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嵩岭下是一处不曾被人发现的温泉,槐然在落到半山腰时,迸发出妖灵,召来槐花云团,将两人送至山底之下。
可就在槐花云漂浮至温泉上方时,本就重伤的槐然彻彻底底的陷入了昏迷,两人也就此沉入了温泉水底。
槐然的血是鲜红的,在温泉水里荡漾开来,染红了一片,等到莨攸将槐然从温泉水里拖上来时,槐然已经渐渐显露妖纹,彰显男儿身份的喉结也消散不见。
寒风萧瑟,沾了水的长发和衣衫在冷风里渐渐凝结成冰,可槐然胸前的伤口,却依旧不停歇的,孜孜的向外冒着鲜血。
“槐然,槐然,你醒一醒,槐然!”封莨攸拼了命的用手按住伤口,可血依旧顺着莨攸的指腹,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
大概是莨攸按得太重了些,摁疼了槐然,昏迷不醒的槐然竟然慢慢地睁开眼了,而她睁眼的那个瞬间,入眼的,便是莨攸发梢上凝结的冰柱子,槐然觉得有趣,但一呼吸心口便痛的厉害,槐然忽然想起,她那脆弱的心脏似乎又被刺穿了。
槐然觉得有些对不住源尘,但现在她更舍不得莨攸这样担心:“衣襟里有源尘给的药,每样给我吃一颗。”
“好!”莨攸再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世俗礼仪,伸手从槐然衣襟里拿出药瓶,再一颗一颗的放进槐然嘴里。
血,奇迹般的止住。
莨攸心气一泄,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莫怕,我不会死!”槐然依旧疼痛难耐,却还分出心神安慰莨攸。
莨攸看了一眼槐然,脱下已经结成冰块的狐裘,轻轻地搭在槐然身上:“我去捡点柴,先把火升起来。”
“小心些!”槐然抓住莨攸的手。
“我知道!”莨攸点了点头,那两人被槐然用铁棍串成了葫芦,踢回了那座山头,但这毕竟不是普通人,保不齐已经恢复过来,并且下来找槐然了。
在冬日里,寻些枯枝并不是难事,莨攸寻了一个石洞,将槐然抱进石洞,在洞门堆砌好岩石冰雪,掩去踪迹。
莨攸毕竟是贵门公子,身上自然不会带什么火石,所以,生火这样的事到底是难住了他。
好不容易,木柴堆燃起了火,莨攸回头去看槐然,却发现槐然已经陷入了昏迷。
“槐然,槐然!”
这一次,槐然再没有醒来的迹象,而身体也渐渐变得冰冷,莨攸捏着槐然冰冷的手,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寒。他记得槐然是在天火中活下来的妖精,身子总是烫的,而此刻,却冷的刺骨。
莨攸只在石洞口留出一个双掌大小的通风口,所以在火堆燃起来以后,整个石洞都暖起来了,两人身上结了冰的衣衫也都化了水。
“槐然,我,我会娶你!”莨攸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伸出手解开了槐然的狐裘。
莨攸忍着湿衣服裹在身上的刺骨寒冷,一件一件的脱掉了槐然的衣衫,直到槐然只剩中衣。伤口处的血痂凝住了中衣,莨攸没有办法脱下,手边却也没有可以剪开中衣的东西,莨攸捏紧了冰冷的手,良久,才快速脱下自己的中衣,将中衣放在火边烤。
火堆烧的很旺,不一会儿,莨攸湿透了的中衣就被烘烤的微热,莨攸忍着火烘烤在手上的灼热,等到中衣变得滚烫,才将中衣上的水一点一点的拧在了槐然伤口的周围。
等到热水慢慢的将凝血化开,莨攸才顺利的将槐然的中衣脱下。
槐然的身子越来越凉,脸上的妖纹越来越深,脖子上象征男儿的喉结也消失不见,甚至手臂上,也渐渐显露出了类似树皮的纹理,莨攸从一边的衣服堆里翻出了一瓶金疮药,这是清晨出门前,元书硬要放在他身上的,莨攸本觉得麻烦,但是元书却说,出门在外,难免磕碰,带着药,才能安心!
