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洪三调息完毕,睁开眼时,已是清晨,这时,江上突然传来了喧哗声。
临江镇的渔民起得早,天虽蒙蒙亮,此时的江上却已经漂了不少渔船。
“这位老弟,江上出了何事?”
洪三拉住一个小跑着去看热闹的年轻人,好奇问道。
“嘿!不得了了,有人抓到一只白眉老鳖!这玩意儿镇上已经好几年没见着有人抓到过了,老哥,还不赶紧去瞧瞧。”
那年轻人一脸兴奋,洪三此刻还是老汉打扮,只是他那条小舟却不知被江水冲到哪里去了。
“你有船么?”
“有,有,走,快去瞧瞧。”
到了江心之后,洪三才发现一会功夫,周围已经围了不少渔船,船上人有羡慕,有兴奋,有佩服地往同一处看着。
中间停着一只不大的渔船,船上只有一老一少两人,老的约莫五六十岁年级,小的不过十来岁模样,俱是这镇上的渔民。船甲板上一动不动地趴着一只锅底般大小的大鳖,这鳖浑身漆黑如墨,只有露出的尖尖头顶上有两道白痕,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整齐的白眉。这老鳖正被一张特殊的小网给兜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小的正一脸激动地向众人说着抓鳖的经历,倒是那老的要沉稳得多,不过眼中却也满是自得与兴奋神色。
“姜还是老的辣啊,陈叔这手段真没话说,这只老鳖少说也有一甲子岁数,嘿!”
见有人夸奖,陈老头不禁抚着胡子笑道:“这玩意儿常年躲在江底阴泥里,顶多十天半个月才溜上来透透气。要不是我家小虎子眼尖,昨晚上,我都快要回去睡觉了。”
“哈哈哈!小虎子没将陈叔你的手段学稳当,倒是将一双眼睛练得猴尖,连这白眉老鳖三更半夜出来透透气都逃不过他那双眼睛,我临江镇上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话似贬实褒,小虎子听了摸着脑袋憨笑道:“要不是昨晚上月满,江上还算亮堂,还真差点被它逃了。当时,爷爷正催我收网回去睡觉,不远处就白光一闪,抓上来后才发现原来竟是这么个东西。”
陈老头也说道:“可不是,这家伙可是江里最贼滑的东西,为了让它完全放松警惕浮上来,我们爷俩趴在船板上躲了整整大半夜。直到天快亮了,这家伙才吃饱喝足准备潜回江底,正好被我一网兜了个正着。”
“陈叔,听说江夏宁家人正花大价钱收白眉老鳖,你抓上来的家伙,少说也能卖个百十两银子。”
“好家伙,这么值钱?陈叔,这下你可算是大发了,不但能将你家那屋子与这套打渔的家伙翻修下,还能给小虎子娶房媳妇了。”
小虎子闻言,一张晒得黝黑的脸顿时涨红,惹来众人一阵大笑,而那陈老头似是也知道这白眉老鳖值钱,忍不住多看几眼,老怀大笑。
江夏宁家?那不是荆州四大家之一么?原来他们在收这玩意儿……
很快,热闹就停了,江上人还需要生计,并不是每户人家都有陈老头和小虎子那么走运,这大清早正是捕鱼好时机,临江镇的渔民又开始在晨雾淡布的江上劳作起来。
洪三上了岸后,立刻换了套行头,找了套普通伙计的衣服穿起来,趁到日落时分,便往陈老头的家找去。
临江镇上渔民有五六十户,也算是荆州城郊的一处大镇,平时前来收鱼买鱼的伙计自然不少,荆州城里的酒楼最缺的就是这刚从江上打上来的上等鱼鲜,因此镇上渔民虽然日夜忙碌,但生活也较其他地方富足。
陈老头与小虎子的家算是镇上最简陋的了,也是,爷孙俩相依为命,几年前小虎子年纪小,无法替爷爷在江上搭把手,所以日子一向清贫。
“陈老爷子在家吗?”
