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行冠礼设鸿都馆,陈民情阳球入京 下
作者:书写千秋      更新:2020-05-09 18:05      字数:4305

却说灵帝设鸿都文馆,以诗赋书法选才为官,其中以乐松、贾护二人最擅迎合天心,灵帝视二人如心腹。乐松、贾护二人一朝得宠,却越发忧虑不安起来,他二人见朝中结党成风,而自己等人茕茕孤立,势单力孤,难以成势。

二人几番思量,想起昔日的那些同窗好友,暗自琢磨起来,如何将这些人引荐入朝,以为党羽,相信灵帝也乐得见此。

说来也巧,自窦太后病逝后,灵帝时常思及窦太后之恩,因未能尽孝而自责不已。乐松见此,知晓灵帝最重孝道,趁机进言道:“陛下乃至诚至孝之人,怎奈国事繁忙,许久未前往宗庙祭祀历代先祖,此番恰巧有些空闲,倒不如择日到郊外祭祀天地,以求大汉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

“此言甚善,朕久未出宫,终日闷在宫中,无趣至极,索性明日出宫祭祀陵寝,也可体察民情”,灵帝欣然应声,吩咐乐松、贾护二人前去打点一切。

乐松二人恭声应命,徐徐退出殿堂,贾护连忙凑到乐松耳旁,低声道:“乐兄,是否即刻派人通知江览、任芝等人早做准备?”

“嗯!宜速不宜迟,即刻告知江览等人,让他们在先帝陵园恭候,依照先前安排行事,我这就去准备一切”,乐松这些时日与灵帝接触,知晓灵帝急于招揽心腹,为己所用,当即点头称是,与贾护分头行事。

次日,灵帝亲自前往洛阳郊外祭祀先祖,祷告天地,为国求福。一番祭祀后,灵帝又来到桓帝陵园宣陵祭奠,想起与桓帝合葬的窦太后,不由黯然神伤起来。

灵帝方要离去,却闻得一阵喧闹声,忙让人查探清楚,乐松、贾护二人心知肚明,相视一笑,领命前去查探。

片刻后,乐松、贾护急急跑回,乐松笑道:“陛下,洛阳城郊数十名百姓,久为陛下孝道所感,自称是‘宣陵孝子’,聚集于宣陵前,哭泣祭奠先帝。”

“哦!这些百姓不忘先帝恩德,倒也是忠心之人,且随朕前去一看”,灵帝一听,好奇心大起,当即前往一观。只见陵墓外,数十名儒生打扮的士子,正痛哭流涕,为桓帝、窦太后夫妻二人哀悼。

灵帝为之一动,召来为首二人,问道:“你等是何人?何故在此哭泣祭奠?”

“草民江览,叩见陛下”

“草民任芝,叩见陛下”

那二人紧忙叩拜行礼,道出姓名,江览瞥了眼灵帝身旁的乐松、贾护,心头窃喜不已,忙告罪道:“草民等久沐陛下圣德,以孝道为典,先帝乃是天下百姓的君父,我等自当前来拜祭,不料惊扰到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既是尽孝之举,朕岂会怪罪于你等,先且起来答话”,灵帝见这二人对答如流,面色淡然,不由高看几眼。

一番言谈之后,灵帝见这数十人虽是乡野百姓,却也通晓诗书,更为难得的是,这些人皆是至孝之人。有鉴于此,灵帝当即下诏,将这数十人尽数征召入鸿都学馆,一律授予郎中、太子舍人之职。

乐松、贾护一朝得逞,喜不自胜,随后又接连引荐十数人入鸿都学馆,灵帝一一允准。这些人大多是德行低劣之辈、趋炎附势之徒,对民间稀奇之事,无所不知。每当灵帝召见之时,乐松等人见灵帝年轻,常向灵帝讲些地方风俗、乡里趣事,以愉悦灵帝。

果然灵帝过于年轻,对外事知之甚少,听闻这些奇闻异事,灵帝顿感好奇,听得津津有味。乐松等人见此,随即四处搜寻有趣之事,可谓无奇不搜。灵帝乐得见此,闲暇之余,常以此消遣作乐,对乐松等人往往越级擢升,封赏甚厚。

灵帝以辞赋选才,孝道授官,而所选拔之人,又多有品行不一者,鸿都学馆也渐而变得良莠不齐,好坏不一。朝中大臣、宫中宦官、洛阳权贵、世家儒生也对此多有不满,认为鸿都学馆之人大多出身乡野,凭借文章书法入仕,并无为政之才,难当大用。

