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夜色,李青筠二人回到永安坊自己新住进的小院。。c
一路送他到了门口的顾长风也不进去,只又叮嘱道:“兄弟,记得我说的话!”言罢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李青筠目送他离开后,犹自思索着进了门。
早在留心动静地澈菊迎了上来,为李青筠除去外袍,说道:“公子,褚彦超与包柄均已经找到了此处,在堂中等候多时了。”
“嗯!”李青筠点点头,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朝邓吉看了一眼。
目光所到之处,邓吉正慌忙移开落在澈菊脸上的视线,李青筠忍不住笑道:“我和他两人有事情要商谈,你们不用过来了!”
澈菊咬了咬唇,红着脸抱着袍子碎步跑回了内堂,只留下邓吉痴痴地看着她的背景出神……
“邓吉,你看什么呢?”
“啊?……哦!”邓吉恍然,又突然意识到不对,偷偷瞧向李青筠的神色,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小人知道错了!”邓吉立即单膝跪地,脸色有些发白:“少爷,您……处罚我吧!我……小人坏了规矩!”
邓吉平日沉默寡言,循规蹈矩,从未触犯过禁例,这次可说做过唯一出格的事了!
“在府里按府里的规矩,出门按我的规矩!”李青筠淡淡道,“这事我不罚你,但是你要敢坏了我的规矩,莫怪我不顾往日情份!”
他言到最后,语气变得严厉。
他与澈菊不同,澈菊从小跟在李青筠身边长大,感情深厚,名虽主仆,实带着些兄妹情份,相处要随意得多。
李青筠可以不在意澈菊的越矩之举,也很乐于见到这两个有情人走在一起,但是不能不点点邓吉,以免经此一事,他日后心存了侥幸心理。
邓吉诚惶诚恐,紧张得声音发颤,“小人明白,断不敢坏了少爷的规矩!”
“去吧!想看就过去大大方方地看,别跟做贼似的!”
这话就等于是默许了。
邓吉满脸激动,又带着窘迫地应声离开,更不敢抬头看向李青筠,自然也没有见到他唇角的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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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澈菊与邓吉两人这么一搅,李青筠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走进厅堂,褚彦超与包柄均忙起身见礼。
半山端过来一盏茶,放于案桌上,极有眼色地转身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怎样?找到地图中宅院的位置没?”李青筠坐下后,端起茶盏问道。
两人相互看了看,包柄均开口道:“公子,能住得这么大府邸的人家,在整个阳翟府也不过寥寥可数。根据我们打探的结果分析,地图上所绘的,应该是昔日郭氏旧宅、如今陈氏佑贤公子的府邸!”
李青筠闻言不由苦笑,这还真是巧到一处了!
“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褚彦超注意到他神色有异,连忙问道。
“不妥倒没有,现下还正好有个机会!”李青筠抿了口茶,笑着放下茶盏。
于是,李青筠说起了今日陈佑贤的邀请,同时将黄名秀所讲之事、连同顾长风的警告之语均讲给了他二人。
“陈氏二公子好士之名天下皆闻,想不到暗里竟行此龌龊之举!”包柄均听完愤然道。
褚彦超则沉吟道:“此事倒也是个机会!那陈二公子府上门客众多,故而府内层层分管极严,与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暗中潜入,莫如公子大大方方进去,在里面探查一番。便是我们有所行动的时候,公子也可从中接应!”
包柄均当即反对道:“公子尊贵之躯,岂可轻身犯险?陈佑贤如今招揽之心已经昭然,以他这等行事手段,此刻甩脱还唯恐不及,哪有送上门去的道理?”
包柄均说着朝李青筠拱了拱手,“公子,以那顾黄两人对陈佑贤的了解,自当远甚于我们,他二人既如此郑重相劝,必有其中道理!依小人之见,公子应听从顾长风的意见,找个借口离开此地,这里便交给我两个即可!”
转而朝褚彦超冷笑一声,“此本是公子交给你我的差事,你不思如何为公子分忧,却想着取巧省力,置公子安危于何地?”
饶是褚彦超行走江湖多年,也被他说得老脸通红,赶紧辩驳道:“公子安危自是第一等的,然那陈佑贤是想将公子收为己用,现在谈加害的心思还为时过早!待事罢以后,咱们迅速离开,到时候天高地远,陈佑贤上哪儿找去?”
