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怎么会害怕呢?桑宁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她顿住,这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放映厅里音效超棒,360度全方位环绕,水龙头往下滴水的声音故意放大,滴答,滴答,节奏缓慢,煎熬又折磨,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怪盛连浔怕,从他们的位置向前看,什么样的观影姿势都有,有人捂着眼睛,有人抖着手,一声接一声的尖叫比电影本身还可怕,看来这部片确实蛮吓人。
桑宁没什么感觉,虽然她恐怖片看得不多,但潜意识里认为这些都是假的,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一点也不怕,反而连细节都能琢磨得津津有味。
盛连浔身体僵直,眼睛盯着屏幕上,脸色越发难看,随着画内音的一声惊天尖叫,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恐怖片原来是大佬的弱点。
桑宁小声说:“盛连浔,要不我们跟教官说不看了。”
盛连浔紧紧握着扶手,仍然维持镇定,沉着嗓子拒绝:“不行,不看的话今天这项积分会拿到最低。”
这一周,训练营里的各项训练都实行积分制,分5分、4分、3分三个档,以学校为一个小集体,按表现记分,最后积分高的前两名获胜,每一分都很重要。
这个恐怖片的画面和音效简直绝了,再加上放映厅里黑灯瞎火,诡异得很,有两个女孩儿顶不住这种心理压力走了,后来陆陆续续又走了几个。
“两分而已,你自己走,我留在这里看完不就得了,也差不了多少。”
盛连浔回答得很快:“不行,你不能单独行动,必须和我一起。”
他依旧坚持要看到最后。
要不怎么说是聪明小脑袋呢,桑宁眼睛咕噜一转,想了个好办法:“这样吧,盛连浔,我帮你捂住眼睛,看不见就不会害怕了。”
没等盛连浔出声,桑宁已经伸出了手,她手掌小,指头轻轻并拢,白皙细嫩的指尖不由分说地捂在他眼睛上。
“等不恐怖了我再叫你。”她想得倒周到。
盛连浔没有闭眼,桑宁指间漏进淡淡的光,小心地帮他遮住恐怖画面。
小姑娘的指尖从他眼皮掠过的瞬间,盛连浔忽然觉得心底某个角落动了动。
盛连浔想得入神,桑宁猝不及防地张开手指,他没有防备,看见屏幕上拉了个近景,那张惨白流血的脸一下子扑过来,他下意识猛地向后一靠。
让她这么玩一玩,多恐怖的电影好像都没那么吓人了。
恶作剧一把的桑宁乐不可支,伸着手再去捂他的眼睛,指缝一张一合,一到恐怖镜头就闪开手指。
“别闹。”黑暗中,盛连浔一把抓住她的手从眼睛上拉下来,然后落到两个人座椅的中间。
不知道是不是防止桑宁再捣乱,他没有松开手,宽大干燥的手掌包着她柔软的手背,两人双手交叠。
刚才嘻嘻哈哈闹得开心的桑宁顿时安静如鸡。
几乎只在片刻之间,桑宁的手掌心里出了一层汗,她一动不敢动,比盛连浔更僵硬,只知道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屏幕看。
她模模糊糊地想,这好像是第一次和盛连浔一起看电影,即便是恐怖电影……好像也蛮好看的。
电影散场,两个人都拿到了5分的积分,盛连浔不着痕迹地移开手,声音很淡:“好好休息,后面还有硬仗。”
“哦,好。”桑宁低着头看地面,“那我回去了。”
手都没舍得洗,桑宁躺在简陋的床上,对着窗外的月光反反复复看着自己的手背,好像那上面烙下了一个印迹,滚烫。
第2天,天还没亮就吹响了集合哨,正如盛连浔所说,硬仗开始了。
桑宁后悔不迭,为了和盛连浔玩心跳她也够拼命的,那么努力的学习和进步,竟然来换这个苦的机会。
一周的训练营安排得特别紧密,负重跑、搭帐篷、求生演练等等,还有野外生存知识的学习和考核。
一点别想闲着。
竞争激烈,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淘汰,桑宁本来以为这样高强度的训练自己根本不行,真正上了场才发现,跟着盛连浔晨跑了这段时间,小体格子锻炼的还挺棒,所以尽管辛苦,咬着牙也坚持了下来。
再说还有盛连浔帮忙。
除了看恐怖片不行,其他项目盛连浔简直强到爆表,在规定的时间内搭帐篷,那么复杂的步骤,桑宁看了一眼头都要痛,盛连浔竟然可以先帮她搭好再搭自己的,并且一分钟都没有超时。
一周结束,他们两个靠积分干掉了其他对手,代表平夏三中进入到最后的野外夏令营。
野外夏令营的选址临近山区,有一处地方被开辟成“野外求生”的项目场地,这里地势非常开阔,比山区深处平坦许多,有一栋四层高的废旧建筑楼孤独地矗立,前身是一所学校。
后来因为这所学校人数太少,又临着荒山,本着资源整合的原则,把里面的学生迁到了另一所条件更好的学校去。
这里渐渐荒废了下来。
最近被废物利用,改造成荒废学校主题的密室逃脱游戏。
开发刚结束,现在没有对外开放,正好借这个野外夏令营的活动先放出来试玩,看看效果。