其中,司徒杨赐对此最为不满,连番上书劝谏,言辞恳切,言道朝廷授人爵位,毫无次序。灵帝置诸不理,依旧我行我素,大肆拔擢鸿都馆文士,时常出外巡游作乐。

朝臣的劝谏,宦官的忧惧,权贵的不满,所有这一切,灵帝丝毫不在乎,不论鸿都文士是否有惊世之才,但灵帝皆予以重用,所为者,不过是在朝臣、外戚、宦官三者之外,再培植一支亲己势力,引为心腹,以图制衡朝中势力,便于自己日后为所欲为。

夏四月,天下大旱,司隶等七州又蝗虫成灾,朝廷下诏州郡府衙赈济饥民,不料地方官吏趁机贪墨官粮,救济不力,灾民饿死无数。

野王县令司马直见此,郁愤难当,怎奈自己不过区区县令之职,官职低微,无力整顿。这司马直思来想去,当即托请公事,请得朝廷允准,连夜奔往洛阳,接连拜访司空刘逸、太尉桥玄,请托上书天子,言明实情。

刘逸、桥玄皆避而不见,司马直只得寻到司徒杨赐,再三恳请,杨赐才肯接见。司马直愤然道:“司徒大人,如今七州灾旱,蝗虫肆掠,五谷损伤,百姓饥肠饿肚,四处逃难,处处可见流民成患;而天子不知赈济安民,反倒于民间选拔采女,充斥宫闱,国库用尽于奢靡享乐,再加上外戚世家、州郡官员枉顾法纪,贪财受赂,民怨沸腾,长此以往,汉德衰微,社稷危矣,不得不令人心忧如焚。”

“唉”,杨赐仰首长叹,无奈道:“天灾**,政令失当,民怨沸腾,暴民四起,又有外夷虎视眈眈,海内动荡不安,此时正应兴德政,奖耕织,蓄国力,安天下,老夫又何尝不知此理?只可惜,而今宋皇后失宠,国丈宋酆畏首畏尾,何贵人等妃嫔趁机与宦官相互勾连,又有董太后从旁庇护,以致朝政为宦官、女流所专断,天子臣民受其等欺罔,怎能让人不忧!”

司马直闻言,当即拜请道:“大人既然为此忧虑不安,正应上书进谏天子,诛除奸邪,重用贤良,司马直不才,只求司徒大人为我引见天子,上陈实情。”

“非是老夫不愿相助,实是老夫有心无力”,杨赐摇头苦笑不已,瞧见司马直一脸疑惑,耐心解释道:“前番陛下立鸿都文馆,于鸿都门下征召贤良之人,不下数十人,俱被陛下授予官职,陛下有心招揽贤良为朝廷所用,本也是好事!只是,这鸿都馆所召之人,皆是趋炎附势之徒,无才无德之辈,大多靠着诗词歌赋、书法文字,献媚天子,骗得天子宠信,继而又相互引荐,拉拢结党,陛下为其等所蒙蔽,屡屡越级拔擢;如乐松受任侍中,任芝官拜尚书,梁鹄受封高爵,这等宵小之流,日日怂恿天子出外巡游、兴建高殿,时日一久,必生祸端。”

司马直自入京之后,也曾听闻鸿都文馆之事,想起自己劳碌数十年,饱经心酸,才能受封县令之职,而今鸿都馆的文士,仅仅凭书法辞赋,不出一月,便入朝为官,极受天子宠幸。思及此处,司马直难免心头不忿,不满道:“依照大人之言,鸿都门下皆是小人,宵小入朝,定然为祸,大人当早日劝进陛下,若是大人有不方便之处,正可由在下面圣直言进谏。”

“老夫早已不满,苦苦上谏天子,惹得龙颜大怒,为陛下所疏远”,杨赐缓缓坐下,垂首落寞道:“若非如此,老夫自要相助于你,如今却被陛下所厌恶,实是有心无力。”

司马直也不知杨赐所言,是真是假,不过既然杨赐婉言相拒,司马直不好强求,当即告辞离去,另寻他法。

正当司马直四处求访之际,恰有平原相阳球因为官严酷,厉行峻法,为青州官员联名弹劾,灵帝当即将阳球征召回京,送往廷尉处治罪。

前文也曾提到,阳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家中世代为望族,代代有人出仕。阳球生性严苛冷酷,最好申不害、韩非的法家学术,精研刑律典章,且擅长击剑,精于骑射,堪称文武兼备。

