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中兄,不可太过……”
刘嵩闻言,感激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故意不看身旁的刀枪,抖擞精神直视杨玄感,“有道是明人不做暗事,楚公将行大事,有心人一望便知,何必以此试探我等?”
杨玄感见刘嵩尚算镇定,微微颔首,挥手遣退了一干卫士,微笑道:“足下倒是有几分胆识,不知贵府是何门第?”说罢,目光便自在刘、崔二人脸上逡巡。
听他问及,崔建惊魂未定的脸上立时换上了一副自豪神情,抢先回道:“在下博陵崔建,见过尚书大人。”一听“博陵崔”三字,杨玄感微眯的双眼立时睁大了几分,上下打量了一番崔建,便又不置可否地望向了一旁的刘嵩。
此时的刘嵩却是心中叫苦,自己算什么门第?这世上本就没有自己这一号,脱了奴籍也只是一个赘婿身份,连开门立户的资格尚且没有,更不要说什么门第家世了,可要报了鲜于通的家门,不但是个胡姓,也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赘婿身份,只怕也是自取其辱。
一念至此,刘嵩突然想起前世一部同是穿越隋末的小说来,书里的主人公就当着李世民的面冒认赵郡李氏,还被奉若上宾,自己何不拿来试试?
“在下齐郡刘嵩,彭城刘氏之后。”
刘嵩绞尽脑汁想到了彭城郡这个刘氏郡望之地,心下甚至佩服自己的急智,若不是当年在网上关注了下刘氏历史,谁还晓得什么郡望、姓望之类的玩意儿?这下总能过关了吧,还能给自己攀个大姓亲戚,出身、家世一下全有了。
说罢,刘嵩躬身一礼,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出彭城刘氏之时,杨玄感的眼眉竟是一跳,原本睁大的细长眼缝也瞬间眯得更深。只是当刘嵩直腰抬头之时,杨玄感的神色早已恢复了常态,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笑着招呼二人坐下,杨玄感言语更是亲切,“博陵崔氏乃天下著姓,崔先生更是少年英杰,文采博闻之盛名,玄感在西京早有耳闻,适才失敬了!”说着,拱手一礼。
崔建见状,哪里还敢做那狂狷之态,神色恭敬地避席还礼,连称不敢。看他持礼甚恭,杨玄感只是矜持的颔首一笑,却是话锋一转,转向了刘嵩:“未知尊严是何仕宦?”
刘嵩一听,顿时傻眼了,怎么到我这里就问上老爹的职务了?心念一转,猛然想起了读书时曾看到不少隋朝关东士子不肯入仕的典故,敛衽回道:“家父未仕本朝,一直耕读守志。”
“哦?”杨玄感闻言脸上笑容更盛,故作惊讶地询问:“莫非贵家还是前朝旧臣?不知令祖官居何职?”
“操!!!”刘嵩心中大骂,你小子怎么老是抓着我不放,为今之计也只好现编个爷爷出来,谅你也没法查证。这番心思,他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仍是恭谨回话,“先祖曾任齐国……齐国……”
说到这儿,刘嵩终于察觉到杨玄感看向自己时显露出的讥诮,心呼不妙,此人必是对自己有所怀疑,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家世,如果自己编得职务高了,日后稍一查证,肯定要穿帮,不如说得低些还有几分周旋的余地,“先祖曾任齐国齐郡功曹,故举家徙居……”
听到此处,杨玄感的脸上已是笑意全消,眉眼间更是遍布冰寒之色,显是愤怒至极。而跪坐刘嵩身侧的崔建则是诧异不已,只是微张着嘴巴反复在刘嵩身上打量,仿佛看到怎样的怪物一般。
“无耻!!!”
一声暴喝在刘嵩头顶炸响,偷眼看去,杨玄感已是剑眉倒竖,怒目圆睁,胸口也在愤怒中频频起伏,见此情景,任刘嵩再不了解隋朝上层社会的交际模式,也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肯定出了纰漏,而且是大纰漏。想通了这一点,刘嵩脑筋立时全速开动,只是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便自直盯着杨玄感,只等他出招再抓机会狡辩一番。
只是显然杨玄感并不想给他机会,高大的身躯一跃而起,戟指着刘嵩,厉声大骂:“杨某从未见过如尔一般无耻之徒!如此无知无识还敢冒认彭城刘氏之后?”
杨玄感终于毫不掩饰地戳破了刘嵩的谎言,而他无所顾忌的狂怒和阴鸷决绝的眼神,也令刘嵩骤然感到了恐惧,一阵阴冷寒战顿时涌上了心头,自己苦心营造的西洋镜分明一文不值,根本无法遏止对方的杀意。
如今,刘嵩毫不怀疑杨玄感会像碾死一只臭虫一样宰掉自己,而自己毫无防备之力,想通了这一点,刘嵩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寒,好像在大雪天突然被人扒光了衣服,刚刚还活跃无比的思路也卡在了那里,整个身躯也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杨玄感见刘嵩终于在压力之下崩溃,不屑地哼笑两声,幽幽说道:“从实招来,尔姓甚名谁,混入我军所谋何事?”
“在下齐郡刘嵩,字惟中,不是混进来的,是王……王仲伯将军带来的……”瘫软的刘嵩此时早已没有了之前的侥幸,听到杨玄感问话,哪里敢再打马虎眼,一颗头颅咚咚地磕着地面,断断续续地说明自己只是身不由己。
“你还敢说自己是彭城刘氏之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