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王富帮,感到有点精疲力竭。
那天,从镇上赶回来,坑里燃了两个尖子,幸好没伤了人。
好容易重新走上正轨,却到了腊月底,只有几天就过年啦,这日子就像火药捻子,滋滋冒着火花燃得快要到头啦。
听说:龙娃子那里,出了人命,收了车,过年去啦。
王富帮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怕过年。
他站在那株核桃树下,望望被树枝横指竖指的灰暗天空,听着隆隆的柴油机声,心情像天空一样灰冷。
帮哥。黄武怯怯地叫:帮哥。
啥?王富帮边问边转过头来,啊?最后两班马尾子,想明天结账。
明天结账?
嗯,他们说:回去过年。只要老板不嫌弃,初三、四就来。
今天是腊月……?
二十八。
二十八啦?
这账,结啵?
结!这是两班老马尾子吧?
嗯。你给他们说:过完年早点来。你把徐胜和海云叫来。
好嘞。昨天,龙丽也回去了。
唉,过年、过年?想到这两手空空,咋好回去,咋好意思回去过年?
帮哥。吴海云的声音,打断了王富帮的悬想,找我?
徐胜呢?
我来啦。
我问你,王富帮转过脸,直接问徐胜:你啥时走?
这……我想明天,明天都腊月二十九啦。
独眼龙,你今天辛苦一点,再架几箱。
没问题,我朝白牛肚子底下架两三箱,朝外河再架一两箱,如何?
可以,那你快去!
老弟,王富帮拍住吴海云的肩头说:你也该回家过年啦。可惜,老兄没东西送你。
还送啥呀,送。我跟你收获早就丰厚啦,从某种意义上说:比你还多嘞!说不定哪天我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真能出成果嘞,况且,快过年了,你现在还是这样,还考虑我们干啥,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我……不打算回去。
不回去?
嗯,我就在这里过年。
一个人?
嗯,反正回去也不好过,还不如独立河滩,唉——
帮哥,黄武过来说:那两班马尾子,都说明早走。账结啦?
结啦,他们说:再做两班,过了年就来。
随便啦。你老弟好久走?
我想下午走。米面清油白菜都还有,就是没肉啦。你还是回去过年吧,帮哥,一年到头图……
一年到头图个啥?王富帮突然阻断黄武的话说:金,金没挖到;钱,钱没挣到,反倒带了一屁股的账,我还有脸……
王富帮忽然中止不说:转身走进了老板棚屋。
黄武对吴海云伸伸舌头,吴海云朝黄武摊摊双手,两人都一副无可奈何状。
夜幕,在柴油机苍凉的吼声中,不可抗拒地盖住了大地。
王富帮和吴海云,在老板棚屋里,就着桌上一堆生花生,喝着寡酒,各人用碗倒了大半碗,已喝得差不多啦。
王富帮满脸黢青,双眼血红,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
吴海云满脸绯红,连双耳都赤红着,眼睛却在酒香中黑白分明,清清亮亮的。
我看,吴海云朝对面床上的王富帮开导:关键是要有毅力、勇气,要迎着困难前进,才能盈得红利。
你看,我缺啥?缺勇气?缺毅力?
不!我看你只缺时间。
缺时间?
只要你帮哥对这里有信心。这点,我早看出来,你对这牛角湾是充满信心的,要不然,你早就收车啦。跟你帮哥这么久,这一点我是清楚的。只是个时间问题,古训说得好,好事多磨,兴许这段艰难困苦,一旦度过,定是金色的丰收!
这时间,也太长啦,都快三个月啦。
三个月算啥。只要经磨,一定有望。我们这陡路槽子,投资毕竟不大,你晓得,龙娃子那箍圈坑子,每天要花多少?
吴海云抿了口酒,自问自答地说:五千!我们这里,每天才几百块,一旦撵出金线,我们的利润必定可观!
来,老弟,干!王富帮举起碗同吴海云举起的碗碰了碰,一仰头,喝干了碗中的酒,又侧身从床边地上提起白色塑料酒壶,朝碗中倒酒。
少点,吴海云说:我快不行了。
王富帮给吴海云倒了小半碗,自己倒了大半碗。放下酒壶说:只是苦了你两个老弟,跟我这门久,不仅没东西拿回去,还垫了不少钱。
这算啥,亲兄弟,不说钱的话,这些钱,也都是跟你帮哥挣的,拿点出来用,也该。
这门说,我更是过意不去。
有啥过意不去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况且我们还不是落难的境况,我们正在追求的过程中,前面充满希望。
我看,你呀,王富帮喝了口酒说:也是的,教书,天晴下雨,旱涝保收,何苦来遭这罪?
