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入河中后,风太息立刻感到天旋地转,满耳都是河水如雷的轰响。突然,不知道是山洪夹带的石头还是树干重重的撞到他的胸口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当场就尝到从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接下来的剧痛马上让他不醒人世。恍惚之中,那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热气又开始缓缓的流转全身……
等风太息悠悠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天的星斗。风太息一边静静的看着天上闪烁的群星一边积缓缓的攒着力气,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地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头一看,胸口上留下一道极其恐怖的碰擦伤痕,从形状来看,肇事者应该是一截断裂的树干。虽然恐怖的伤口已经被河水泡得发白,但是血却已经奇迹般的止住了,剧痛也消退了不少。
对了,国清!风太息连忙沿绳子摸索着爬过去,在绳子的另一端终于摸到一个人型物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风太息用力的摇晃着周国清大声喊道:“国清!醒醒!我们还活着!!”
等了好半天,手里才传来虚弱的声音:“…是…吗……?太…太…好了…”
风太息长吁了一口气,没想到两人都能够死里逃生,“看样子,我们已经被这条河冲下来了很远。从流速和我们落水的时间来看,我们现在的位置至少距离穆西村五十到六十公里,应该说暂时安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找吃的,因为刚才我身上的武器和食物都被这条河给没收了,哈哈…”可能笑起来牵动了胸部的伤口,才笑了两声,风太息就痛得弯下腰来。
周国清躺在风太息的怀里,静静地看着风太息的一举一动,虽然他的脸上布满的污泥,但是眼睛却格外的明亮。这个眼神好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风太息心里涌起不股极不好的预感,连忙将周国清翻转过来,只见他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露出的森森白骨。突然,有一片亮晶晶的东西正反射着月亮的光辉,风太息拔出来一看,这不是70毫米火箭弹的弹片吗?难道是国清伏在我身上的时候留下的?
风太息心头一阵狂跳,他连忙把周国清翻转回去,强忍着眼泪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国清,你受了伤怎么不吱声呢?没事儿,是小伤,等下我给你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周国清缓缓的举起自己的右手,风太息连忙将它一把握住。周国清轻声说道:“自己的伤势如何,我会不知道吗?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话没说完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时风太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从眼眶中夺目而出。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失了这么多血,即使是拥有最好医疗条件的医院也没有把握将他救回来,更何况现在是连纱布都没有的原始森林。周国清失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风太息忙出声安慰道:“你会没事的。国清,你一定可以挺过去,我一定会救你的,你别怕……”
周国清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喘息,“太息,我并没有…没有感到害怕,自上战场的那一天起…,我…就有了必死的觉悟,我…只…是……遗憾。我…不能活着回家乡了,再也没有机会去看一看故乡,看一眼白发苍苍的爹娘……”
风太息快急疯了,平常的镇静自若早已经抛到九宵云外,“国…国清,你放心,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带回华夏国,把你送回去,我发誓……”
周国清微微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是雇佣兵,是为战争而生…、为战争而死的人,战死他乡再平常不过了……,佣兵没有祖国、没有家乡,在哪里战死,哪里就是我们的埋骨之乡,你就不要让我家乡的父母再伤一次心了……”
听到周国清的话,风太息已经泣不成声,“…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提议来哥伦比亚的话,大家可能都会平安无事…如果你不是为了救我……”
周国清想安慰风太息,试图朝他的胸口打一拳,但是手刚抬起一半又无力的垂下。“太息……,你的性格…就是这样…,总…总是喜欢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根本就…不…不怪你,这是大家的选择。而且…你已经做得很…很好了,佣兵团的团长…你做得很称职。如果不是你,大多数的战友都活不到现在。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的热情和纯真所感染,只是长期以来为了保护自我而养成的冷漠和对别人不信任感让我和你保持着距离。但是,当我看到你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却始终不肯放弃的倔强和坚强后,我就决定和你交朋友。知道吗?可能是因为所有人只有我们俩个来自华夏国,有人能用母语和我讲话,你给我一种特别的亲感。可能是年龄的关系吧,我一直都把你看成我的弟弟,所以我保你。只是你现在已经很强了,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而且……而且我再也…再也…不……能保护…你了……”说完,周国清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不管风太息抱得多么紧,但是周国清的生命力仍然无情的流逝着。这种无力感就如同,不管多么用力的握紧拳头,却依然无法阻止水从指间溜走一样。
