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说，跟在澹台锦身边便会览得无限美景，齐攸不知道那些美景都是什么，可是她笃信澹台锦，对苏子卿的话便毫不怀疑。虽然齐攸还想不出那些所谓的美景都是什么，可是却也觉得因为放远了眼光而心胸为之一宽。

可惜一个时辰之后她回澹台荭月的宫里，见到的还是穆洛冷冰冰的眼神，听到的还是澹台荭月跟前命妇们满含奉承的家常话——她就像又一次被人从峰顶打落回了山坳。宫闱中侯府里的无聊日子都是这么被琐碎无趣的事情打发的，她能见到的也只有光亮处的轻颦浅笑，阴暗处的觊觎算计。

齐攸回澹台荭月宫里的时候，屋里除了澹台王妃和十三公主穆洛，还坐了一个年近四十的贵妇，气度不低却也并非锋芒毕露，足见身份着实显贵，此人正是齐国国相的夫人，是帝都封的二品诰命。这会子她是进宫来给澹台王妃请安说话的。

齐攸进门得时候觉得澹台荭月的脸上似乎是有些不悦的，不过抬头看见她来便笑着叫她到身边去，脸上那丝不悦也转瞬间便隐没了，和气地拉着齐攸的手为她介绍哪位相国夫人韦氏。

齐攸见了礼，澹台荭月没有放她走的意思，何况穆洛也在这里，所以齐攸就算觉得无聊，也只好规规矩矩地在一边的一张紫檀椅子上坐了。

韦夫人看了齐攸几眼，实在是不觉得澹台家这个进宫的孩子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客套了几句也就罢了，并没在意齐攸，又继续了自己方才被打断的话。

“我虽没亲眼见过太乐令的这个女儿，可听人说，此女随父，极通乐律，聪思过人，丝竹八音，无所不能。”韦氏说道。

齐攸半路进来，不知道她们说的这个女子是谁，太乐令是总掌音律的，想必他的女儿擅丝竹也是应该的吧。

澹台荭月似乎没有听到似的，宫女依时辰奉了安胎的汤上来，她捧了起来慢慢喝了两口，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齐攸瞧见那个国相夫人韦氏的眼神接连落在了好几个地方，似乎是心里有些焦急，难道她说的那话是在试探澹台荭月什么吗？

澹台荭月喝了两口汤似乎便不想再进了，放下羹匙，拿起一块绢子微微掩在口上，“不知容貌如何？”

“听说容貌尚算不错。”韦氏连忙回答。

澹台荭月放下了手，笑道，“韦夫人这样说，必然是不错的。国主也是深通音律之人，想必会喜欢她的。大妃娘娘真是难得的贤惠之人啊，依我说，着选姜氏进宫的事太妃必定不会驳回，反会夸奖娘娘和夫人贤德。”

韦氏脸上的神色放松了许多，“这样啊，那是我多虑了。”

澹台荭月一笑，“自然是的，韦夫人是厚道人，才有这些思虑。我知道韦夫人今日来我这里，必定是担心我才有身孕，听说国主选妃便会有些烦忧，所以来开解我的。”澹台荭月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齐攸刚好此时正瞧着韦氏，发觉韦氏脸上似乎有些红，不过倒也不明显。澹台荭月似乎并未见到，说话的声音里越发含了许多的亲热喜欢，“其实啊，我也是大族出身，哪里会那么小家子气？就算大妃娘娘和夫人不想着，我近来也想到要给王爷选几个伺候的人呢，咱们算是想到一起去了。这不是钟妃刚出了事么，王爷心里不好，也是烦闷得很，咱们是该想些法子，替王爷解忧的。听韦夫人说，这姜氏擅长丝竹，这真是投了王爷的喜好，是再好也不过的。”

澹台荭月说的诚恳，韦夫人越发放松了些，不再像方才那样拘谨，面色也甚是和悦，“难得娘娘这么贤德。”

“大妃姐姐不也是如此么？我们这些里的姐妹，原该同心的，左不过都是为了王爷好，还分什么彼此呢？”澹台荭月笑道，“我昨日去给太妃娘娘请安，她老人家似乎也有些忧虑王爷，实在是怕王爷因为思念钟妃娘娘再熬出个好歹来。依我看，大妃姐姐不如今日就去跟太妃娘娘提接姜氏进宫的事，也好早些宽了她老人家的心。”

“果真如此，那真该早些禀告老太妃才好。”韦氏笑了出来，眼神亮了一分，眼巴巴地看着澹台荭月。

“是啊。”澹台荭月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听说韦夫人育有三子？”

“确实如此。”韦氏连忙说，“娘娘是第一胎，有心担心罢？”

“正是呢。”澹台荭月微微颦了眉头，“倒有好些事想请教韦夫人。”

齐攸打了呵欠，有点昏昏欲睡，耳朵里听她们两个女人的话题都转到小孩子身上去了。齐攸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坐到椅子都有些咯屁股了，那个韦夫人终于起身告退了，似乎是因为相谈甚欢，韦夫人告辞的时候几乎是满面春风。

韦夫人前脚刚走，穆洛连忙抓住这个空，告辞要回自己房里去歇息。齐攸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开溜，没想到澹台荭月却说，“洛儿累了便回去歇一觉吧，攸儿你留下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也怪没意思的。”

齐攸心里哀叹一声，心说她刚才都说了一个时辰了，难道还要说话么。

似乎看出了齐攸的无聊，澹台荭月一笑，“攸儿是想去做什么？”

“读……读读书。”齐攸说，有点结巴因为觉得自己说去读书，别人应该也不会信。

澹台荭月有些疲倦地在塌上半卧下，眼里却是有笑意的，伸手招齐攸坐到她的塌上，“以后不上学堂的时候，瞧见我这里有客人，你便要来这里旁听。要知道，天下不是只有读书才长学问的。”

齐攸挠挠脑袋，难道听人扯老婆舌也能长学问？

澹台荭月不知道她想什么，笑着说道，“难道没有听过那句话么？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这里来的往的都是达官显贵的妻室，这里又是大齐国的，所以在这里，家事即国事。你要学的学问，大得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