我早跟哥子说过,我这是另一种追求,古人说:读万卷书,走万里路,方可为文论道。
吴海云主动举碗一碰,喝了口酒又说:我想把这段挖金的历史好好地记载下来,将来水一淹,啥也没有啦。我想把这轰轰烈烈又转瞬即逝的历史写出来,写本小说。
好小子,来干!王富帮激动地一碰碗说:还是你小子有心。来,哥子祝你成功,干!
干!
呃,老弟,你要写……
吴海云放下酒碗,人都是为求生存,才这般辛苦奔波,比如你帮哥,纯粹是被贫穷逼下河坝的,只有那些官们,是为了发横财,才涉足金河坝的,还有些小姐串河坝,那也是为生存计,挣点松活钱。那许许多多的匠人,马尾子,都是被贫穷所逼,到这金河坝为自己、为家人挣点今后的生存钱。
是呵——王富帮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在心底思忖,谁说不是为贫穷所逼,穷挖金,富习武嘛。看来,这事你老弟想了好久啦?
嗯,起码半年了,金河坝的奇闻趣事,我都记了两大本。
是啊。王富帮想——海云今后写出来,一定有趣,那时,这里成了一片汪洋,人们再捧读他写的书,来追忆,来回味,那才另有一番味道嘞!
29
王富帮醒来,头昏沉沉地重。
他抬腕看了下表,已是上午十点一刻。他揉揉双眼,叫了声:海云,海云。
只有隆隆的机声和远处依稀可辨的江涛作回应。
他翻身起床,望见方桌上一张白光光的纸条,他拿过来看。
帮哥: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吵醒你。两班马尾子和徐胜走了,他们说过了年,初三左右就来。
我下去看了,徐胜又朝白牛肚下架了两箱,朝外河架了一箱。我本不忍离开你,可还是应当回去看看妻、儿。
只是苦了老兄,还望仁兄体谅。一个人,千万保重!
另,昨夜酒话,定当为弟保密。
拜托,拜托!
海云字即日9:05分
王富帮拿着纸条,只觉得,心沉甸甸地——都走啦,只有机声、江涛和淡淡的河沙腥气,充耳熏鼻。
他穿上水靴,穿上雨衣,走出棚屋。天,灰扑扑地,像块灰暗的布挂在江岸的山头。
212国道上,空空旷旷。腊月二十九,谁还在外走?
唉——嗨!命苦!
好事多磨!他仿佛又听见吴海云的声音,只要有信心,一定能成功!他想,这道理是对的。
他边想边到了对面马尾子住过的棚屋门口,望见里边几个背篼、撮箕,横七竖八地躺在屋角地面,还有草锄、铲子堆放在棚屋角落,这些清闲着的工具,像在默默地述说着什么。
他迈进屋,提了个背篼挎在肩头,拿起草锄、铲子,又当一声丢下,捡起一个撮箕丢进背篼里,又才躬身抓捏起地上的铲子和草锄。
他这样自我武装了,向金坑走去。
他要用自己的狠劲,用自己的毅力,用自己的真诚,用自己的勤劳,用自己的汗水,来感天动地,来赢得富裕。
他更要用拼命的忙碌,来塞满空旷旷的心怀,塞满空荡荡的脑海,让自己没有闲暇、没有心思去想那过年的滋味。
真的,人越孤独,越不能静下来,一定要行动、行动、再行动!
用充实的行为来战胜虚妄而恼人的孤独。
坑道像银行储蓄所的大门,充满希望地洞开敞亮着,坑壁边墙下躺着手杆粗黑色的塑料水管,正把坑底水抽出来,吐到外边的溪沟里。
坑道斜斜地像道陡坡,左上方扯着胶线,几米远一个白炽灯挂着,静静地散发着光辉。
王富帮左手横捏了草锄和铁铲,右手扶了坑壁半腰上扯起的酒杯粗的麻绳。稳健地向坑下钻去。
他越往下钻,越静,仿佛听见忽忽的地声。
他向右拐去,到了那个直下的二道坎处,往下望去,有十多米高,用木梯上下,直端端的。
一股地下潮湿的腥味,从那井洞似的坑底蹿上来,钻进两个鼻洞里。
——咋有股腥气?往天咋没有喃,哼!专门熏我嗦!妈的!
他把背篼放下来,把锄头、铲子插进去,又背起来,转过身,双手扶梯往下退去。
下到底,他向上望,上面是个O似的圆洞,脚下是浅浅的水迹,一踩还啪!啪!有声,地气像袅袅青烟,淡淡地飘飞。腥味仍然冲鼻。
妈的!这门大条白牛,下面还不藏点金?
