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齐攸站在桃花树下打了个呵欠，早上静雪打发出去找太医的小厮始终也没有来回话，这一上午澹台府里的人好像都在忙着什么。

齐攸本来想问静雪，可是静雪却被二太太屋里的丫鬟叫了出去，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丫鬟鹊儿照常没影，齐攸也不理论，冰兰和凝玉倒是愿意跟齐攸作伴，开始她还高兴了一会，只可惜她们只好说些刺绣上的好赖小丫鬟间的琐事，听得齐攸没一会儿就失了兴致，自己走到院子里来瞧小丫鬟扫院子——满院子的落花，扫帚过处，红尘飞起，倒有趣。

齐攸正在无聊，忽然耳边细细的一声，“姐姐。”

她吓的一怔，还以为是桃树生精忽然说了话，茫然四顾，院门口却有一个大约十岁不到的小丫鬟正在探头向里张望，乌黑的一双眼睛跟齐攸对上，她便怯怯地露了个笑脸，向齐攸偷偷地招招手。

齐攸向周围看了看，院子里只有两个粗使的丫鬟，都没听到她说话，头也不抬地继续扫院子洗衣裳，齐攸回头，那小丫头又向她羞怯地笑笑，她便知道她原来确实是在叫自己。若说是通常时候，大家子里断不至于有这样没规没距跟主子逗着玩的，可齐攸偏偏不计较这个，只怕是你不按套路跟她出牌，她反倒还更欣喜些。

齐攸走到了院门口，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小丫头，“你是在叫我么？”

小姑娘慌忙行了个礼，齐攸站在她跟前，她就有些紧张了起来，眼睛都不大敢看着齐攸了，“奴婢……奴婢是刚进来服侍主子的，不大会说话，又不知道多少规矩，来这里回话……却却却不敢进去，在……在这里站了半日了，幸好姑娘出来，不然奴婢真不知如何是好。喔，姑娘千万不要责罚奴婢。”

齐攸嘻嘻一笑，又连忙摇头，“多大的事呢？我做什么要责罚你？”齐攸素来就是这个性格，但凡是个什么娇娇弱弱的，都容易把她勾引了去。说不准是她天性里便有些疼惜小弱，还是她就是年岁太小，稀里糊涂的时候多。这会儿又和和气气地问那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房里的？”

那小姑娘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齐攸，咬着下唇羞赧一笑，“奴婢是刚挑上来的，还没有分屋子。”

“那你叫什么名字？”齐攸见她害羞，就觉得她好可爱，难得见到比自己又小，性子又腼腆温柔的，她也就越发的言语温软，像是生怕吓着这个小妹子。

小姑娘刚要开口，眼珠一转，又羞涩一笑，像是不好意思开口，两只手都紧张地攥住了，“我……我……我是来带话给姑娘的，我刚才走到二门上去给小厮们传话的时候，正好大爷也在那里。”

“啊？”齐攸愣了一下，再想不到这丫头是来给澹台锦传话的，更想不到澹台锦这个时候就回府了，登时有些急了，“大爷说什么了吗？”

小姑娘见齐攸急了，连忙回道，“大爷那会儿正和人说话呢，刚好见了我，便让我来回姑娘‘我这回子不得闲，不及去见姑娘，请姑娘到里头小书房里等我，有几句要紧话要跟姑娘说。’”

齐攸听了这话，立时便要走，可是走了三步，又站住，讪讪地回头向那小丫鬟说道，“不知道大爷在里头的小书房是在哪里？”

小丫鬟抿着嘴笑，“我给姑娘带路就是了，姑娘跟我来吧。”

齐攸便要走，小丫鬟又问她，“不知平日里跟着姑娘的姐姐们在哪里？”

齐攸毕竟不是这里的主子，还不习惯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大群的丫鬟婆子，便摇摇头，“我去去便回来，不用劳动她们到处跟着我。”

小丫鬟一双乌黑的眸子越发晶亮，又笑道，“姑娘说的也是，何况还有奴婢服侍姑娘呢。姑娘就请跟我来，咱们从姑娘院子后头那条夹道过去，倒省了不少的路呢。奴婢已经耽误了半日，只怕这会子大爷已经等急了，若是一时着急走了，奴婢误了事，可就该死了。”

齐攸已经不用她催了，这个时候澹台锦说不定有多少事情要忙，突然拨空回来见她……一定是因为澹台锦想她了——这个理由打死齐攸都不会信。所以她才越发着急。

穿过院后的夹道，小丫鬟引着齐攸一路向东走，又穿过了几条小路，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所极僻静的小院子门前。齐攸虽然对澹台府里的路不熟，可是她却绕着澹台府的外墙走过好几遭了，加之她天生方向感很强，倒是能估摸出这座小院应该位于整个澹台大宅的东北角。

齐攸一路走过来，发觉这附近的几所院子都是大门紧闭，无声无息的，唯有这个园子门口站了两个才总角的小厮，里头又是静悄悄的。

“表哥的书房在这里？”齐攸好奇地向里张望了一下，院子里没什么花草，只有一棵梨树，似乎老的很，已经枯死了半边，这会子却有半树雪一样的梨花，衬着满院的落寞萧索。

齐攸走进院门，只是一步，却停住了脚，看着雪一样惨白的梨花，和正面不曾着漆露着木头本来色泽的小小三间正房，总觉得那个给自己换上红金色纱幔的澹台锦，不会待在这样的地方。

“那表哥在哪里？你去回他，说我来了。”齐攸回过头去唤那丫头，却发现她站在院门之外，并不曾跨过门槛，自己突然回头，她竟像是被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可是乌黑的眼珠却转了几转，一时间胆怯、算计的神色都隐不住落了出来。

“啊，啊，姑娘，大爷……大爷说了，姑娘不是外人，来了直接进去便是了。”那丫鬟连忙笑着说道，只是这一笑，方才脸上那些慌乱的神色又被掩住了。齐攸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到她的手指都哆嗦起来，“姑娘，姑娘做什么？”

齐攸不吭声，骨子里的狐疑性子终于钻了出来，又转头去看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却不料两个本来正在偷窥她，被她这一看，都是一愣。齐攸的心口咯噔一下，猛地一步退出了院门，带她来的丫鬟突然大惊失色，惊叫一声，上前抱住她。

齐攸恼怒起来，狠狠向她推过去，把她推倒在地上。可再抬头，院门口原本无人的巷子里突然窜出来四个小厮，堵住了她的去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