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婉当上皇后,曹节终日忧虑不安,颇为忌惮,便召来侯览、王甫二人,共同商议对策。王甫、侯览方一入座,见曹节满脸忧虑,不由好奇道:“曹公遇事,向来泰然自若,今日何故如此愁眉不展?”
“近日宫中大事,惟有宋贵人荣登皇后之位,曹公莫不是为此事烦扰不安?”侯览说道。
曹节微微点头,叹道:“如今宋贵人入主中宫,后宫很快就要变天了,杂家怎能安心?”
“哼!本来宋贵人当上皇后,我等应去交好,不料这宋皇后时常前去探望云台恶妇,相谈良久才离去,这二人关系非比寻常”,王甫徐徐说道:“而今宫中侍从亦是出现分化,以郑飒、董腾、董萌三人为首,献媚宋皇后,妄图与我等分庭抗礼,不得不防。”
侯览闻言,似笑非笑,对王甫说道:“王常侍与渤海王刘悝曾有过节,而渤海王妃乃是宋皇后的姑母,姑侄关系一直很好,现今宋皇后统领后宫,难道王常侍就不怕刘悝寻机报复?”
“刘悝小人,不守诺言,昔日旧怨,如同骨刺在喉,若不是杂家至今未寻得良机,早就把刘悝碎尸万段”,王甫想起刘悝,顿时恼恨异常。
曹节心知王甫为人素来瑕疵必报,一直对刘悝怀恨在心,很早便想报复泄恨,如今碍于刘悝和宋皇后的关西,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连忙劝慰道:“皇后初立,陛下宠爱有加,此时万不可开罪宋皇后,王常侍还须忍耐一时。”
“曹公之言甚善,此时确是不好下手”,王甫嘴中虽是如此说,心中依旧不甘,出言问道:“郑飒、董腾与刘悝交好,董萌乃是云台恶妇的亲信,而刘悝、恶妇皆与我等有仇怨,绝不能任由宋皇后羽翼丰满,一家独大,否则我等性命危矣!”
“哼”,侯览顿时火大,狠厉道:“郑飒、董腾与刘悝勾连,董萌与我等早已离心离德,这三人绝不可留,不杀之,难泄心头之恨。”
“斩草就要除根,云台恶妇与刘悝才是祸根,必须一并除去,才能安枕无忧”,王甫恨声道。
“那不知二位有何良策?”曹节笑问道。
二人顿时语塞,王甫干笑道:“我二人一向尊曹公为首,惟曹公之命是从,还请曹公不吝赐教。”
曹节摇头失笑,沉吟道:“若是不想宋皇后执掌后宫,还需从天子身上下手,宋皇后虽有郑飒、董腾、董萌为爪牙,却依旧势单力孤,宋皇后所倚仗者,无非圣宠在身,我等就来个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不知如何抽去圣宠?”王甫、侯览齐齐问道。
曹节回道:“陛下正值青春年少,精力旺盛,现今宫中并无多少姿色卓越女子,可用充实宫闱之名,前往民间选拔采女,挑选妖媚女子入宫;而陛下所经房事甚少,相较与先帝,遥不可及,若是有一擅长床底之术的女子,杂家敢断言,几日便可将陛下迷得神魂颠倒,到时宋皇后有何惧哉!”
