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齐攸蜷缩在墙角,惊恐地张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自己待的这间屋子。可是,这里太黑了,也太静了。她瑟缩地坐在墙角,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漆黑无窗的屋子里没有日落月升,她颤抖的手一直抓着自己的膝盖。忽然间,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张开嘴,想要大声地哭喊,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眼泪从脸上滴落下来落在手上。
她怕黑,更怕只有自己。
她的嘴唇哆嗦着,缓缓地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在这样绝对的静默里,却像是有人在她的耳边不住地嘶喊。
她没有想到去攥紧脖子上挂着的爹爹的指环,没有想到去握着娘亲的木钗,他们本就已经死了,既然不会再温柔地同她讲话,也就不会再护佑她。所以当次日清晨,丫鬟们打开房门的时候,她们只看见坐在地上的女孩子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
带着丫鬟来为齐攸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明艳女孩,一对乌珠里总像含着笑,齐攸模糊地想起她是谁,是卢夫人的外甥女,似乎是叫做王芷。
“齐姑娘。”那女孩和善地笑着,亲自伸手来掺扶齐攸,“太太命我来接姑娘出去,姑娘的屋里已经摆了早饭……”
齐攸猛地打开了她的手,温婉的女孩愣在了那里,忽然看清了齐攸的目光,幽深戒备,她坐在角落里,竟像头将要暴起伤人的小兽似的。王芷不知怎的,竟有些怕了,不觉缩回手,后退了一步。
齐攸自己爬了起来,坐得久了,她的腿脚不是十分利索,可是看见了开门的光亮,她竟然不顾一切地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王芷跟出去,惊得话也说不全,“齐姑娘……齐姑娘是怎么了?”
齐攸没有理会任何人,她在澹台府曲曲折折的巷道和回廊间奔跑着,身后惊呆了的侯府贵女以为她被关了一宿便关疯了,可是她却是知道在往哪跑,也知道自己能在哪截住那人的。
他说他每日晨昏定省都不会省去,他就一定会守他自己说的话。
齐攸在老太太院门外堵住了澹台锦,澹台锦站住了脚,静静地看着那惨白着脸的小女孩,她不是个顶美的孩子,可是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像是能摄住人的魂魄。
他们这样沉默着,王芷已经赶了上来,惊讶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对峙的两人。
“澹台锦。”小小的齐攸直呼了他的名字,“下一次再把我交给别的人,我就杀了你。”
王芷的身子晃了一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身后伺候的丫鬟们连忙扶住了她,可是她们每一个人也都吓得魂飞魄散,从没有……这样的富贵温柔地里从没有哪个女子这样说话,上一个在这府里出口就是“杀”字的,正是澹台锦本人。
她们等着澹台锦暴跳如雷,可是澹台锦却微笑了。目光笔直地看着那小小的女儿家,眼里几多赞许。
“攸儿。”他轻唤一声。那女孩听见自己的名字,肩头抖了一下,跟着眼圈便红了。
澹台锦伸出手来,齐攸走向了他的身边,靠进他怀里,自自然然。澹台锦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搂着她的腰臀,带她离开,她搂紧了澹台锦的脖子,额头贴上了他的面颊,轻声地哭了起来,像只小猫在哼哼一样,可是眼泪终于能落下来。
旁若无人的两人身后,王芷看得呆了,一直到澹台锦抱着齐攸消失在夹道的尽头,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烧得通红。半晌,她低下头来,啐了一口。
齐攸被澹台锦抱回自己的院子,安顿在床榻上,澹台锦坐在她身边,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管问她什么,她总不说话,静雪端了饭菜来,她也没吃,抽噎着哭了一会儿,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屋里静悄悄的,澹台锦已经不在她身边,齐攸张开眼只看见空空的帐幔,那火红色坠着金丝的帐幔便如同燃烧的云霞似的笼在她周围,只看着便有十分的温暖。
齐攸刚在这里住下的时候,丫鬟们本来挂着的是素色的帐幔,齐攸也知道,尊贵人家的小姐房里要的是雅致,不是大红大绿的萱艳。
可是澹台锦来看望了她一次,就叫人给换了这样的帐幔。澹台锦说,素色憋闷,不适合养小孩。
齐攸翻了个身子,澹台锦说的很是,她也喜欢看着阳光透过她床边的帷幕,暖帐里便像升起云霞一般。可是,她再也不想跟澹台锦说话了。
“好鲜亮的活计啊,静雪姐姐手真是巧。”
有人在外屋说话。齐攸又张开眼睛,仔细听着,这口音其实很好辨认,与上昱城本地的口音相比,这声音多了三分甜糯绵软。整个澹台家只有大夫人的外甥女王芷有这样的口音。
“王姑娘说笑了。”静雪的笑声传了过来,“人都说南边的人巧,姑娘生在淮南灵秀地,人是极巧的,姑娘却只是谦虚。姑娘做出的活计我也见着过,比这要好上千倍还不止呢。”
王芷笑了,似乎有几分腼腆,“哪有那样的事。”
齐攸翻了个身,伸手到枕边,摸了摸自己藏在那里的兔子点心。会绣花有什么了不得?
