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余烬想吻她。
很想吻她。
蒋烟闭上眼睛。
唇瓣就快碰上时,桌上余烬的电话突然响起,节奏被打乱,蒋烟慌忙退后。
那天主动亲他已经耗尽所有的勇气,现在他这样靠过来,她真的忍不住紧张。
余烬怀里忽然空了,他隐隐皱眉,看了眼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
是雷子打过来的,一般这个时间余烬已经快到车行,没有重要的事他不会打。
余烬点了免提,“什么事。”
雷子的声音传过来,“烬哥,邵阳来了,他那车好像出了点问题,你什么时候到?”
“你解决。”
雷子有些为难,“我看了,我搞不定。”
余烬压下不悦,“那就让他等着。”
挂了电话,他没再靠过去。
蒋烟低着头,抓了抓怀里的抱枕,“你先去吧,别耽误车行的事。”
过了会,余烬低声嗯。
他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时看到蒋烟还坐在那里,“你今天别去了,”他停顿一下,“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蒋烟乖乖点头。
他走到门口,蒋烟忽然站起来,“余烬。”
余烬回头,蒋烟说:“你早点回来,我还有事想跟你说。”
他看了她一会,答应了。
余烬到了车行,里头好几个人在等他,那车是几个月前他改过的,按理不会出现问题。
检查一番后,他问了车主几个问题,车主支支吾吾,最终说了实话。
是他本身操作不当,也没有听余烬叮嘱的注意事项,有些进口零件性能跟国产不太一样,可使用的环境和条件也不一样。
这人属于半吊子,刚入圈,什么都觉得新鲜,也不太懂,余烬一般不爱接这种活,操心,但他是一个老顾客介绍来的,余烬给了面子替他改,改出这么多麻烦事。
那人有些慌,“这车不会废了吧,麻烦您再给想想办法。”
余烬不想浪费时间,挥手让他去别处转转,“两个小时后来取。”
余烬脱掉大衣,换上工作时穿的衣服,挽起袖子站在车前。
他动作麻利,想快点结束。
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没过多久,蒋知涵来了,小男孩依旧咋咋呼呼,围着车转,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余烬旁边看热闹,小样儿跟他姐一模一样。
“我姐怎么没来上班?你应该扣她工资,太没规矩了。”蒋知涵咬了一口蒋烟留在这里的半袋薯片。
余烬拆下严重磨损的零件,“你姐知道你这么说她吗?”
“知道也不怕,”蒋知涵有些不满,“你不能因为她是你员工就向着她吧,那我还是你员工的弟弟呢,我还是你徒弟呢。”
他没忘自己这回来的目的,“大神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忙完?”
余烬没抬头,“一个小时吧,你无聊可以先回家,你姐在家。”说完他忽然想到,蒋烟可能还在他家,被蒋知涵知道大概又要咋呼一番,不得清净。
他指了指小屋,“那边有沙发有床,茶几上的零食和水果你也可以吃,去那边等。”
蒋知涵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就在这待着,看你修车也挺有意思,大神哥哥,要不你也教我修车吧,我也想学。”
小男孩总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余烬说:“你现在主要任务是学习。”
蒋知涵嘟囔,“你这口吻跟我姐一模一样,咱们都是年轻人,不要这么死板嘛,修车也是门技术活,万一以后我老爸公司倒闭了,我也不至于饿死。”
小孩子口无遮拦,余烬笑了笑,“你老爸公司还不至于这么快倒闭。”
蒋知涵摇着小凳子,“你知道我老爸?”
余烬身体压低,虚伏在地上反手伸进机器的空隙中,不知在拽什么东西。
蒋知涵盯着他,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这个角度看过去,真的很眼熟。
余烬叫他去卫生间接半盆水过来,蒋知涵去了,没一会端了一盆水放在他旁边,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一直觉得余烬眼熟。
“大神哥哥,你跟我姐画本里的小哥哥长得好像啊。”
余烬动作的手顿住,他抬眸看向蒋知涵,“你说什么。”
“画本啊,我姐的画本,”蒋知涵好像发现新大陆,有些激动,“我姐有个画画的本子,可宝贝了,都不让我碰,我以前偷看过,里面全是小帅哥。”
他好像很了解女生一样,“他们女孩都一个样,花痴,看到小哥哥就迷的不行,不过我姐那个确实挺帅。”他隔着一段距离比划着余烬的脸,“眉毛眼睛都很像,但那小哥哥看着比你小多了,可能是我姐同学吧,没准我姐暗恋他。”
蒋知涵说话时还没觉得怎么,但看余烬的表情有些不对,他心里一跳,猛然记起她姐现在喜欢的可是面前这位。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但蒋知涵还是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硬着头皮往回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像,也有可能是什么动漫人物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余烬没再说一句话,蒋知涵如坐针毡,想跑路,又觉得跑了好像显得很心虚。
好在余烬先开口,“你如果有事,我们改天再学。”
蒋知涵巴不得,立刻说忘记自己还要补课,那就改天。
从车行离开后,蒋知涵先去了趟蒋烟住的小区,他在楼下转了几圈,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蒋烟。
他左想右想,还是没有这个胆子,蒋烟如果知道,大概会把他揍个半死。
最终他也没敢上楼,给蒋烟发个信息说有事,改天再来。
小男孩走后,余烬发了会呆,工作还剩一点,他做完后叫雷子过来,“一会他们来你接待,我还有事,先走了。”
雷子答应了,“蒋烟今天怎么没来,这丫头是不是又生病了。”
“我回去看看。”
余烬到家后发现家里没人,沙发和茶几已经恢复原样,易拉罐也收拾干净。
他敲隔壁的门,蒋烟开门时有些狼狈,穿着粉色格子的小围裙,额头鼻间都是面粉,两只手也有,她看到余烬就笑了,“这么快,我还以为要下午。”
她扬了扬手臂,“我在做小蛋糕,你随便坐。”
说完她又跑回厨房,她不擅长做蛋糕,在网上找了好多视频跟着学。
余烬关门换鞋,走到客厅中间,先看了眼厨房那边。
她背对着他,正在揉面。
这里余烬来过不止一次,墙上还有上回泡了水的痕迹,床单被罩都换了,小沙发上除了两个抱枕什么都没有,她的房子干净整洁。
余烬的目光落在写字台上的一摞书上。
他走过去。
最上面是几本专业书,人体结构,风景速写,大师鉴赏之类。
他把那几本书拿开,露出最下面的画册。