“天高地远?颍川之地尽在陈氏手中,整个豫州都是陈家的势力,逃得了吗?公子此次出来是游学的,不是与你一起躲避追杀来的!”包柄均立即反唇相讥,言辞激厉。
“好了,别争了!”李青筠出声打断道,“商议事情,只谈可行与否,少做意气之争!”
“是!”两人愧然垂首。
李青筠随手从桌案上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厅堂内的气氛平静下来,他才接着问道:“你们去找掌柜的没?”
他说的“掌柜的”就是指地方情报联络点的联系人,比如登封的联系人就是“静茗斋”茶楼的掌柜万庆年。
这些自然也都是李玉成的手笔了。
“掌柜的”这个词有些渊源。
原本是李青筠早年对李玉成的戏称,来到长安以后这个称呼也就成为历史了。
而李玉成感念在陇西时的经历,将各地联络点的负责人均以“掌柜的”作为代号。
当然各个地方的联络点差别很大,不可能均以茶楼的面目出现,它们设置在坊间,涉及的行业不等,联系人也不尽是生意人,却均以“掌柜的”作为代称。
褚彦超应声答道:“是,找过了!”
“陈佑贤府中应该有咱们的人,可曾联络上?”
“有咱们的人,不过一时半会还联络不上。掌柜的说,除非采用紧急联络,要三天后才能给消息!小人不敢擅专,还请公子明示!”
李青筠点点头,“还是等三天后的消息吧,陈府中原世家,规矩多,紧急联络有暴露的风险!”
“公子,此事便交给我二人吧,您还是尽早离开此地!”包柄均坚持道。
李青筠摇了摇头,“还没到那个地步,陈佑贤想收我为己用,只要不一口拒绝,事情总有回旋的余地。玄良真人留下的秘图至关重要,不将此事办妥我还不能离开!陈府里边的行动现在尚缺少信息,暂放一边。咱们先商议一下如何安全撤离的办法!”
见李青筠态度坚决,包柄均虽满是不赞同,心知说服不了他,也只有低头苦思良策。
……
褚彦超分析道:“陈佑贤能拢住这许多人才,在收买人心方面应该是个很有手腕的人,黄名秀那位姓方的朋友所遇不幸,只能是极少数个例,而且须做得非常隐秘才行!若是公子光明正大的辞行,难道他也会加害不成?”
“他会先盛情挽留,如果留不住,大可暗里将公子拘住,对外或谎言公子突然生病、或号称公子改变心意了,总之若公子再不答应,后果就是方孝信那样了!”包柄均皱眉道,“前车之鉴在此,不可不防!”
“嗯,确实不可不防!”褚彦超思索着点点头,“如果先假意答允投效于他,使其放下戒心,再以继续游学的借口离开呢?”
“万万不可!公子游学后,身分迟早要大白于天下的,此事岂不为人耻笑!”
“陈佑贤除了喜欢养贤纳士外,还是个好面子的人,能不能从这里入手?他对待公子以怀柔处之,先期只要虚与委蛇,令其不防。若公子突然有不得不离开的借口,又公开辞行,使陈佑贤自己开口放行,暗地里的手段就行不通了……”
“若是这两日便离开,借口还好说,在他府中做客,怎么会是有急事的样子?游学之人,书信不递,这突然之事从何而来?”
……
许是先前李青筠曾有责怪,这会儿二人冷静商讨,就事论事,更不复争执。
一个江湖老客,变通不拘;一个墨门弟子,兵来将挡,他两个一问一答,倒也整齐。
听了一会儿李青筠笑道:“经你二人这么一说,我倒有个想法,你们看可行否?”
“请公子明示!”
“游学之人,固然收不到家书,却并非没有家事。楚家在中原还是有近亲的,倘若亲人出现什么变故,楚云青自然不能继续留在陈府做客!”
“然则从何处知道的音信呢?”包柄均依然发问。
“阳翟还能没有往来过客旅人吗?此间事罢后,安排在一个公开的场合,有客人提起亲人的音信,我便就势向陈佑贤辞行,若是一路东去,他当不致阻拦,毕竟游学之人总要返程,等我再行经颍川,他再留客也不算迟吧?”
两人想了一会儿,包柄均方才点头道:“这法子应当可行!”
……
夜已深,三个人继续商议到很晚,尽量将计划安排得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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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再周密的计划也会出现变数,真的能尽如人意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