因为目前在初始阶段,整个野外夏令营的流程设计不算复杂,场地也很安全,现在划定的山区里想办法找到进入废校的钥匙,晚八点以后才能进入学校,八点之前找不到自动淘汰,然后再通过完成不同的任务获得游戏线索,最后通过线索找到最后的奖杯。
谁先拿到奖杯,谁就赢。
难度不大,设计得不怎么有新意,盛连浔准备做得充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找到了钥匙,晚八点,两个人进入了那个废旧学校。
桑宁有时候怀疑自己去了一个假夏令营,废旧学校里的那些阴间场景没给桑宁留下太多的印象,甚至很多游戏环节都记得都不太清晰。
回来后,赵小虞兴致勃勃地让桑宁讲给她听听这场奇妙的旅行,桑宁说得颠三倒四,反复渲染恐怖气氛,没什么干货,惹得赵小虞不满:“桑宝,你到底去没去,是不是我浔哥把你这个猪头扛在肩膀上夺得冠啊,这才几天啊忘得这么快。”
不是忘得那么快,有些细节记得清清楚楚。
废校长长的走廊上,阴风阵阵,惨白昏暗的灯晃晃地照在地上,连她都不免心惊胆战,小腿发抖,一步也不敢往前走,几乎要落荒而逃。
“盛连浔,咱们逃跑吧,这里确实搞得有点可怕了。”
盛连浔观察着四周:“跑什么,不是想赢吗,今天让你赢。”
“别装了浔哥你应该也快吓死了吧。”
“我害怕你也害怕,负负得正,”他走在她身侧,伸出手来,递到她面前,“所以,要不要牵手?”
愣怔片刻,桑宁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盛连浔触上了她的指尖,一顿,手指向下滑动,慢慢扣住了她的手。
和上次在放映厅里不同,这次的感受更直接,他的掌心微凉,扣得不紧,松松垮垮地拢着,说:“别害怕。”
两个人牵着手走得很小心,桑宁感觉到他的掌心一点点暖起来,她突然不怕了。
跟着他,只要跟着他就好了。
盛连浔玩游戏很厉害,又有头脑,桑宁观察能力强并且灵活,两个人是绝配,联手击杀掉几名对手,按灭他们腕上戴着的生命追踪手环,淘汰出局。
每间任务教室进了一遍,最后终于在图书室的壁橱里找到了奖杯。
墙上的喇叭里传出机械的女声:“获胜者,平夏三中。”
整个学校的灯骤然大亮,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堂。
“赢了赢了。”
桑宁抱着奖杯乐得不肯撒手。
盛连浔对冠军看得很淡,在这种时候特别会泼冷水:“已经达成梦想了,接下来收心好好学习。”
又是学习,桑宁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刚才的好心情消失得差不多了,男人啊,啧啧,她在心里暗评,牵你手的时候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转头就板着脸谈学习。
“对了,”盛连浔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解释道,“今天牵你的手,是为了尽快完成游戏,怕你会临阵脱逃,没有其他意思,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牵女孩儿的手对盛连浔来说是头一次,他不想让桑宁认为他有任何不尊重她的举动。
“知道了,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一切为了冠军嘛。”桑宁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
野外夏令营结束,暑假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高三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在家努力刷了半个月的试卷,高三开始了。
老白给每个同学发了一张大学宣言,让大家填上自己的目标大学和每次考试的目标成绩,然后贴在桌角。
桑宁做值日的时候假装无意地去看了盛连浔的宣言表,目标学校填得是北市的a大,那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学校。
她连想都不敢想。
桑宁想,盛连浔总是要回北市的,他在花枝里待得再久,也不属于这里。
天气渐渐转冷,树叶枯黄,片片凋落,铺在小巷子的碎石板路上,像毛绒绒的金毯。
盛连浔接到了许昀舟的电话。
很久没联系,许昀舟的声音依然嚣张又欠扁:“浔哥,我这段时间没联系你,是不是想我想得心痛?”
盛连浔:“没有,滚。”
“哦,你好无情,”许昀舟捂着心口倒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说,“过段时间去平夏看你,我爸弄一个酒店,正考虑选址,我提议干脆放平夏算了,这不,同意了,说来平夏看看,我一块去。”
没等盛连浔说话,许昀舟坐直了身体,有点严肃地说:“对了,苑平诗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