洪三找到地方后,就敲起门来。
开门的是小虎子,里面陈老头正就着一盘猪头肉和半碟花生下酒,看来这白眉老鳖着实让爷孙俩高兴得不浅。
“哈,可算找到您了,听说今儿个您在江上捕了个好家伙?我家府上正好来了位贵客,主人家就派我来瞧瞧,若真是罕见鱼鳖,便想买下来招待客人用。”
小虎子嘴快,一见有客人上门,就立刻兴奋道:“是,是,正好抓了只白眉老鳖。”
喝酒的陈老头也走了出来,对着洪三一番打量,迟疑道:“不知贵府上是……”
洪三佯装犹豫,沉思片刻后,凑上去小声道:“我家主人姓殷,武陵人。”
荆州地界,无论士子大夫还是平民百姓,都知道荆州四大家的名头,而洪三这番举动,自然让陈老头想到了大名鼎鼎的四大家之一,武陵殷家,殷家家长正是江湖人称“荆州天鹰”的殷天。
陈老头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不过洪三接下来的话,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
“听说,这只老鳖有十来斤重,主人家说,如果真是传说中的白眉老鳖,便让我用二百两银子买下来。”
二百两?
陈老头张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旁边的小虎子早已经激动地浑身发颤,要知道,他们打一年鱼,碰上收成好的时候也不过能挣个二三十两银子。
结果自然不消说,洪三花了二百两银子,从小虎子手里提走了这只白眉老鳖,这老鳖还没死,只是趴在网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夜里,洪三找了个竹笼将老鳖塞进去,丢进附近的一处浅水潭里,为了防止这老鳖逃跑,还用几块大石压住,等一切收拾完之后,才又趁着夜色回到了江边,按照昨夜的样子,沉入江底继续修炼。
这一回,洪三一直坚持到第二日晌午时分才从江底浮上来,找了个僻静地方调息,还是一样,将修炼来的佛气散入体内血液之中。这些佛气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在洪三看来有总比没有好,而且这种修炼方式还能增加他自身先天真气的成长速度,远比平日里的入定打坐快得多。
又过了五日,七星府弟子再次找到了他。
“三爷,您这是……”
看着洪三浑身湿漉漉爬上江岸的狼狈模样,来人满脸惊讶。
这回来的人有四个,除了三个七星府弟子以外,后面还跟着一个白须老者。
这白须老者面色红润,天庭饱满,眼中精光内敛,一看便知道修为不弱,而洪三却从未在七星府里见过他,当下便有些警惕问道:“这位前辈是?”
“哦,这位是王老前辈,小姐请来的扬州名医,此行正是为了看看三爷身上是否被人……呃,被人下了毒。”
洪三诧异道:“毒?我什么时候中过毒。”
还未待对方答话,白须老者便淡淡说道:“天下毒物万千,并不是每一样都能让人察觉。譬如,你身上被人下的毒,不会对你身体有任何损伤,却能让施毒之人随时掌握你的动向。”
老头短短几句话,惊得洪三目瞪口呆,半晌之后,他才恍然道:“我说怎么会有人能时时知道我在哪里,原来竟是这么回事……老前辈,不知此毒可有解法?”
白须老者不答话,上前两步,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一个木质小瓶子,打开瓶盖,里面居然爬出一条白胖胖的小虫来。这条虫子探起脑袋,对着洪三身上嗅了嗅,然后又回头看了老头一眼,晃了晃身子,又慢悠悠地爬回来了瓶子里。
白须老者微微皱眉,小心翼翼盖上瓶子放回药箱中,而洪三几人却睁大着眼睛盯着他药箱看,满脸惊奇神色。
“这毒,我解不了。”
“啊?难道连前辈医术都……”
同来的七星府弟子似是极为信任白须老者的医术,见他都束手无策,顿时惊愕莫名。
洪三也焦急问道:“老前辈,你可知道这毒来历?”
白须老者叹道:“你应该是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才中了这毒,此毒一旦沾身,若无解药就万难从身上除去。毒物我虽知道,也知道该怎么解,只不过……唉,只不过这解药极难弄到。”
“不知前辈需要什么解药?我这就回府去找小姐……”
白须老者却挥手打断道:“这解药,就算是你家小姐,也拿不到,普天之下怕是只有那下毒的人知道解药所在。你们也莫急,就算老夫解不开这毒,但既然来了,自然也不会空走一趟。这包药粉你先拿着,找个地方泡一桶热水,将药粉撒进去,泡足一个时辰,可掩去你身上痕迹十日。这包药粉够三次剂量,但是每一次泡洗效果都会降低,第一次可持续十日,第二次只剩七日,到了第三次,最多只能掩盖两三日左右。”
一脸苦闷的接过老头递来的药粉,洪三便开始后悔起来,原来那日自己从风雨亭里抢来的漆木匣子,里面不但没有索骥图,反倒是藏着这么厉害的毒药,难怪当时闻起来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想必这毒药的特性就是能让那种味道附在自己体内,而对方能通过某种特殊法子根据这味道找到自己的行踪。
唉,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江湖险恶,自己第一次就买了这么大一个教训。
洪三越想越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