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微说:“上次去见师母, 说体己话的时候, 她给我把了把脉。”
“怎么说的?”孟观潮问,因着注意力转移,呼吸变得平缓。
徐幼微告诉他, 师母开了调理的方子, 又将药草做成药丸, 前两日派人送来了。
孟观潮侧身躺好:“是什么症状?”
“就是宫寒什么的。”徐幼微实在不好意思跟他细说这种事,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 这一两年, 就算调理着,想有喜都不成。”
孟观潮亲了亲她面颊,“万一呢?”
“再不放心的话, 可以算着日子……”
“说来听听。”
徐幼微无法, 按捺下百般的不自在,将师母告诉自己的话,慢慢地转述给他听。
孟观潮又有了新问题:“问题是,你小日子不是不准么?”
“在调理了。”说话间,徐幼微留意到,他由心神到身体都平静下来,已然没了那心思。
“师母说的, 怎么跟我听说的完全相反?”
徐幼微讶然,“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些?”
孟观潮拥着她,“在军中听说的。”
徐幼微一笑,这才解释道:“寻常人都认为小日子前后容易有喜, 其实不是,正相反。师母说的,错不了。”
他嗯了一声,拍抚着她的背,“等小日子理顺了再说。”
“好。”徐幼微环住他身形,心生笑意,“到时候,说不定你就把这事儿忘了。”
孟观潮微笑,大多数时候,真想不起那件事,“之前,偶尔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徐幼微柔声道:“太忙碌了而已。”又问,“在军中的人,怎么连这种事都说?”
“那帮人,有时候跟地/痞似的,什么都说。”孟观潮语带笑意,“想当初,我和原冲说话都是文绉绉的,没过多久,就让那帮人带沟里去了。”
徐幼微轻笑,“喜欢在军中的日子?”
“喜欢。”孟观潮语气愉悦,“遇见你之前,有时候心烦了,就想把自己打发到边关。那种日子,打心底舒坦。”
徐幼微由此想到了前世的他,的确是有机会就离开帝京,与将士为伴。
“如今这样,也舒坦。”孟观潮把玩着她的长发,“搂着睡,就比什么都好。”
徐幼微一笑。她也有这感觉,相拥而眠的静好,几乎胜过更近一步的亲昵。主要也是有负担的缘故吧?在他不宜碰她的日子,亲昵等同于招惹,让彼此为难。
翌日午间,很少见的,孟观潮午间回府——下午给皇帝上课,要用到书房里几本藏书,谨言慎宇又不知在何处,便亲自回来取。
他与幼微一起去了太夫人房里用饭。
如意正坐在窗台上,看到徐幼微,立时跳到大炕上,要跑向她,中途留意到孟观潮也进门来,立时止步,犹豫片刻,又回到窗台上。
孟观潮问幼微:“它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
徐幼微一笑,“每日都见面。”
太夫人笑道:“如意跟幼微很投缘。”
孟观潮只是笑。猫跟小猫,可不就投缘么。
三个人坐在一起用饭。太夫人并不遵循食不言的规矩,与儿子儿媳边用饭边说笑。她问观潮:“吃着这饭菜怎样?”
“好,好得很。”孟观潮说。
太夫人转向幼微,“观潮如今随和,年少时,有几道特别喜欢吃的菜,更有些碰都不肯碰的。他不喜欢吃茄子,多怪。”
“是么?”徐幼微也觉着奇怪,看他一眼。好些人都说,茄子做好了,比肉还香。
“那也能怪我?”孟观潮说,“那时候厨房做的不好吃,您就更别提了,那厨艺……吃您做的菜,跟吃药似的。”
“你这混小子。”太夫人戳了戳他眉心,笑得不轻。
徐幼微亦是忍俊不禁。
孟观潮也笑,对幼微说:“真的。回头你求着娘给你做道菜,也开开眼界。”
“你行了啊。”徐幼微笑着取过布菜的筷子,“饭菜做的好不好,又不打紧。”说着话,连夹了两块婆婆喜欢的鲜藕,送到婆婆碗中。
“对,不打紧,你们都一样,会吃就行了。”
婆媳两个又笑。
孟观潮笑道:“后来是原冲帮我改了口味。他听说我不吃茄子,匪夷所思的。那时在军中,还动不动跟我打架呢,说不信那个邪,替伙头军给我做了一次茄子,等我跟先帝一起用饭的时候,亲手送去。就是最家常的做法,但是真好吃。”
“原家老五还会做菜?”太夫人惊讶,先前从没听儿子提过。
孟观潮笑着颔首,“嗯。他说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不让我跟人说。”
“那孩子,博学多才,比你强多了。”太夫人道,“比起你,有涵养,脾气好。”
徐幼微就笑。
