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米站立在饭厅中央,仰脸看着我走下楼梯。
在黑夜里一路狂奔着想象过的场面并没出现。
没有热泪纵横,没有死命拥抱;甚至,没有读得出来的焦勺。
我的女儿,恬淡的脸色是如往的风平浪静。
悬挂的心立时一落千丈。
“怎么回事啊?妈妈?”晓米问。接着说:“我十点半就到你下车的站台去等你,一直等到阿威打电话说他去接你了,我才赶回来给你做饭。”晓米面露不解,说:“我们怎么会错过?”
“我也不知道。”我说。
我从晓米身边走过,径直回到我们的房间。瘫坐进靠椅,不想多说什么。
“妈妈,先吃点饭吧。”晓米跟后进来,把冒着热气的汤和饭菜摆放在我跟前的书桌上。
我闷声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我在想,晓米说自己十点半就在站台等我,那她怎么也该看到我下车。即便没看到我下车,我往返那么多趟的奔跑,她也一次都没看见?明明的,我就迷失在我们家附近,我一直就在芬治路上来来去去的奔跑,她怎么就没看见?
只有一个原因:晓米在接电话。
只有这个原因才可能使她忘了黑夜,忘了寒冷;忘了时间,忘了深夜未归的妈妈。
我来了这么些天,晓米几乎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接一通很长的电话。我已经知道,她是在和W通话。可我就是想不出,她们每天哪来那么多的话要讲。
那么今天也是,是一讲就讲去几个钟头。
就只有这个原因,才使得晓米和我错过?
但是,我不想发问,因为我不想发作。
阿威深更半夜的,刚开车接我回家。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挑起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我就只能闷头吃饭。
刚吃了两口,阿涛回来了。
阿涛今天加班,下班还得把搭他车的几路人分别送回家。
阿涛自己回家就快到一点半了。
每天上班下班再早再晚都这样,就为了赚点养车费,阿涛的辛苦也是有目共睹的。
很多时候我忍不住想,我们所有父母,把自己舍命爱着的孩子,天涯海角的送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吃这份苦来的吗?
阿涛听阿威说起今晚的事由,马上来到我们房间,关心地询问:“阿姨,今天惊吓着了吧?怎么回事情啊?”
“噢,没什么,就是迷了路。还好,找到个肯帮忙的加拿大人,借人家的电话打回家里,阿威就把我接回家来了。”我起身向阿涛笑笑,问:“还没吃饭吧?锅里有现成的,趁热快去吃点。”
“啊,我今天加班,熬不到现在,就在外面买份快餐吃过了。阿姨你吃吧。”阿涛回自己房间去了。
片刻工夫又过来,手里多了张纸片,递给我说,“阿姨,你把这个随身带上,有事情打给我们,随便谁都可以。”
我接过纸块一看,是五个电话号码:阿涛、阿威、YUYU,还有晓米的手机;还有家里的座机。
我忍住眼泪,笑着谢过阿涛,把纸块小心地放进我的挎包里层。
吃过饭我抓紧去洗了个澡,回来看见晓米趴在我的地铺上,又在摆弄着手机收发短信。
时间已经接近零晨两点。
“晓米?!”
我的声音里爆发出愤怒,爆发出忍无可忍。
“你究竟怎么回事情?是谁的电话?从哪里来的短信?这么重要,这么没完没了?而且这么暧昧?又是W吧?你怎么还象个小孩?喜欢起一个人来就痴迷得找不着北。就忘乎了所以。”
我冲口一大通,滔滔而出,其实没有任何指向。
我只是烦,只是累,只是就手逮着个事由来宣泄。
但是,晓米从被窝里坐起来了。
她脸上是很平静的表情,我的心脏却很急促的跳荡了起来。
我看到晓米那平静的脸色后面有一份赴死般的决绝。
我顿时哑然。我无声的望着晓米,等待着她来揭晓一个谜底。
即使到了那一刻,我还是没往我永生永世也想不到的,那个方向去想。
我是所有爱着晓米的人当中,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