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祁怔了怔,急忙改口:“匈奴不来,我们不去,天下太平,是该早早成家。”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这种话,只有霍大将军敢说,他可不敢说,就怕又在太后心目中变成一个胸有大志的人。
詹子迁眨眨眼睛,心道陆祁莫不是真的怀春了?
接着便看见那咳嗽一声的人从庭院门口缓缓转过来。
詹子迁一下子高兴起来:“方兄!你总算愿意出来转转了!”
方孟理狭促地看着陆祁笑了笑,这才抖一抖袖子,抬手和詹子迁等人见礼。
又转向方子潺,眸光闪烁带着不甚明晰的情绪,深深拜下去,道一声:“久仰。”
方子潺竟没有回避,一直到他把这礼行完了,才虚虚扶了一把,和气道:“一路辛苦了。”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在交换着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陆祁不禁瞪大眼睛,看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这、这又是怎么勾搭上的?
他的好兄弟是怎么被方子潺给拐跑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孟理已经笑吟吟地向他道:“殿下有闲云野鹤之志,想来也是想梅妻鹤子,寄情山野吧?”
对话终于按他这么多年来熟悉的模式展开,陆祁松了一口气,虽然梅妻鹤子什么的,怎么想怎么膈应,还是仿佛找到了知音般大笑着感慨:“正是正是!”
正是什么?
鲁阳奇忍不住悄悄哼了一声。
你要真的觉得是,带着人马跑到战场上去干什么?
陆祁刚刚说完,下边又是一声轻咳,竟是詹天化托着头盔大步流星进门,行了一个武将的礼,微笑道:“詹文拜见晋王殿下。”
陆祁急忙请起,心里却忍不住打突。
犹豫片刻,唤道:“詹枢密副使怎么到这里来了?”
詹天化笑道:“这不是有感于殿下赤诚之心嘛。”
陆祁满腹狐疑,见问不出什么,只好暂且举杯相敬。
刚举起杯来,又见一个人大步而入,中气十足地喝道:“末将邱霁,拜见晋王殿下!”
陆祁是被邱云霖从小打到大的,从小没少见他的呵斥,此时猛然见了,身子抖得一歪,差点将杯中酒倾出去,颤巍巍地举着酒杯一敬:“这......邱枢密使来了啊。”
邱云霖哼了一声:“殿下和太后母子连心,末将不得不来。”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仿佛还带着愠色,有几分不满的样子。
邱云霖的儿子娶了闵国公的女儿,他本人的续弦又是李翰林侄女,被看做是牢牢绑在会仙楼船上的人。
陆祁一面敬酒一面思忖,恍然就明白过来!
他只怕是被站队了!
不,不是只怕被站队了,是一定被站队了。
陆祁扶额,想必他们都将他出兵当成是太后的意思了。
要是真的是太后的意思倒还好了!
可是陆祁心里清楚,就连太后,都是绝对主和的。
在要保证皇位稳定的情况下,这样一个亲王疯了一样地出兵,在太后眼里绝对是不要命的。
他自己都还想着,回去长安后,是负荆请罪呢,还是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洗洗送给太后呢?
到这生死存亡的前路,他倒是心情愉悦了起来,坦然接受了这个误会,觉得颇有意思,笑吟吟陪这帮人玩下去:“我是太后抚养长大的,不得不和太后母子连心。”
邱云霖不悦地嗯了一声,自顾自落了座。
他屁股刚挨上凳子,方子潺就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举杯向着门口遥遥一敬:“哟,秦凤路枢密副使光临,宋监粮官,乾令尹,吴令尹。”
随着他一个一个名字列出来,一众大小官员鱼贯而入。
陆祁坐在座位上把玩着手中空了的酒杯,强作镇定,实则背后已经冷汗涔涔。
各路府长官前来拜见,声势浩大如斯......
这是事情闹大了啊!
正在迅速思考如何脱身活下来时,突然听到身边代未昭噗嗤一笑。
陆祁将眼光转过去,却见代未昭抿着嘴,鸦青如翼的睫毛拥着潋滟的眼波,不知道想着了什么,笑得弯弯。
他犹豫地碰了碰代未昭的手指头,想知道代未昭在笑什么。
代未昭指尖猛地被轻轻触碰到,愣了一愣,恍如触电般缩了回去,将随意搭在塌上的手谨慎地搁回到膝头上,然后抬头觑了他一眼,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笑。
陆祁也跟着一愣,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爪子,怀着一点寂寞的心情继续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