孟观潮笑笑的,取过长长的布菜的筷子,给母亲夹了一块糖醋鱼,“您怎么老揭我短儿?吃菜。”语毕,又给幼微夹了一块鱼,“你这幸灾乐祸的,也多吃些。”
婆媳两个又笑。
饭后,夫妻两个道辞回了卿云斋,权当消食,去小花园散步。
两个人并不怎么说话,静静相伴,亦是享受。
谨言来了,禀道:“锦衣卫指挥使常洛前来,有事禀明。”
“让他过来。”孟观潮说。
谨言称是而去。
孟观潮看着幼微,“也是有些交情的人,我在金吾卫行走的时候便相识了,人不错。”他的友人,都很愿意让她见一见。
徐幼微说好。
过了些时候,常洛快步而来,对孟观潮躬身行礼。是友人,但礼数不可废。
徐幼微匆匆打量,见常洛三十来岁,身形高大挺拔,样貌俊朗,举止透着矫健干练。
孟观潮为他引见:“内人。”
常洛又躬身行礼,“下官问太傅夫人安。”
徐幼微侧身回避,微笑,“常大人快免礼。”
之后,常洛对孟观潮谈及正事:“你要找的那女子,不在京城,反复核实过了,六年前便已离京。”
“不知下落?”孟观潮问。
“嗯。”
“找。”
“好。”常洛应下之后才道,“与之同样有学识、能文能武的女师傅,京城还有几个……”
“看不上。”
“好。”常洛笑出来,“我猜就是这样,已经安排下去了,横竖锦衣卫是债多了不愁。”
孟观潮牵了牵唇,“三个月为期。”
常洛说好,又道:“骏马也找到了,叫逐风,稍迟些就送来。汗血宝马,是母马,快两岁了,性子特别柔顺,脚力又不是一般的好。”
孟观潮莞尔,“费心了。”
徐幼微心头一动。她怎么觉着,他们说的这两件事,都与自己有关?他说过,要给她找个师傅。可是,不能够吧?她一直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常洛犹豫一下,咳了一声,道:“其实,逐风是皇上送你的。听说我四处给你踅摸性子温驯的宝马,就亲自从御马监选了这匹,跟我说,千万不能告诉太傅。可我想着,御马监的人不出明日就得告诉你,那我还是不打自招吧。”
孟观潮一笑,“不管怎么着,找到就行。”
常洛放下心来,直言问起逢舟的事:“是按章程接着整治,还是松一松手?”
“照常发落。”
“成,你让我心里有数就行。”说完这些,常洛拱手道辞,“托太傅的福,还有很多事,得赶紧回去。”
“德行。”孟观潮笑道,“去忙吧。”
常洛又对徐幼微拱手,“改日让内人来给夫人请安。”
徐幼微笑着颔首,待人离开之后,她问:“什么女师傅、骏马的,怎么回事?”
他语气柔和:“不是说了,要给你找个师傅。”
徐幼微动容,看住他。
“对你,我不说虚话。”他示意下人退后。
“领教到了。”她眼含疑惑惊讶地凝住他:怎么能待人这样好?
孟观潮轻轻一笑,携了她的手,微声道:“再这么看我,我可要亲你了。”
徐幼微的心突地一跳,连忙错转视线。
他哈哈地笑,最喜欢看她别扭的小模样。
她没好气,斜睇着他。
他笑着,用只有彼此可闻的声调说道:“我家傻乎乎的小猫,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她傻乎乎,这纸老虎该着急上火才对,怎么倒这么开心?到底谁傻啊?徐幼微横了他一眼。
他笑意更浓,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手。
没过多久,常洛说的那匹汗血宝马送到府中,谨言将马儿牵到卿云斋第一进院中。
孟观潮带幼微去看了看。
通身枣红色的骏马,体型优美,四肢修长,步调轻灵而优雅。
孟观潮相看一番,拍拍逐风的背,“不错。”
徐幼微则显得小心翼翼的,抬手抚着逐风的鬃毛。
“到秋日,我教你亲自照料逐风。”孟观潮是爱马的人,语气特别柔和,“这样的马儿和如意一样,有灵性,像小孩儿,我们也要当成小孩儿对待。”
“嗯。”徐幼微用力点头。
孟观潮吩咐谨言:“带去马厩,好生照顾着。”
谨言称是,笑着牵着逐风离开,一面走还一面和它说话。
夫妻两个则回了正屋,孟观潮洗漱之后,徐幼微帮他换了身官服,期间咕哝道:“幸亏你不怕热,不然多受罪啊。”又抱怨,“这时节,官服的料子该更轻软透气些才是,你不能知会内务府一声么?不怕是一回事,更舒坦些是另一回事,对不对?……”
看她蹙着小眉头,一本正经为了他絮絮叨叨,他心里那根柔软的弦便被反复碰触着,轻轻的,柔柔的。
他托起她的脸,轻柔而坚定地吻住她,将她未尽之语封住。
她因着意外轻哼了一声,下一刻就安静下来,随着他心思,勾住他颈子,轻柔地回应。
“小猫。”良久之后,他拥着她,语声低哑温柔地唤她。
“嗯?”这样的称谓,总是让她有些别扭,“纸老虎,你真不能正经地待你夫人么?”
