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去，但见陈嫔一身大红色蝶戏牡丹纹夹袄，外罩银狐里子的鹤氅，头插八宝攒珠金步摇，云堆翠髻，笑若春桃地走来。她径直走向我，虚虚地福身，歉笑道：“臣妾身上不便，来晚了，望皇后娘娘见谅。”

我上下打量她的装束，嗤嗤一笑，淡然地说：“我是过来人，知道头几个月最是辛苦，妹妹快坐吧。”

陈嫔缓身入座，身旁的穗儿细细打点，召唤宫女将提炉凑近些，以供陈嫔取暖。芸妃目光将她逡巡，轻笑一声，道：“陈嫔妹妹这身衣裳倒是好看。”

芸妃话中有话，我心中自然明了，从容地拢了拢裘衣，暗想，后宫自有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各类聚宴，嫔妃的衣着不能与皇后冲撞。因而每逢宴会，嫔妃就会让宫女去四下打听，不仅要脱颖而出，而且不能有违尊卑。可这陈嫔却偏偏穿了与我同色的衣裳，戴着相近的珠钗，究竟是何居心，一眼就瞧出来了。

陈嫔嫣然笑视，说：“昨儿织造房送了新衣裳过来，皇上瞧了，说是这件极好，今儿我就穿了来，芸妃姐姐若瞧着好，改明儿我让织造房再做一件，给姐姐送去。”

冉美人朱唇含笑，恭维道：“陈嫔姐姐现在可是宠冠后宫呀，皇上连番赏赐，看得咱们都羡慕了。”她的美目流连在陈嫔的素腕上，又道：“就瞧姐姐手上这只翡翠玉镯，通体翠润，真是非比寻常啊。”

陈嫔莞尔一笑，握上冉美人的手，竟大方地将玉镯转手至她的腕上，细瞅了一番，道：“妹妹的手腕皓白如雪，戴上这镯子更显好看了呢。”

冉美人喜不自禁，连声道谢，说：“妹妹谢过陈嫔姐姐了。”

晚妃独自默然坐着，脸上虽有脂粉遮掩，但仍不能挡去憔悴的面容。她闻着房中隐隐的浮香，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我转眸瞧她，问：“晚妃妹妹身上抱恙吗？”

晚妃笑着回说：“只是受了凉，谢皇后娘娘关心。”

芸妃浅薄一笑，说：“晚妃妹妹该不会是遇上什么不干净了吧？”

晚妃幽暗的眸子微嗔，不着痕迹地瞪了瞪她，用手绢苍茫掩去片刻的惊惶。如美人脸上忽然变了颜色，压低了声音问道：“芸妃姐姐说的是真的吗？怪?人的！这几天夜里，我就听到好像有人在哭泣，窗外总是有黑影闪过，莫非……”

如美人此话一出，众妃皆附和，都说听见过怪异之声，仿佛鬼魅缠绕后宫。顿时，暖阁内窃窃私语，惶惶不安。我安抚众人，道：“后宫祥和，岂会有不干净？想必是这几日夜黑风高，妹妹们误把风声当作人声了。”

如美人却仍坚持，说：“娘娘，若是我一人这样说，许是听差了。可几位姐姐都这么说，那就宁可信其有了。想太皇太后无故染病，连着这么多天不见大好，若真是那种缘故，还是早些请个大师做场法事，也能稳了人心，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