚育”,史林回道。
韩挺不由担心问道:“黄氏?这怕是不妥吧?”
韩东笑道:“兄长不必担忧,少夫人黄氏虽是大户财主之女,却聪明贤惠,知书达礼,尤善染织,其染织技艺颇受城中百姓赞誉,待你家少主如同亲子一般,并无亲疏之分。”
“那我等此番前往,倒要拜谢才是”,韩挺听完,才放下心来。
“兄长尽可宽心,少夫人贤德,定会好生照料幼子“,韩东这时又满脸惊奇说道:“不过兄长有所不知,所谓好人有好报,少夫人所生之子,日后绝非寻常人,想起当日出生异象,至今我心中尚有惊惧。”
“哦,不知是何异象,让贤弟如此惊惧”,韩挺听到异象二字,不由好奇问道。
韩东边想边说,笑道:“兄长听我细细说来,少夫人向前生有四女,苦于无子,有一日随少将军往白马寺拜佛求子,归来当晚,少夫人便得一梦,梦见有一猛虎扑身而来,少夫人惊慌不已,却不料猛虎温顺卧于其侧,而后少夫人才身感有孕,怀胎一年未见生产,百感焦虑。”
“啊,竟有此等事”,韩挺大吃一惊,并非奇怪黄氏梦中得子,也非其怀胎一年,而是未想到竟然与郭氏症状如此相似,但也不好将郭氏之事相告。
韩东见韩挺一脸惊诧,笑道:“我就知兄长听闻此事,定然惊奇。”
“呵呵,对,对,为兄从未听闻此事,不知还有何等异象?”韩挺继续好奇问道。
“说起少夫人产子异象,只怕兄长更引以为奇”,韩东接着说道:“一日少夫人于染织作坊,忽闻屋外人声大嘈,出外观之,只见西方彩虹映现,光彩夺目,甚是奇异,片刻间又化为一只猛虎,山崩地裂,地动山摇,众人惊慌不已;少夫人突感不适,腹痛难忍,盆骨闷胀,羊水外溢,寸步难行,随卧于布匹之上,生一男婴。”
“这便是吕布?”韩挺猜测道。
韩东微微点头,又奇道:“更令人不解的是,这男婴方出世,但见脐带自断,双目有神,两拳紧握,站立面前,少夫人惊奇,急擦去污物抱于怀中,少将军得知此事,心中大快,直呼‘吾儿神也’,再因婴孩出生布上,故起名吕布。”
韩挺啧啧称奇,笑道:“想必吕良少将军得子如此,定然欣喜万分,哈哈。”
“可不是,全城军民豪饮三日”,史林不由摸起身上干瘪的酒壶,砸吧着嘴说道。
韩东笑道:“兄长,我二人皆是好酒之人,待到圪卜城后,定要与兄长痛饮,如何?”
“哈哈,正合我意”,韩挺大笑,自己本就好酒,遇到酒桌知己,自然大喜,三人不由加快路程,也想早到圪卜城同饮一番。
不出一日,韩挺一行人到达圪卜城,韩东二人一路引着韩挺一行来到吕浩府中,吕浩闻知韩挺仗义相助韩东、史林二人,热情迎接,设宴款待。
阿蓉三女早已迫不及待,往黄氏后院而去,刚至房门前,一阵婴儿嘈杂啼哭之声传来,三女忧心又起,慌忙叩门而入。
三女进房向黄氏行礼后,只见黄氏怀中抱着一名婴孩正在哺乳,身旁一名三四岁的黄衫女童正好奇的看着,女童小脸红扑扑,背扎两个小短辫,脑袋不时晃动,抿着小嘴嘟囔道:“母亲偏心,就知道喂弟弟一人吃,我也要吃。”
“四娘,别胡闹,你已经长大,不用吃母亲的**了”,黄氏笑着哄道。
这小女童乃是黄氏与吕良之女,黄氏共生有四女一子,除幼子吕布外,还有长女吕兰、次女吕萍、三女吕采、四女吕黛,这吕四娘便是吕黛。
吕四娘还是不依不饶,撒娇道:“不嘛!我就要吃,要不就吃一口”,阿蓉三女不由瞥向小女孩,笑意连连。
“哇哇”,阿蓉三女见床上另一男婴嚎啕大哭不止,床旁五六岁的吕采手足无措,喊道:“母亲,我哄不好。”
阿蓉见黄氏只顾哄着怀中婴孩,以为床上哭着的婴孩就是李立,心中不悦,连忙将其抱起,早为人母的她知晓婴儿是饿了,赶紧说道:“夫人,想必我家小主人是饿了。”
黄氏一心哄着怀中婴孩,倒未注意,而香儿、烟儿一听是小主人,赶紧凑过来哄着,这时一旁吕采眨巴着眼道:“一会给他喝羊奶,他就不哭了。”
“什么,喝羊奶”,三女本就气不过黄氏只顾自己孩子,将少主抛在一边,闻言不觉怒起。香儿不悦道:“吕夫人,为何将我家少主抛在一边,不闻不问,只顾喂养自己孩儿,让我家少主喝羊奶。”
“哼”,烟儿冷哼一声,不屑道:“还知书达礼、贤惠大方尼!”
