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我去河岸边上名为“苗寨人家”的饭馆打短工。在那里刷盘子洗碗,上菜倒酒,摘菜杀鱼什么都做,干到十二点,一个晚上能赚十块钱,白吃一顿饭。晚上回去学校,只好翻靠马路的院墙,院墙里面是一个长形花坛,秋天时候开满一片黄色、白色、紫红的*,夏天时候月季最艳,冬天一到,什么花都死了,就那样在夜灯下冷寂荒芜的睡着。
院墙下面是砖砌出来的一截矮墙,上面是镂空的铁架,早年刷了黑漆,顶上凸出来规则的铁刺。本来每隔两米,安装有圆筒状的乳白色路灯,可装上不久就被什么人毁坏了,公共财产,总不会有人彻心彻骨的心疼。坏了也就坏了,无人问津。
我寻找一处里面是花坛的高地,要小心翼翼才行。到了宿舍还是要翻院墙,从长着夹竹桃树的地方下手,攀着墙顶,脚踩着树干,上去后再抓住大铁门上边的横栏,右脚踩住穿钉,两手攀住,跃下,危险系数比带铁尖的外院墙还大。
一个月算来,也挣了几十块钱。并且也没有耽误功课。只是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餐馆老板娘发了善心,允许我出满勤那天住他们员工的宿舍,其实就是她租来用做餐馆四层吊脚楼顶楼的两间民房,男女分开住,因为以前不住人,又在江边,下雨漏水,所以里面都是阴湿味。墙上有霉变的污痕,有蟑螂还有老鼠屎,十几个女人,最老的五十几岁了,四十几岁,三十多,二十来岁都有,我还不是最小,最小的是一个四十来岁女洗碗工的女儿,十六岁,才下学,手脚也不熟,摔盘子打碗,成天少不了老板和她娘训斥。
就一个晚上,我也经常不好睡。
我们学校对门就有一个,叫“育民澡堂”,一到冬天,生意红火得很,里面烟雾缭绕,卖一种芋头滋味的紫皮雪糕,洗完吃一块,别提有多舒坦。想再舒服的,还有专门搓澡的老妈子,穿件湿得透漉漉的大短袖和大短裤,露着大腿和大粗胳膊,交付五毛钱给她,人躺在木条椅上,老妈子接过你手里剌皮的搓澡巾,就跟剃猪毛似的认认真真开工。就连腋窝,大腿根部,脚趾头缝也丝毫不马虎,长时间不洗澡的身上的灰裹着身体排泄的分泌物,在搓澡巾来回的揉搓下,团成皮肤颜色两头尖尖的长团,滚落到地上,跟着水流进入下水道。
我去洗澡也跟同学一样,只是别人喜欢拉伙结伴,我爱独来独往,二十天左右去一次,从来也请不起搓澡的老妈子,买完票*衣服拿着洗头膏和香皂,用剌皮的毛巾盖住*,一只胳膊挡住有红润*的胸部,*裸的光身子像似莲花,进去澡堂子,好在里面雾气大,不怎么看得清楚,还缺氧缺得厉害。水池里,六七十个赤条条的女人*,像扒过毛要出锅的白条鸡,*叫水埋着,模糊不清。
不过,那一对对形态各异的*,隔着弥漫的雾气,确是大有看头。也有老太太,**像干瘪的口袋,耷拉着,保养好的,也是长满皱纹,青筋暴起,*颜色发黑,又小又缩,干巴巴皱在一起。当属生过孩子的女人,有些肚子上爬了一条蜈蚣,嫣紫色的缝痕是生产过后留下相伴终生的印记。有些过瘦的**形状也小,像胸前挂两只注了一漏勺温水的避孕套,因重力牵引微微下垂。肥大的乳子再带点弹性,真像一对有凸点的皮球,晃动、扑扇、澎湃着。大多还是平常的胸部,不丑不俊,也没特色。没结婚女孩子的**长得最美,十七八岁到二十来岁,锥体或是半圆形状,个个都饱满并富有张力,弹性也好,有些*微微暗红,像暗色的梅花,有些却*娇媚,总能令男人眉飞色舞。十二三岁小姑娘的**初长,软软的微微凸起,*也小,像极其娇嫩的花蕊,晶莹淡粉,蕴藏生机。