以往,莨攸总觉得元书太小心,太杞人忧天,而如今,莨攸却很是感谢元书的这份小心。
这,应该是莨攸这辈子,看过的最可怕的一个伤口了,槐然的伤口有莨攸的拳头那样大,伤口上结了黑漆漆的血痂,莨攸小心翼翼的用中衣擦去伤口周围的血痂,然后将白色的金疮药撒在那渗人的伤口上。
没有纱布,莨攸也不敢用湿哒哒的衣服裹着,只得这般晾着伤口,槐然的狐裘被挂在火堆上烘烤,白色的狐毛被微微烤焦,但也将狐裘烘干,莨攸用狐裘将槐然裹住,小心的抱在怀里,等到一切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莨攸才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轻轻颤抖着。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湿哒哒的衣衫都被烘干,久到干柴添了两次,槐然冰冷的身体才渐渐的温暖起来。
在摸到槐然有些温度的手后,莨攸一直悬着的心才掉了下来,天知道,这几个时辰他是怎么过的,他就这么抱着槐然,时不时摸摸槐然的手,而就在他为槐然盖上另一件狐裘时,他发现槐然白皙的腿上渐渐显露出黑色的血脉,慢慢的布满了槐然的整条腿,像极了根须。
莨攸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害怕,那种从心底里弥漫出来的恐惧。
“莨攸。”
莨攸下意识的一抖,才低头去看:“槐然?”
槐然应了一声,反手握住莨攸的手:“嗯。”
“醒了就好。”莨攸对上槐然的眼,一双漂亮的眸子熬成了红眼睛。
“别怕,我没事。”槐然伸出一直裹在狐裘里的手,轻轻的抚着莨攸的脸。
莨攸低头握住槐然的手,眼角竟是微微湿润:“你不该救我。”
槐然顿了顿,然后唇角微微上扬:“我怎么舍得呢?更何况,你曾经,也这样救过我啊。”
“槐然,如果我不是他,你,你也会这样义无反顾吗?”莨攸抬眼,直直的盯着槐然。
没有如果。
槐然本想这么说,却忽然想起源尘曾说过,没有哪个人希望自己永远是别人的替代品,哪怕替代的是他自己。
“莨攸,你就是莨攸啊。”槐然捏了捏莨攸的脸颊,扯出一抹有些虚弱的笑容,“对莨攸,我当然会义无反顾啊。”
莨攸睁着一双眸子,看着槐然许久,然后低头在槐然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以后,请不要义无反顾。我还有来生,你没有。”
槐然没有说话,听着柴火噼里啪啦作响,然后在莨攸以为她又一次昏睡过去的时候,轻声说道:“我做不到。”
抱着槐然的手慢慢收紧,微凉的吻轻轻贴上槐然那有些灼热的唇上。
莨攸生涩的轻轻吻着,一下一下的舔舐着槐然那有些槐花香甜的唇。
藕臂轻轻穿过中衣,指腹一点一点的抚摸着莨攸宽厚的肩胛,莨攸呼吸渐重,本能的伸出舌头触碰着槐然的唇。
槐然细细的回应着,诱惑着莨攸的唇一点一点的深入,与她的舌难舍难分的交缠着。
吻,深情缠绵,莨攸也好,槐然也罢,深陷其中。
槐然活了许久,曾也因为好奇男欢女爱的事情,拉着源尘半夜趴在花楼头顶,不知廉耻的偷窥花魁香闺。
花魁身边的男人总在换,而她的叫声也总是很夸张的几乎要让整个花楼的人都知道,她在做什么事,可每到清晨时分,便会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潜入花楼。
花魁甚少与客人亲吻,却会和这个书生相拥深吻,有时会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有时却只是互相抱着,可那时的花魁,再没有那悦耳的叫声,可槐然却觉得,那时的她,才是最快乐的。
彼时槐然还年轻,不懂情滋味,只想着,不都是男人。
而如今,她却觉得,若是旁人敢这么亲她,她必然会打的那人妻离子散,断子绝孙。
莨攸情动,吻不自主的顺着槐然的唇渐渐往下,微凉的手也不受控制的顺着槐然的腰一点,一点的向上游走。
“嗯。”槐然半睁着眼,微微喘着,“莨攸,封莨攸……”
“阿然。”莨攸的吻在槐然胸前停住,他抬头看着槐然,许久,却是收回了手,趴在了槐然身上,喘着粗气,“你受伤了。”
槐然一愣,抬眼看向莨攸:“只是小伤。”
莨攸看着槐然许久,轻笑一声,将槐然拥在怀里:“不能在这里。”
“啊?”槐然有些没明白,但也应了一声,“哦。”
莨攸嗅着槐然的发:“阿然,往后,你都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别人,知道吗?”
“源尘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莨攸拉紧了狐裘,“你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府上的人就该寻来了。”
槐然却摇了摇头:“这里有结界,气息与外界隔绝,所以这个地方才一直不为人所知,即便是源尘她们,也很难找到我,你府上的人只怕是更难,我们,得自己走出去。”
莨攸心一顿:“我们出去,那那两人……”
“死定了。”槐然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他们毕竟只是人,被我穿透心脏丢在雪山里,活不过今晚。”
“那等天亮,我背你出去。”莨攸紧了紧臂弯。
槐然只觉心口暖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