风太息在周国清的耳边大声的说道:“哥哥…,在我的心里,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哥哥,求求你别离开我……”
周国清咳了好久,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弟…弟…,…我…我死后就将我埋在…村子的后山上…,能够经常…看到鲜艳的…罂…罂……粟花,能…够守望着…山下的村庄,我…我…就很知…足了……”声音越来越低弱,最后完全消失了。
风太息静静地抱着周国清已经冰凉的身体,像个塑像一样,一动不动。
凄凄长夜已经过去。当第一络阳光越过山头,穿过了树梢,投射到河岸边的的时候,风太息仿佛被突然如其来的阳光所惊醒,他轻轻地将周国清的身体放平,“唯有耶和华所亲爱的,必然叫他安然入睡……,哥哥,你太累了,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风太息在离河岸稍远的地方选了一块干爽之处,用木棍挖了一个大坑,将周国清小心翼翼的放进去。先覆上一层厚厚的树叶,然后再把坑用土填平,最后将这个简易的坟墓拍紧打实。为了防止动物将土刨开,打扰到里面的亲人,风太息又从河边搬来大块的石头和木头压在上面,用绳子和木桩将上面的覆盖物牢牢固定好。做完这一切后,风太息已经气喘吁吁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哥…哥…,现在你…暂时在这里休息两天……,等我找到了…佣兵团,我一定…一定会…把你接回穆西村。”
南美洲的热带雨林中可供食用的食物远比东西伯利亚要丰富得多,风太息胡乱的填了一下肚子后就开始沿着河流向上游前进。因为身上没有武器,为了避免与三角洲派出的搜索小分队相遇,风太息尽量利用丛林隐藏身形。
风太息受了很重的伤,失血很严重,而且昨天晚上又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身体失去了抵抗力。虽然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是伤口仍然受到感染并开始发炎。
海茵茨和穆撒曾经传授过很多应急的方法,告诉过他如何识别一些常见的、具有杀菌消炎功能的植物,但是由于风太息处理不及时,因此仍然开始发高烧。在原始森林中生病是十分危险的,尤其是单身一人,不是被病痛折磨至死,就是成为猎食者口中的美食,风太息十分清楚自己的危险处境,不得不强打精神踉踉跄跄的朝目的地进发。可能是上天对他特别的眷顾吧,一天之后,拖着沉重身体的他在森林里十分幸运的遇到了赶来增援的FARC游击队。
在随队军医的精心救治下,风太息的烧很快退了,伤口也得到了妥善的治疗。风太息恢复得很快,第三天就基本恢复了正常,能够借助拐棍下地行走,胸口的巨大伤口已经完全结痂,军医对风太息超强的体质暗暗称奇。风太息试图重新与自由兵团取得联系,确诊战友们是否已经安全撤离,但是传来的消息表明现在自由兵团不在三号地点,而是与拉萨尔的主力部队在一起。
原来,自由兵团由西面撤入森林后,三角洲特种部队仗着自己是丛林作战的专家毫不犹豫的跟进了森林,但是空中力量却不得不舍弃了。三角洲沿着佣兵团的踪迹进入了森林深处,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佣兵们的身后,甩也甩不掉。虽然队员们出尽奇招,一路上设置了大量的陷阱、诡异炸弹和错误踪迹,虽然给三角洲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但是绝大多数都成功被避开了,只有几个倒霉鬼不幸中了招,蒙主恩宠,被上帝招见了。三角洲的指挥官像是认准了自由兵团,非消灭他们不可,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
因为人数人处于绝对的劣势,佣兵们只能和拥有精良装备的王牌作战人员在茫茫丛林之中玩起了抓迷藏的游戏。不过也活该这群盲目自大的花旗国人倒霉,孤军深入敌后,居然还这样嚣张的大张旗鼓而不注意隐藏身形。
拉萨尔在得知道**军后方的一个村庄遭到突袭后立刻带了一大队人马赶去增援。对当地形熟悉无比的土著向导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自由兵团,于是双方合计如何消灭身后的尾巴,由拉萨尔带着游击队先找一处有利地形设下埋伏圈,而佣兵团则负责牵着后面花旗国佬的鼻子钻进去。由于情报不灵,三角洲的指挥官对两队人马已经接上头完然不知,依然吊在自由兵团的身后。这支追兵一头扎进了游击队的包围圈,再加上有心算无心,这支一百四十人规模的特种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部交待在这个狭窄的山谷里,没有一个人逃出去,不是被当场打死,就是选择了投降。
战斗结束后,两队人马合并成一队,自由兵团一边休整,一边收拢沿途被打散的队员。拉萨尔为了寻找躲入森林深处的穆西村的游击队和村民,将部队分成若干个小分队,在丛林中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其中一个小队就找到了重伤的风太息,并把他救回了拉萨尔的临时指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