他轻笑,“我夫人,要是我取名,该叫徐小猫。”
“……闭嘴。”她啼笑皆非,却也随着他胡扯,“再这般打趣,当心我挠你个满脸花。”
他低低地笑,用力抱了抱她,吻了吻她额角,“该走了。乖乖在家,做什么都一样,别累着自己。”
“嗯!”
他去宫里之后,徐幼微取出早就选好的衣料,撒粉、裁剪。
要给婆婆和他各做一身衣服,他是百无禁忌,可因着婆婆的缘故,她还是依照俗例,特地看过黄历,选了今日这适合裁衣的日子。
李嬷嬷和侍书、怡墨在一旁瞧着,俱是笑吟吟的。
李嬷嬷道:“看夫人这手法,女工定是很好的。”
“过得去。”徐幼微笑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自几岁起,就拜到了宁先生门下,因为是老人家唯一的女学生,宁夫人带着我的时候倒更多些,女工、心算,都是宁夫人教我的。”
“这些有耳闻。”侍书将话接过去,“宁府也有别家闺秀出入,可那些人都是先生夫人肯指点学问却不肯认到名下的。”
“是啊。”徐幼微唇角上扬,“我师父那个脾气……偶尔跟四老爷有得一比。较劲两年,可和好也容易。真是没法子。”
李嬷嬷和侍书怡墨都笑,心里却想,容易什么啊?没您费心斡旋,那两个犟脾气,不知还要僵持多少年。
思及此,便对四夫人多了一份敬重:四老爷总是把夫人当小孩儿,可是,夫人天资聪颖、兰心蕙质是必然的,要不然,怎么会成为宁先生唯一的女学生?宁博堂收徒弟,谁都晓得,门槛不是一般的高。
侍书怡墨担心徐幼微忙碌期间觉得热,便同时取了扇子,走到她近前,轻轻打扇。
“你们喜欢怎样的衣服?”跟前的三个人,悉心照顾了自己两年,徐幼微对她们从没架子,“等我再好一些,也给你们做。我喜欢做针线。”
怡墨笑道:“等你再好一些,赏奴婢几个亲手做的帕子就成。”
李嬷嬷、侍书齐声附和。
“这好说。”徐幼微笑道,“上回去师母那儿,抢了好些花样子回来。”她看向三人,目光灵动,长睫忽闪一下,“有一些是帕子的新绣样,等着啊。”
俏生生的模样,让三个人由衷地笑着说好。
随后,徐幼微手里的事情不停,嘴里委婉地提起孟观潮与三哥兄长不合的事情。
这些,李嬷嬷最清楚,又知道四夫人是太夫人和四老爷最信任的人,也便不隐瞒,低声提及当年一事:“走至如今,四老爷不容易,太夫人更不容易。
“夫人是不知道,那兄弟三个,过于歹毒了。
“奴婢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便知晓一些秘辛。
“太夫人怀着四老爷的时候,也不知是哪一个,利用下人下了毒手。
“太夫人那时并没意识到,嫁入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门第,不知防范,便吃了亏。
“生产时……险些就一尸两命。
“四老爷出生之后,起初两年,特别孱弱。太夫人就不消说了,当真是伤筋动骨,落下病了,调理了十多年,才去了病根儿。
“这些,奴婢们有意无意的,跟四老爷絮叨过。就单为那件事,已值得他追究,您说是不是?”