隔了一会,又听见王芷问道,“这么鲜艳的蔷薇是为你们姑娘绣的么?”
静雪笑道,“等再绣出个白虎来你就知道了,这是为大公子做的。”
“蔷薇猛虎?可是锦哥哥掌着的猛虎骑?”王芷问道,温婉的口音里带了几分好奇。
“正是呢,”静雪的音调微微高了一些,像是有说不出的自豪,“原来王姑娘也知道。我听说,大公子麾下的猛虎骑,被烨北人称为虎狼之师。”
“姐姐还不知道呢,上月我跟姨妈一同进宫给大小姐请安,大姐对我说,秋陵一役得胜的喜讯传进宫里,王爷亲口夸赞锦哥哥,说他‘力挽狂澜于既倒,有功于社稷’。大姐还说,在如今那班朝臣中,国主最为倚重的就是锦哥哥了。”说到这里,王芷轻声地笑了笑,似乎后面还有话,却被她掩了。
静雪便笑了,叹道,“王妃娘娘也这样说,那真是好。”
齐攸听到她们在夸赞澹台锦,便想听下去,谁知道她们说到这里,却又停住了,外屋里一阵奇怪的沉默。以齐攸的脑子,是参不透这沉默的意思的,只得耐着性子等着她们说话。
最后还是静雪先破了这阵子沉默,齐攸听见她笑道,“如今大公子有了这样的荣耀,又已过了弱冠之年……旧年里也听说钧哥儿都说了亲了,不知上屋里头,给没给大公子议论婚事。”
一语未了,王芷已经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没见着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大公子都没见有急着成婚的意思,怎么姐姐倒这么着急了呢?”
静雪的声音急起来,“我不过白问问,姑娘就拿我说笑了。”
齐攸在床榻上又翻了个身,模模糊糊地有些闷闷不乐,似乎是听说,静雪是老太太给澹台锦选定的小老婆——应该说是姨娘罢。以后澹台锦会娶很多女人么?会不会多的她伸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她的心绪很是不好,她向来认定,澹台锦跟她是很亲的——一澹台锦已经没有亲爹亲娘了,这跟她一样;二澹台锦没有老婆,这也跟她一样;三澹台锦没有儿女,这还跟她一样;四……澹台锦在乎自己也是真的。所以就算自己根本就不是澹台锦的什么人,可却照样是最亲的人。
可是,倘或这四条有了变故,那就……不好说了啊。澹台锦有了老婆和儿女,自然在这个世上就有了更亲的人,那么她齐攸,便越发的什么也不是了。
齐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静雪耳尖,已经听见了,忙忙的自外间走进来,“姑娘醒了,现在可觉得怎么样了?”
齐攸慢慢地坐起来,心里因为澹台锦说不定很快就会娶亲生子的事而烦闷着,静雪问她什么她也没听清,眼睛也不看着静雪。静雪哪里知道这闷孩子的心事,只道她是因为被关黑屋子,吓出来呆病了。急得再问话,齐攸却心里不高兴,懒得回答。
王芷跟了过来,“齐姑娘是受了惊吓委屈的缘故吧,依我说,还是回了太太,请大夫开个方子安安神才好。”
静雪却没应声,姑娘又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去回太太只怕是要触一鼻子灰,她跟姑娘反倒都要吃亏,也不知王姑娘这么说是有意还是无心,不过静雪却冷静下来了。
“倒也不用那么着急,方才大爷去的时候说了,等齐姑娘醒了要回他一声。”静雪说着,就起身唤小丫鬟去请澹台锦。其实澹台锦倒不曾有这样的话,她也不知道澹台锦此时在不在府里,可是除了澹台锦谁又真能管这院里的事。
齐攸又叹了口气,看见静雪随手放在床边的东西,黑色的布面,上头一朵凝血般鲜艳夺目的蔷薇,衬着黑色的底,张扬至极。布面的右侧明显空了一段,齐攸见过这个纹饰,她知道那边该有一只狰狞的猛虎,细嗅着蔷薇,于是凶狠暴虐与一抹难言的鲜艳旖旎便共存了。
齐攸便呆呆地,忽然手按在了胸口,按着衣服里面带着的那只扳指,猛虎蔷薇纹的铁指环。
“齐姑娘莫非是胸口疼么?”
齐攸一怔,抬起头来,王芷正在看着她。
~~~~~
太郁闷了,来点评论吧⊙﹏⊙b
大家没有反应,就完全不知道大家读的怎样,写的很没动力
&lt;ahref=http://.&gt;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