他用右手拍了拍这条巨大的白石头。
老天保佑!白牛快脱!牛一脱完,说不定,真的就对啦。
他边想边顺着坑道往前走,往右拐,往左拐,停下来,左右看了看,便直朝左边坑道钻进去。那是围着白牛在钻的。
拐过去,前面突然黑啦。头顶,一圈胶线上挂了一个雪亮的灯泡,挑挂在坑道顶部一根木块头上。
他咣当一声丢下铲子,哐一声丢下背篼,又把撮箕丢到脚前,用手中捏着的草锄勾了满撮沙,端起来倒进背篼,又勾又倒,只装了三撮,背篼就满了。
他蹲下去,背起来,水流哗哗地从背篼底部顺着他屁股上的雨衣流淌下来。他躬身背着淌水的沙,一步一步朝前走……
他这样一背又一背,一趟又一趟,独自往返,独自上下。
那股冲鼻的腥味,不知啥时消散得淡淡的。
前面的泡沙,一点点地少下来。
他已感到有点累啦,头上冒出了汗珠,背上也汗湿啦。他这才坐在铲把和锄把上,开始抽烟。青烟一团又一团,随着坑内乳白色的地气飘散。
忽然,坑顶的那串灯泡,闪了几下眼睛,猛一下熄灭。
哇呀!天啦!红喃、红喃?咋就灭啦?
王富帮顿时如坠深渊,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只听见,坑道顶棚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砸下来。一股股浓重潮湿的鱼腥味,又直往两个鼻洞里钻。
嗨呀,不得了!灰马上就要起来。快!快!摸上去!
他摸出塑料打火机,叭一声打燃。一柱火苗跳动在黑暗的坑道里,照亮他的脸,照亮他前面锅盖大一团。
他俯着头,急切地往坑道外钻。虽然,打火机的光亮只照得见他的脚尖,对漆黑的前路并无多大帮助,他还是凭借经验和猜测,急急切切地往前探索。
忽然,一滴水珠滴上打火机,嘶滋——一声,豆子般的火苗熄灭了。
叭、叭、叭!早已经烧得烫手的打火机,再摁再打也不起火苗。
他丢掉打火机,两眼墨黑,前伸两手,游泳一般往外摸索。
咚!左额头撞了一下。左手刚触到箱木坑壁,咚!左额头又撞一下。
嗯,妈的!必须紧贴左边走。他记得,从二道坎下来,直端端走了一段,往右拐进的。要返回,就必须走左边,才能尽快摸拢二道坎。
咚——!左脸膛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也不知摸索了多久,也不知被撞了几次。他终于触摸到了二道坎那垂立笔直的木梯,他急忙胸部紧贴木梯,心急火燎地向上爬去。
他一上坎,忙伸腰直立。咚!一下,头就猛一家伙撞在坑顶的箱木棒上。
他忍住撞痛,用左手揉了一下头顶,又忙俯身,躬着腰,前伸双手,在黑暗中摸索。
他虽有一双明亮的大眼,在这漆黑的坑道里,啥也看不见,顿时成了睁眼瞎,只好学瞎子摸象一般地前行。
他扶着坑壁,小心翼翼地探行。有些麻木的右手向下一滑,一下摸到了酒杯粗的麻绳。
——哈!这下好啦!
他拉住这根粗麻绳,忙忙地朝坑外急奔。
咚——!砰——!哐、咚——!
他连碰带撞,还没弄清撞的是啥,一下子就掉进了一个水坑。两脚踩上个硬东西,直打滑,稳不住重心,要不是他右手紧紧抓住那根粗麻绳,稳住了上半身,整个人肯定连头都要栽进水坑去。
他急忙借助麻绳的牵引,迈出了水坑。
——妈的!滚进了龙窝子!
他记得,龙窝子前边摆放了一个铁皮油桶做成的沉水桶。只要摸过这个沉水桶,顺着坑壁,牵着麻绳,很快就能上去。
终于,他望见头顶前面有一方亮光,那一方亮晃晃的出口。
他拉住粗麻绳,三步并作一步,救火般的冲出了坑道。
坑外,那些串吊的照明灯泡,全然熄灭。只有右手边,老板棚屋侧钉在核桃树杆上那个小黑板一样大小的配电板右上方,一盏白炽灯泡,孤零零地瞪着那只眼睛,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他飞一般跳到配电板前,望望配电板上那七个白乎乎的电源闸刀,每个闸刀像带保镖般吊了个保险盒。最大的那个闸刀像领袖般站在那盏白炽灯下,统率着右边三个一排那两队小闸刀。
他伸出右手,猛一下拔脱用黑胶布缠了好几圈的总保险盒。筷子粗的保险丝,已经烧断,熔化了的丝头像钉子帽悬着。
他用左手捏着那个伤痕遍体的总保险盒,又伸出右手快速地依次拔脱那六个小一点的保险盒查看。
嗯——这个,好的。第二个,坏啦。这第二个,嗯——
他几乎把脸贴上配电板,瞅那一个个小保险盒下标明的线路走向。
第二个,噢…哦,二道翻灰泵,泵坏啦?
