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啸三兄弟和胡姜维看见钟天巧过来,马上连滚带爬上了岸,然后乖乖地站到罗妈妈面前低下头。
钟天巧看着眼前的四个小屁孩,一个个跟泥人似的,顿时火冒三丈!
“你们几个怎么这么不听话,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一鸣,一跃是不是你们俩带着一啸和姜维来的?”钟天巧严肃说着,接着盯向大点的两个人。
“妈妈别生气,是我拽着大哥二哥和表哥来的。我看你和爸爸天天那么累,也想捉鱼挣钱,减轻你和爸爸的负担!我不想看你和爸爸那么辛苦!”罗一啸看在罗妈妈那么生气,赶紧解释着。
钟天巧听了一啸的话上前紧紧抱住罗一啸,一时间尽然说不出话来,她两眼一红,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不一会儿钟天巧立即眉花眼笑,将满腔怒火抛到九霄云外,连连亲吻罗一啸的脸颊。
“一啸真是乖崽,真懂事,真有孝心。”
“妈,水都快泼干了,鱼要是死了就不能卖了,咱们把卖鱼都抓回去吧。我想把不能卖鱼送一些给干爷爷,他好久都没吃过鱼了。”罗一啸眼睛却是直瞄那个河坝,看泥巴都看干了,鱼活不了多久了。
这倒不是罗一啸矫情,他也确实有这个想法。罗三老爷子实在是太苦了。前世我这个儿子已经做得很失败,难道重生之后,仍然这么混账不成?
“干爷爷?”
钟天巧一时回不过神来,她还不知道罗三先生收为干孙子,并且跟老爷子学习的事。
“是啊,我现在每天跟着干爷爷读书。他对我可好了,教我语文算术,还教我学英语呢。”
“妈,你看,很快就能抓到鱼了。这时候放弃,就差一步了放弃太可惜了,未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罗一啸这话说得就不是一般的有水平了,倒也不是成心卖弄,只不过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没有那么多顾忌,冲口而出。一说出口罗一啸就有点后悔,好在罗妈妈察觉不出来。
“哎呀呀,瞧瞧我的乖儿子真厉害,才读小学一年级,就会用成语了。”老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罗一啸趁热打铁:“这都是跟干爷爷学的呢。”
“那好,就把鱼抓起,给周先生送去。一鸣,一跃,姜维你们都去帮忙。”
大哥二哥表哥答应一声,卷起裤腿就冲下到河中。罗一啸也想去,被罗妈妈拦住了。
“一啸,你就不要去了。”罗一啸无奈之下只得委委屈屈站在岸边,眼巴巴地瞧着。
不到半个小时,小河坝基本干涸,所有鱼虾鳅蟹一体成擒,无一漏网。虽然没有过称,瞧那架势,总有二三十斤上下。尤其是一条特大号的黄鳝,如同手电筒一样粗,怕不有一斤多重。
尽管堵河坝功劳最大的是表哥胡姜维,既然罗妈妈到了场,战利品自然归她处置。一切缴获要归公嘛,呵呵!
钟天巧看着水桶里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很快有了决断。没有在活蹦乱跳的估计过不了一夜就一命呜呼了,明天不能卖的一分为二,一份今天晚上给家里加餐,一份给周先生。活的就明天集市上去卖了。
罗一啸指着那条大黄鳝说:“妈,这黄鳝很补的,留给你吃吧。”
黄鳝营养价值高,老辈人都知道的。钟天巧大是感动,摸摸我的脑袋,脸上露出无比慈爱的神情,点了点头。
“干爷爷,我给你送鱼来。”
罗三老爷子看着大海碗里煎得金黄喷香的小鱼小虾,愣住了。
“一啸,哪来的这么多鱼?”