起初阳球被举荐为孝廉,补任尚书侍郎,凭借自己一身法家学术,又行事严谨,所起草奏章,甚得尚书阁众人推崇信赖。后出任高唐令,因为官严厉苛刻,不讲情理,得罪不少权贵豪强,为郡府弹劾收捕,恰逢大赦免罪。

这阳球既已去官,却不肯回乡,他本就醉心权欲,岂能甘心。当时,宦官正得势,阳球见此,百般讨好宦官,娶中常侍程璜养女为妾,得程璜相助,再度出仕。不久,阳球升任九江太守,正值九江郡贼寇作乱,阳球当即率军平叛,一举将贼寇尽数剿灭,而后又将郡内所有贪官污吏一一处死,九江百姓归心,郡中得安。

此次,阳球不仅得罪豪强权贵,也引得洛阳宦官不满,又为司空张颢上书弹劾苛刻残酷,免官归乡。天子念及阳球平定九**寇之功,网开一面,加之程璜从中周旋,阳球再度出任平原相。

这阳球倚仗程璜撑腰,依旧我行我素,方一到任,严格整顿吏治,惩治贪污**,青州大小官员多有不满。幸有青州刺史李寿,也极为推崇法家学术,与阳球结为忘年至交,对阳球多般照拂,阳球得以无恙。

后又有太平道盛行天下,阳球极为不满张角之行,严厉打压太平道,不准百姓信教,勒令百姓好生劳作,一些不满官员及顽固信徒,皆被阳球明正典刑,惹得青州上下不满,却有刺史李寿再度力保阳球,青州之人自是敢怒不敢言,张角等人也是无奈,惟有暗中行事。

不料李寿不久病逝,新任青州刺史不喜阳球严苛,加之青州大小官员、世家豪强,联名上书弹劾,将青州旱灾归咎于阳球暴虐严酷。张角趁机派马元义、唐周于洛阳四处活动,希望可以借机除去阳球,然而张让等人碍于王甫、程璜等人面子上,不愿害阳球性命,只得将阳球调离平原,罢免官职。

阳球既已被指控犯有严酷罪,为朝廷征召入廷尉府受审,按律应当免官。阳球却毫不惊惧,反而遣人求岳父程璜、王甫等人相助,希望可借机调入洛阳,入朝为官。经程璜等人向灵帝求亲,灵帝虽是赦免阳球之罪,却也责令阳球即日返乡。

一心盘算着扬名立万的阳球,在无奈之际,再度寻到程璜、王甫二人,百般讨好,便是对王甫养子王萌、王吉,亦是多有献媚,阳球这才得以授官议郎。

说到也巧,司马直连日寻访朝臣,俱是无果而终,正欲回归野王之际,恰遇醉心权欲的阳球,二人本就喜好法家学术,免不得相谈一番。阳球得知司马直难处,当即自告奋勇,应下司马直所请,司马直感激一番,连夜离京。

这日,朝会之际,灵帝听完群臣奏章,这些大臣摄于宦官威势,皆是报喜不报忧,正当灵帝满心以为国泰民安之时,议郎阳球忽而上前奏道:“陛下,臣阳球有要事奏报。”

“何事?”灵帝淡淡问道。

阳球自怀中取出奏章,由小黄门张让递交灵帝,朗声奏道:“如今天下大旱,七州蝗虫成灾,饥民无数,陛下仁厚施政,诏令州郡官员赈济饥民,安抚民心,哪知州郡官员多有贪墨不法之徒,与商贾之流串通一气,囤积粮米,倒卖官仓,损国利己,饿殍遍野,以致暴民四起,而州郡官员隐瞒不报,欺君罔上,这等贪官污吏、不法商贾,决不可轻桡,臣叩请陛下严惩不法,安定社稷。”

“哼”,灵帝一听,忙翻阅阳球奏章,证据凿凿,想起先前群臣所奏,还以为天下安定,未想到自己被人蒙在鼓里,自是怒火万丈,瞪着殿下群臣,冷声道:“朕早已下诏,严令州郡府衙赈济饥民,不得有误,而今救济不力,海内不宁,何故方才无一人上报于朕,莫非尔等也与地方勾连,欺瞒于朕?”

“臣等有失察之罪,绝不敢欺君罔上,请陛下息怒”,满朝文武一见灵帝大怒,连忙叩首请罪,颇为整齐划一,好似早已商量妥当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