黄氏刚哄好怀中婴孩,见三女对自己冷嘲热讽,不解道:“方才只顾哄着婴儿,倒是未注意,不知为何有此一说?”
旁边的吕四娘摸着小脑袋,左瞟右顾,一双大眼睛转个不停,瞧见三姐吕采一脸不高兴,正撅着小嘴瞪着烟儿。
“夫人,羊奶来了”,阿蓉正要开口,却见一丫鬟端着满满一大碗羊奶,急匆匆进来,阿蓉接过羊奶,端碗喂起怀中婴孩。
“咕咚、咕咚”,婴孩片刻便将碗中羊奶喝尽,阿蓉三女对婴孩食量惊诧不已,待婴孩吃饱入睡后,阿蓉说道:“在城中听闻吕夫人贤惠大度,今日所见,怕是所言有虚。”
黄氏放好怀中熟睡的婴孩,说道:“若是我方才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只是三位一再出言讥讽,话语中带有怒气,究竟所为何事?”
香儿不忿道:“我家少主饿的嚎啕大哭,你却闻若未闻,只顾哄弄怀中亲生孩儿,毫无怜悯之心,你于心何忍,我倒要听你如何说来?”
“扑哧”,黄氏听完哭笑不得,笑道:“我想三位有所误会,你们手中的婴孩姓吕名布,小名虎头儿,乃是我的孩儿,而我怀中的阿苦,才是你们的少主李立。”
“啊”,三女满脸诧异,烟儿说道:“世上竟有这等事,待他人之子胜过亲子。”
丫鬟拿过阿蓉手中的碗,不平道:“我家布公子食量惊人,夫人喂过布公子后,所剩**少之又少,不足以再喂养阿苦公子,故而夫人便先喂养阿苦公子,布公子每日饿的啼哭,多以羊奶喂之,却不料你三人尚不知原委,就如此数落夫人。”
烟儿不解道:“为何不请乳娘?”
丫鬟无奈道:“说来也怪,请来好几位乳娘,喂乳之时均被两位小公子咬伤,纷纷离府而去,只得以羊奶喂养布公子。”
三女得知实情,难免羞愧自恼,赔礼道:“夫人如此高节,我三人还。”
话未说完,黄氏止住,笑道:“我虽一介女流,却也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接托阿苦,自当好生照料,但求无愧于心。”
“夫人之言,让我三人无地自容,请受我三人一拜”阿蓉三人自恼过于轻率,以致误解黄氏,心中越听越不是滋味,一起走到黄氏身前躬身施礼致歉。
黄氏将三人扶起,叹道:“不知者不为过,说起李夫人,我与她尚有一面之缘,当年李夫人才貌双全,多少太原才俊登门求亲,未曾想到今日却要受这骨肉分离之苦。”
“我家小姐命苦,遭此无妄之灾,也苦了少主”,阿蓉身为人母,自知骨肉分离何其凄苦,母子难见多么撕心。
而吕浩听闻韩挺勇武,欲收归麾下为将,韩挺婉言拒之,又感吕浩收留之情,便留在吕府担当护卫。阿蓉三女则随黄氏做些织染之事,平日对李立百般疼爱,犹如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