“不错,选拔采女入宫,夺得圣宠,而宋皇后初立,于宫中少有威势,一旦失宠,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屠刀下的羔羊”,王甫抚掌叫好,兴奋不已。
曹节继而说道:“若是所选拔之人,入宫得宠,我等在宫中也好多一分助力。”
然而此时的南宫云台,宋皇后正与窦太后言谈甚欢,一旁的灵帝不住点头,满脸喜色。宋皇后尚且不知,一场生死争斗正悄然而来,宽厚仁德也难以阻止,不幸终将是要降临在她的身上。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春夏秋冬,四季变化,夏天的炎热已经退去,转而迎来了秋高气爽的天气。
此时的南阳秋意已浓,处处美景,通往南阳郡城的大道上,一行车马正慢悠悠驶向城池。道路两旁的高树依旧威武挺拔,有红的枫树,黄的杏树,绿的松柏,顺着高树朝下望去,只见满地菊花盛开,色彩各异,粉如晚霞,白如飞雪,色彩各异,与一旁的高树交相辉映,宛如一幅五彩油画。
“南阳美在何处!美在颜色斑斓啊!”中常侍郭胜也为眼前的五彩缤纷所动,转首对身旁的王甫笑道:“不愧是当年光武起兵之地,美色怡人,让人流连忘返,怪不得盖升不愿入朝为官,宁可守着南阳一辈子。”
“郭常侍,你倒是悠然自在,还有心思欣赏美景”,王甫眉头紧锁,自出京选拔采女以来,虽选得百余名佳丽,还是有些不满意,而郭胜却是惬意自在,一路晃悠悠,赏景看花,王甫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二人正行间,忽闻一阵哗啦啦的笑声,好奇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金灿灿一片稻田,田野里尽是沉甸甸的稻谷,人影穿梭不息,汗水四溅,不时大笑道:“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刨去地租、赋税,倒也用不着挨饿,几个月的辛劳值了。”
“哼”,王甫听着这些欢声笑语,面沉如水,自己正为寻不到佳人入宫,这些乡野贱民倒是欢呼雀跃,顿时咒骂道:“今年走了狗屎运,明年闹个饥荒,来场水灾,让你等饿死荒野。”
“噶噶噶”
方行至城门,王甫忽闻一阵雁鸣之声,仰首望去,只见一群大雁正呈人字形,南向而飞。王甫看了几眼,索然无趣,带着众人入城,早有南阳大小官吏在此等候多时,免不得赠金送银,美女伺候,珍馐款待。
次日,朝廷选拔采女入宫的消息,霎那间在南阳炸开锅来,郡守府莺莺燕燕,喧闹繁杂。人群中有一彪形壮汉,左推右挤,不时大声吼道:“滚开,给老子滚开。”
这大汉一脸络腮胡,颇为霸道,旦有退让稍慢折,或是不让者,论起拳头就打,却也无人敢还手,只因大汉腰间别着一把杀猪刀,寒光闪闪,摄心心魂。
大汉姓何名进,字遂高,有些蛮力,独自便可杀猪,乃是本城有名屠户,其父何真亦是以屠户为业。后来,何进生母钱氏病逝,何真续弦同郡的赵氏,而赵氏本为朱兴之妻,朱兴不幸病故,赵氏带着幼子朱苗苦苦谋生,经人撮合,便与何真结为连理。
赵氏自入何家后,将朱苗改名何苗,后又生下二女,分别是长女何莹、次女何玉。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何真在次女何玉诞下后,不幸病逝。何进靠着一身蛮力,子承父业,屠猪谋生,独自养活一家五口人。
“何屠户,这是朝廷选美,又不是杀猪,你推推嚷嚷作甚”,人群中一肚满肠肥、油光满面的土财主陈归,掂着大肚子,打趣道。
随即有人笑呵呵道:“人家何屠户有个白玉妹子,那可是南阳城一顶一的美人儿,自是要来看看。”
“何大哥,这朝廷选美哪能轮到屠户之女,要不你看看我这身板,除了个头比你家妹子矮点”,一群少年公子闻言,急忙凑上来,围着何进不住恭维着。
“走开,我家妹子乃极贵之人,怎是你等配得上”,何进一见真是选美,挤出人群,匆匆赶回家中。
何进方至府门前,却见院墙上爬满了人,不时传来一阵阵嬉笑声:“这何府桂花飘香十里,闻了都不忍离去。”
“哈哈,我看你小子不是花香不舍走,是见了何家白玉美人儿,舍不得走”
“都给老子滚”,何进顿时大怒,抄起腰间杀猪刀,一通臭骂,将众人驱赶,进到院中,却见三妹何莹正翩翩起舞。
桂花树下,清香四溢,片片花瓣飘落,十五岁的何莹装素淡雅,步履轻盈,动作举止犹如轻燕一般,眉宇间顾盼神飞,秋波点点。忽而何莹朱唇轻启,阵阵娇声细语,曲曲曼妙歌声,而她婀娜的身姿,也随着歌声舞动起来,说不尽的赏心悦目,道不完的动人心弦。
“三妹”,半晌过后,何进才回过神来,唤了一声。
“大兄”,何莹闻言,紧忙上前接过何进手中猪肉,只见这何莹亭亭玉立,面容娟丽,曲眉丰颊,肌肤如雪,再配上那七尺一寸的身高,着实秀色可餐,宛若天人。
何莹瞧见何进满脸喜色,好奇问道:“大兄今日心情愉悦,不知有何喜事?”