可澡堂里没有男人,缺了氧气又雾气朦胧,除非特别的造型,例如有被什么人牙齿狠狠咬噬,铁火棍或烟头烫伤的烙印,或者鞭条子留下的紫印和利刃砍过的伤疤,数量不占多数,女人们也都遮遮掩掩,终敌不过几十双火辣辣好奇的注目,只好留给她们低声议论,指指点点,猜疑或者推测。
我在“苗寨人家”住那几次,那些刷盘子洗碗又没念几天书的乡下女人,饭量大,行为粗陋。有些嗓门撕扯着大如洪钟,晚上睡觉也经常鼾声如雷,像身边被窝里了睡一头患有鼻炎的母猪。还有些人不讲卫生,又省得厉害,舍不得花一块五去暖和舒服的大澡堂子洗一会澡,于是害苦了身边一起*服睡觉的人,虽然也用一点凉水兑了温水,洗完手脸隔几天连带着把*擦洗,身子怪味聚集的腋窝也擦洗,可温热濡湿的被窝总能将人身上的那些味提升一个层次,再加上有脚臭味又隔一星期还不洗一回脚丫子的人,臭脚味成天成天在被窝里熏藤,涔到背面涔进包住的破棉花芯里,则成了铺盖固有的味道。也没有地儿没有大架子拿出去晒晒,再说,有地方也不能晾啊。想想看,一座装修漂亮古朴,红灯笼缀着的餐馆,可顶楼上晾着几床颜色暗乏,破破旧旧,有的还帮着补丁的铺盖,算是怎么回事。别人看见说什么,那就只好一冬天都不见一回太阳。可谁要是半夜翻倒身子,里面濡热的脚臭味混合着*以及别的什么气味,从翻身的被缝里挤出来,冲进难眠者的鼻缝和五脏六腑,。
我晚上睡觉,带一个小薄被子,所以晚上冷得睡不着,也有人把棉袄借给我盖在上边,夜里零下几度,还是冷,睡不着就睁眼熬着,也不敢出动静,有时候,一阵阵铺袭而来的五味杂陈差点把脾胃恶心得翻腾出来,谁睡觉发生呼噜声又那么震耳欲聋,要熬到后半夜,身子敌不过睡意,才能浅睡一会儿。
实在没法了,就只好穿了棉袄走向天台,登高望远,餐馆缀着的红灯笼经夜亮着,映红一处沱江,江水平和安详,打西山巍峨的高峰奔泻而出,静静的向东南方向流淌,二三十公里开外的地方,流经我们的村子瑶寨。夏天,有人会在里面浣衣,洗澡,倒扔垃圾,有小孩子裤子一扒到对着江水撒尿;溪水流经无论冬夏都默无声息沉睡着母亲身边的小山,打个回旋都没有,奔腾不息,会合于入海口,流经永远的大洋彼岸。
我倒也不觉得辛苦,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挣整整二十几块钱,再不好睡,也才将就一个夜晚,还有多少无家可归身世凄凌的人,比起他们,这夜晚,比起他们流落街头,要好不知多少。比起阿瑶,那个小人,那个无辜善良的二姐又魂在何方,早就是无家可归了。
五年,我的孪生姐妹,骨肉血亲,她一定满眼流尽血泪,谁亲手酿造了她悲惨的命运和人生,我总会无可抑制的胸口疼痛,憋闷的快要撕裂,一行清泪,任寒夜肆意凝成冰凉,还有那疯狂倒灌夹着沱江晦气的冷风,像一条饥饿的蛇,吐着芯子面目狰狞着钻进她罪恶的躯壳,划过上身坚挺的**,深入到她骨髓和心脏的底部,能为姜瑶赎罪,就这样,让我在夜色、在罪恶里,彻彻底底的颤抖,战栗,直至坍崩、塌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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