忽然记起,这画册他曾见过一次,上次房子被水淹,她着急跑过来,看到画册无恙才放心。
余烬翻开其中一页。
画中的确是个男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少年。
少年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年龄与蒋烟相仿,眉眼确实与他有些相似。
画中少年坐在教室的窗口,手里一本书,望着窗外。
下一页,少年坐在餐桌对面,桌上是香酥可口的全家桶炸鸡,他笑的很开心。
再往后,爬山的,滑雪的,街角,咖啡馆。
许许多多的场景,有些男孩的目光是看过来的,有些角度像抓拍。
每幅画下都有标记日期,有三年前,有两年前。
余烬没有再往下看。
他心里隐隐发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他把那些书放回原位,没有打招呼,推门离开。
听到声音,蒋烟从厨房出来,看到余烬不在客厅,以为他回自己家了,她没觉察出异样,转身继续做她的小蛋糕。
余烬这一走,整个下午都没回来。
他把车开去江边,打开车窗,坐在车里想了许久。
冷风不断灌进来,昨天下的雪已经被踏平,雪很厚实,江面冻成了冰。
余烬把蒋烟第一天出现到现在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觉得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被串成了线,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有迹可循。
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在沙发旁偷偷看他,眼睛里透着惊异与欢喜。
那不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应该有的眼神。
她借别人的车来做保养,又莫名其妙成了他的邻居,她那么紧张那本画册,在小西山的宾馆里,她睡在他的怀里,嘴里还在叫哥哥。
她让他跟她一起吃炸鸡,给他冲咖啡。
她费尽心思接近自己,只因为他和那个男孩长得像吗。
也许情侣围巾也不应属于他。
这让人难以接受。
余烬觉得自己很可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尝试对一个人敞开自己,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竟是这样的结果。
爱情这个东西果然对他没有例外。
手机里有一个小时前蒋烟打来的几通电话,他没有接,蒋烟发来消息:小蛋糕做好了,你去哪了?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把电话扔到一旁,启车回家。
他油门踩的很猛,开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楼下,他直接去敲蒋烟的门。
天已经黑了,蒋烟联系不上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有些担心。
有人敲门,她下意识飞奔过去,开门看到余烬时,心里顿时轻松不少,“你去哪了?我打电话你也没接,蛋糕都凉了。”
余烬似乎走得很急,呼吸有些重,他站在门外没有进来,“我问你一句话。”
他声音有些严肃,蒋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还是点了下头,“嗯,你问。”
余烬一字一句,嗓音里带着隐隐的克制,“你最初来这里,是不是刻意接近我。”
蒋烟愣了一下。
余烬盯着她的眼睛,“你之前见过我,所以才来这里,是不是。”
蒋烟没有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个。
当年她那么小,就算脸上没有脏兮兮的泥土,他也不可能认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本来今晚她就打算告诉他,既然他先提起,蒋烟没有犹豫,“是。”
空气瞬间凝固。
余烬那一点点的侥幸都落空。
藏在心底许久的秘密绕在唇边,蒋烟忽然不知如何开口,她微微低着头,盯着他大衣上的扣子,“在车行那天,确实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余烬此刻脑子很乱,满心都是她那一句“是”,根本没听进去其他的话。
多希望她说一句不是。
骄傲如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余烬闭了闭眼睛,攥紧垂在身侧的拳头,“蒋烟。”
她抬起头。
余烬说:“我们的事算了吧。”
蒋烟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余烬的眼神已经恢复成最初的冷漠,“我说我和你,我们两个的事,算了吧。”
蒋烟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余烬,你怎么了?”
“我们不合适。”他说。
“可是早上你还——”
“不管我们之前在哪见过,都不重要,我不是你要找的那种人,我这个人刻板无趣,不浪漫不会哄人,不爱喝咖啡,不喜欢炸鸡,我不会学谁,也不会像谁。”
他语气很硬,蒋烟被他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余烬看她那个样子,到底不忍心,声音软了一些,“你年轻,爱玩,想找什么样人都有。”
他顿了顿,“我没时间,也没兴趣。”
说完这句话,余烬没有再看她,转身下楼,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蒋烟在风口站了许久,直到冷的受不了,才关上门。
她坐在沙发上,脑子到现在都是懵的。
她不明白,余烬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她从没觉得他刻板无趣,也没有要求他去像谁。
明明早上他还那么动情,想要吻她。
她以为他也喜欢她了。
时间已经指向晚上八点,蒋烟在沙发上呆坐许久,手机安静,没有人打来电话,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她一直在流眼泪,脸已经哭花,眼睛肿了,有些难受,她起身想去洗一下,忽然有人敲门。
她急匆匆跑去开门,期望是余烬回来了,可当她看到门外站着的人那一刻,整颗心都掉到谷底。
她仓惶后退几步,下意识跟那个人保持距离。
走廊站了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表情有些严肃,被他们簇拥在正中间的中年男人面露愠色,沉声斥责,“蒋烟,看来我以前是对你太纵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