“三妹,大喜啊”,何进兴冲冲道:“天子诏令,选拔采女入宫,今日朝廷选女使者,已至南阳城中,城中妙龄女子皆已去面选,三妹天生丽质,美不胜收,岂是城中庸脂俗粉可比!若三妹前去面选,必能选中入宫,我何家亦可水涨船高,光宗耀祖。”
“哟!我何家,还光宗耀祖呢!”正说间,门外一醉汉叠叠歪歪进到院中,讥笑道。
“二兄,你又酒醉说胡话了”,何莹上前搀住踉跄不稳的何苗,摇头说道。
何苗,字叔达,何莹同母异父兄,何进异父异母弟,本名朱苗,为儒生朱兴之子,随其母赵氏嫁入何家后,改名何苗。
“二弟,你年岁已近加冠之年,再过几日便要娶妻成家,还终日不务正业,浪荡嬉戏,枉你还是七尺男儿”,何进瞧见何苗作态,怒气横生,训斥道。
何苗丝毫不在意,指着何进反讥道:“你也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以屠猪宰羊为业,同窗好友怎会嘲笑我是屠夫之弟,为人所看轻。”
“你”,何进气的面色铁青,伸手作势要打,心知何苗生父乃是儒生士子,自入何家之后,不仅对自己不满,便是对父亲何真亦有不敬,然何真临死前,嘱托自己好生照料一家子,况且继母赵氏一向视自己犹如亲子。
何进念及此处,高举的右手,无力垂下,失落道:“随你去吧!”
“叔达,你怎得又发酒疯,胡言乱语”,屋内赵氏闻得院中二子争执之声,连忙由着何进之妻王氏搀扶出来,对着何苗一顿训斥,何苗大气不敢出,缩头低首,静默一旁。
“父亲”,四岁的何咸见到父亲归家,挣开王氏的手,小跑着扑倒何进怀中,小手不停摸着何进的大胡子,何进心中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待众人入屋坐定后,何进将朝廷选拔采女入宫之事道出,一家人欢欣鼓舞,好似已然见到何家荣宠至极的场面。
欣喜之后,赵氏犯起难来,苦声道:“依照朝廷采女制,我家乃是屠户出身,地位低下,三妹恐无资格采选入宫。”
“母亲不必忧心,儿早已思虑妥当”,何进笑道:“此番主持采选之人,乃是宦官王甫、郭胜二人,素闻宦官贪财好利,谄媚无耻,明日孩儿就变卖祖产,筹集金帛赠予王甫、郭胜,与之交好,请二人加以通融;况且妹妹天生丽质,身姿高挑,倾国倾城,歌舞动人,必能于艳艳群芳之中脱颖而出。”
“三姐要是入宫,就没人教我跳舞唱歌了”,何进幼妹何玉一脸不高兴,挽着何莹胳膊,可怜兮兮道。
“哈哈”,何进大笑道:“你三姐入宫之后,就得日日伴于天子御前,岂会有空教你歌舞?”
次日,何进变卖家产,筹措资财,亲往拜见王甫、郭胜,然王甫等人却因何进出身卑贱,本不愿相见,碍于何进所赠资财,勉强接见。
待何进走后,王甫轻笑几声,不屑道:“这厮生得这般庸俗,又是一屠夫出身,想必何莹也是与这厮如出一辙,上不了台面。”
“王公,何进虽生得面相粗鲁,然其妹何莹确是天姿国色,娇媚动人,身材高挑,有七尺一寸,肤色白嫩,好似圆润凝脂,又能歌善舞,纵是瑶池仙女,亦不过如此,南阳城中人人皆知,称何莹为‘白玉仙’”,一旁的郡吏不住赞道:“何莹美动南阳,每日何府院墙上人头攒集,只望窥见何莹一面,至于前往何府求亲之人,更是络绎不绝,却被何进一一谢绝”
“哦”,王甫听完,一脸好奇,问道:“这何进与何莹可是亲生兄妹?”
“同父异母”,郡吏见王甫、郭胜二人发问,连忙讨好,将何家一门过往详尽道出。
王甫听完,笑吟吟道:“这何进倒也不容易,独力养活一家老小,只是这何苗不知感念兄恩,反而轻视其兄屠户为业,真是枉读圣贤书。”
“这何真、赵氏长相并无出众之处,何莹怎生得如此貌美?”郭胜若有所思,忽而笑道:“莫不是串种了吧?”
“这”,此言一出,满堂愕然,片刻之后,哄堂大笑,王甫亦是捧腹而笑。随后,何进将何莹领至郡府中,王甫、郭胜一见到何莹真容,也是看得神魂颠倒,沉醉其中,当即将何莹选入宫中,火急火燎赶回洛阳,何进一家亦随之迁居洛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