“我和三个哥哥去堵了一个河坝,抓的。是我妈妈煎好的,可好吃了。”
想起刚才吃过的煎小鱼,罗一啸不觉又舔了舔嘴唇,真是嘴有余香啊,仔细想想,似乎两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鱼呢。
老爷子双手颤抖着接过瓷碗。干奶奶更是眼圈一红,撩起衣襟擦眼泪。
碰上这种事,罗一啸脸皮就薄,两辈子落下的坏毛病,见不得这个,赶紧鞠一个躬,说声“爷爷奶奶再见!”,车转屁股飞也似跑了。
罗三老爷子端着碗,望着罗一啸小小的背影,百感交集。
七八十年代,老家有自生产队分得的自留地三畦,每畦自留地前皆有水圳一条,圳沟里淤泥没踝,常有泥鳅躲于其间。
捉泥鳅,一般是在盛夏正午。
上次捉鱼事件以后,钟天巧允许他们每个星期天去捉鱼,不过不能再随便下河,想下河必须有一个大人陪着。
这又是一个星期天。朝霞未出,表哥胡江伟已带上大哥罗一鸣、二哥罗一跃、罗一啸,到溪边,用水桶和脸盆,将水“车”到水圳里。从“车”水处到二叔家自留地,水圳长的有一公里多,短的也有三五百米。
四个男孩子才一桶一盆地将水灌满整条水圳。然后,他们再轮流用盆子,把水一盆一盆地“车”进自留地。已被太阳曝晒几天的稻田立即泛起绿意一片。
表哥告诉我,捉泥鳅的最佳时机就是在中午。“因为这时水圳里的水被戽干了,泥巴被太阳一晒,泥鳅热得受不了,它们会钻进泥巴深处,这时泥巴就会出现一个一个的圆孔,这里就躲有泥鳅了”。
“表哥,我们下去抓一些吧!”罗一啸有点惊喜的样子。罗一啸三兄弟就眼睁睁看着表哥,等待他的回答,毕竟他是捉泥鳅的主攻手。
胡姜维笑了,“好吧,不过要当心点,别摔跤了,到时候变成泥人,舅妈以后就不会再让你们来咯。”表哥胡姜维卷起裤脚,招呼三兄弟也卷起裤脚快点下去。
他可早就有准备,一下去就抓紧机会,捞到了五六条泥鳅了。
这时的胡姜维,拿起放在田头的鱼篓斜背着,卷起裤管,踩进圳沟的淤泥里,弯下腰来,仔细辨别泥土里的一个一个圆孔,判断有泥鳅了,双掌拱成弧形,往圆孔两旁一插,收拢十指,猛然出泥,一条泥鳅就被捉了出来。换左手捏紧,右手打开鱼篓的布塞,将泥鳅放进背后的鱼篓,再盖好塞子。如是反复。一般说来,胡姜维的判断十分准确,十抓九有,偶尔运气好点,还能捉到土鳗。
“你怎么这么快就抓到泥鳅呢?”大哥似乎有点惊讶。他和罗一跃个弟弟也好奇的望着胡姜维。胡姜维笑了。“哈哈,我早就看好那些地方有泥鳅了;可能牛惊扰了它们出来活动,所以我已经确定了哪里有泥鳅了。”
罗一啸兄弟仨看着胡姜维从手里泥浆中的泥鳅,直瞪着眼。“姜维,你要教我,怎么发现泥鳅!我也要多抓一些。”
胡姜维有点得意。“好啊,看着了,看我先露两手。”说着,又从泥浆里捉到了泥鳅。
“究竟怎么知道哪里有泥鳅的嘛。别在顾自己抓吗!”罗一跃蹩上了小嘴。
大哥罗一鸣微笑地看着表哥。罗一啸赶紧侧着耳朵。胡姜维好高兴说上了,“这个嘛,要先看小气泡,接着看泥浆哪里有轻微的动,还有看看它们的小须子是否露在泥浆的表面呢。”
“啊?你连泥鳅的小须子都看得到?”罗一鸣有点不相信。胡姜维有点急了,一边解说,一边忙着示范。
罗一鸣下来小沟渠后,很快掌握了要领。
二哥罗一跃拿着他的脏手,拉着罗一啸。“姜维,你别偏心,把我教到最后”
“没有啊,一跃,你来兴趣了。那教你才好玩啊。”
大哥罗一鸣看着胡姜维,眯着眼睛说:“看来你还真很快学会做活,怨不得你泥鳅捉的这么顺溜那么快!最好把这个兴趣用在学习上就好了。”胡姜维有点脸上有点红了。
“大哥,我也不知道。课堂上我不明白啊。”
“那你多观察,多动手;总会有改变的生机。”“好,我回去把乘法口诀背给你听。”――那时,表哥胡姜维读小学二年级,连乘法口诀都背不过,后来还留了级。
大哥点了一下头,“不要谈那么多了,来!专心捉泥鳅。”
表哥和罗一啸们三兄弟一起比赛谁捉得多。到后来收获不少,小小的沟渠里,竟然差不多有半桶。
胡姜维不仅会捉泥鳅,而且还会煮泥鳅,这都是他在大姑父不着家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做饭做饭,自己琢磨出来的。他把一些已经死了的泥鳅洗净,逐一剖腹去肠,再洗净;从房前菜畦里摘一两根葱、四五个红辣椒,加上豆豉,下锅红烧。煮熟了,揭开锅盖,黄的泥鳅、绿的葱叶、红的辣椒,香气扑鼻,色彩斑斓,还没动筷子,我们几个小孩的口水先流了出来。
到了傍晚晚饭时间,邻家小孩仍是稀饭就咸菜,罗一啸他们故意端着装有泥鳅的饭碗,到处炫耀;身边总有两三只狗跟着,为的是抢到几根鱼刺。最神奇的是,胡姜维能用泥鳅做好几道不同的菜。胡姜维总是把吃不完的泥鳅用油炸至金黄色,然后放于烈日下曝晒成干,再密封藏好。
胡姜维除了红烧泥鳅,还会将泥鳅干加上白萝卜,炖一道萝卜泥鳅汤(我们把它取名“过江龙”),味道那个鲜、那个美、那个甜,没得说的;他还会将豆腐切成条状,下油锅炸成金黄金黄的,和泥鳅干拌在一起,在盛夏的月光下,显得更加脆黄,让你分不清哪是豆腐干、哪是泥鳅干;他还可以做一道泥鳅咸饭,开胃极了。
乡村真的处处是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