——他用左手中指和无名指夹住第二个小保险盒,又继续往下查看。
嗯……这个,第六、第六,坑外照明线路,不管它,先把这两个整好。
他把两个保险盒放在地上,忙忙转身走进老板棚屋,借着外面的亮光,从床下摸出一卷筷子粗的保险丝,摸出红木柄改刀,急忙跑去核桃树下,用四股保险丝拧成麻绳般接好总保险,用一根保险丝接好小保险盒,叭一声合上,又去按总保险盒。
吱——砰、砰!刚一合盖,猛然爆出两股蓝色的弧光,一股焦臭味扑鼻熏眼。他那右手被电击得向后一挥,麻酥酥的疼。
他忙伸出左手,扯下一大一小两个保险盒。
——妈的,都烧啦!肯定是泵短路。不接啦,不接啦!反正还有三个泵是好的,先把总保险接好,把灰拉起再说。
他飞快地扯了尺长一根保险丝,折叠了八股,拧成绳索,强行接进总保险盖。他右手捏举着总保险盖,仰着头,向左边偏着脸,还立了左手掌护住右脸膛,细眯双眼,瞅准那总保险盒,猛地朝前一按,叭一声响,坑内顿时亮起来,躺在坑外小沟边那两根黑胶水管,咕哝哝、咕哝哝吼了两声,有一根管子朝外哗、哗地吐水。
哇——呀——哈!
他长叹一声,这才瘫软地坐在核桃树下的石头上,背靠树杆,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空,看了看周围那像卧狮、卧牛、卧狗、卧猫一般黑乎乎的山峦,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浑身掏摸打火机,这才记起,打火机已经摔掉。
老板棚屋还有,可他实在不想动,就那样叼了烟,呆坐在那里痴痴地想。
人也真怪,繁忙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啥也不会想,可一静下来,这脑海就像江涛般翻腾起来——
人呵,运道好,百事顺利。挖金嘞,一挖就发,冰箱、彩电、老婆,都挖回家。
老婆,嘿嘿……
史家梁上,史怀玉,人长的不咋样,鸡母似的一对小眼睛,一张圆盘脸,皮肤白嫩得像鲜桃,一掐都要出水一般,才取怀玉这么惹人的名字。
两根短辫子,点点大个嘴巴,那对**倒海碗样的大,热天穿件衬衫,人没见到,抖闪的胸口倒像一对飞鸽撞人双眼。
妈的,人走运,天都帮忙。生娃,一生就两个,还是一儿一女,人叫啥?龙凤胎!儿像他妈,女像我,还好,还好。
唉——不晓得婆娘娃儿,这年咋过?
想我回去?嗯,肯定想!我又咋有脸回去?两肩膀的账。
你给老子莫回来!不务正业的东西!那天,老头儿黑着张脸,拖了根劈柴,追在山冈上狠骂,丢人现眼的东西!光靠挖金,能挖一辈子!给老子,丧德的东西!
哼!老子挖不发,整死不回家!
嗨——年关大节,穷光蛋一个,旁人笑话无所谓,偏偏被自己老爸笑了去,那就泄了豪气。
再过几天,老子就把独龙架的箱背尽了。
到时,匠人、马尾子——马大爷,一个一个地回来,这里又会热火朝天。
哼!老子偏不信,这牛角湾出不了红滩!老子王富帮,就挖不出个红滩!
哼!老子偏要——挖成一个淘金王!
海——多亏两位老弟撑起。
黄武,一门心思学王家拳脚,这人倒不错,教了他几招,也还算过得去。只是最近像有点熬不住的样子,还是在硬撑着。
吴海云,这到是过去没看出来,是个很有心计,很有计划,很有打算,有抱负的人。心好,眼力好。看事情能看到骨头里,是块好料。可惜,咋就没机会,活出个光鲜人样?
妈的!那个焦远志,一个村文书,就虚假成这样,是股东,也不来关心近来的困苦,这么近,也不来看看。
哼!可惜,一朵鲜花要插在这堆牛粪上。龙丽,咋就看上这种人,真是可惜。龙丽……
不知为啥,他一想到龙丽,心自然一紧,龙丽那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双眼皮,鼓鼓地,一张瓜子脸,嘴皮像抹过口红,鲜亮惹人,还有那高耸耸的酥胸,要是热天,说不定比怀玉还抖闪得凶,穿条黑色小管裤,前后绷得,啧啧啧……
他感到自己裆部在隐隐躁动。
妈的,想啥!呸——哟!
他自责了一句,丢掉纸烟,站起来把那短棍似的物件,按向一边,朝那银行大门似的坑洞走去。
(精彩待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