作为忠心耿耿的仆妇,她不想四夫人对太夫人、四老爷生出哪怕一点点误会。
徐幼微明白,转头看着她,神色认真地点头,“的确是。那就是不该不计较的事。”孟观潮那个人,自己再怎样,也不见得会计较,但母亲是他最在意的人,伤过母亲的人,他是断然不会容着的。
李嬷嬷与侍书、怡墨闻言,同时暗暗透了一口气。
也是在此刻,主仆四个真正通了款曲,有了默契。
至六月,对于徐幼微,可喜之事是小日子在距离上次一个月到来:早就委婉地问过侍书怡墨,在以往,那可真是没谱,不是早几日,便是晚上好些天。
她难以想象,病中的自己,是如何应对这些事的。
孟观潮却是心细如发,思忖一番,特别高兴,这晚,拥着她说道:“长此以往就最好了。”
“嗯。你不去外间睡么?”她是觉得,他嗅觉定是异于常人的灵敏,血腥气再轻微,也会叫人不适。再说了,她也听嬷嬷说了,这种日子,就该分开睡。
“数你事儿多。”孟观潮揉了揉她的脸,“给我睡觉。”
“哦。”除了这样,她再无应对的言语。
“小笨猫。”他啄一下她的唇。
“……”她翻身背对着他,“纸老虎,给我一边儿去。”跟他这种人过久了,私下里真是想有正形都不成。
他就逸出清朗的笑声,把她身形板过来,拥到怀里。
那怀抱,柔柔的。她安然地阖了眼睑,在他轻柔的拍抚下,堕入梦乡。
七月,除了西南的事,庙堂上出了一档子引人注意的事:漕运在浙江关卡出了问题,在职官员被罢免,可能够顶替的人选,却成了难题,
事情议论来议论去,目标慢慢锁定在大老爷身上。
这方面,大老爷是能人。
孟观潮却懒得用这个人,让六部再议,再选人。
六部见状,反倒认真跟他拧上了:一来是没有更合适的人,二来是觉着他的顾忌没必要。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避免孟府烈火烹油,才将大老爷自户部挪到了国子监。
可是,太傅的权势,再大、再小一些,有什么区别?
孟观潮将事情一再延后。
大老爷闲闲看戏。
到末了,孟观潮终究是没拧过六部官员,勉勉强强地答应启用长兄,通过皇帝册封大老爷为户部郎中,命其到浙江上任。
大老爷心情大好,心情愉悦地赴任。
徐幼微却在想,这个人,有生之年,不知还能否再见到。
对她而言,可喜的是小日子又在月初如期而至,日子对上了。
孟观潮留意到,亦是满心愉悦。
夏末,皇帝不管母亲,径自传旨,要见一见他的四婶婶。
徐幼微连忙按品大妆,去宫中面圣。
九岁的皇帝,胖嘟嘟的,但样貌粉雕玉琢,大眼睛神光充足,是个极漂亮的男孩子。
皇帝对貌美又娇弱的四婶婶一点架子也无,一见就投缘,把自己平时喜欢吃的糖果、点心全部唤宫人备齐,让她吃,没多久,两个人就认真讨论起膳食茶点的优劣来。
孟观潮在一旁瞧着,嘴角一抽一抽的:俩吃货凑到了一起……麻烦。
而他不知道的是,妻子在见到皇帝之后,心绪有了莫大的起伏。
当夜,曾经梦见过的事,再一次在梦中出现:
皇帝长大之后,在宫外得遇女子林漪。那件事,梦境鲜活,她听到了君臣两个的对话。
林漪的出身,非常上不得台面——是名动京城的花魁。让孟观潮震怒的不是这一点,是皇帝自觉理亏,要禅位于太傅,携林漪到清净之处,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那时候,孟观潮的身体情形已经很不好了。数年征战、镇守边关,又如何都不肯善待自己,病情严重。
他殚精竭虑地安排身后事,为皇帝做最缜密的安排,可他亲手拉扯大的帝王,却动了那样的心思。
当时听皇帝态度坚决地说完打算,他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耳刮子。皇帝不躲不闪,嘴角立时淌出鲜血。
他仍是不解气,又将人拎起来,狠踹一脚。
皇帝身形飞出去,立时呕出一大口鲜血。
“我想要什么,再容易不过,不需要承任何人的情。我不稀罕的,谁送我都没用,不收。”他说,“这皇位,你不想坐也得坐。这一番责罚,我只恨迟了数年。你要是有出息,等我身死之后刨坟掘墓便是。我在一日,你就别想任意妄为。”
不怕,什么都不惧。
在这尘世只剩了至交相伴之后,没有任何事能成为他的顾忌。
都气成那样了,还是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想法子给皇帝收拾烂摊子,回身落座,语气透着万般疲惫地说,不过是想与有情人长相厮守,不丢人。女子出身再不堪,也不是她的错。今年皇上大婚,但是,她要换个身份,见过她那张脸的怕是不少,人前也要换张脸。你不想永远失去她的话,就照我安排行事。
皇帝擦去嘴边的鲜血,看着他,很久,随后膝行到他面前,抱住他,哽咽着说我错了,闷闷的,已满脸是泪。
他敛目看着皇帝,很久,继而俯身,手碰了碰皇帝清晰地印着指痕的面颊,问,疼么?
皇帝摇头,继而失声痛哭。
皇帝大婚两年后,战捷回返帝京途中,帝师孟观潮溘然长逝。
帝悲恸欲绝,为帝师守灵八十一日,出殡时,扶棺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