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草草将饭吃完,收拾好了就往白莲寺而来。那白莲寺原为南北朝时名士沈约的祖产,捐出作为寺,名叫金莲塔院,后几经战乱被毁,于北宋崇宁年间方得重建。寺内又筑有一塔,名叫白莲塔,元末朱元璋与张士诚在此作战,白莲塔曾被毁坏,后世几经重建,直至咸丰庚申年间,太平军打破江南大营,李秀成克常州、苏州,逼近上海,此处正逢战场,白莲寺毁于战火,白莲塔也遭到极严重的损坏。到得同治七年,白莲塔终于轰然倒塌,成为一片废墟。如今的白莲寺是光绪年间重建的,其址在镇西西高桥之外,与西栅老街隔了一块浅浅的水塘,因而未曾被这次大火所蔓延到。
两人来到寺前,见山门紧闭,崔元之上前拍门,擂了半天,才有一老僧提着灯笼前来开门,袁度将来意说明,那老僧带着二人来到西厢的客房门前,说道:“智南大师还未回来,你们且在此等候吧。”说完自顾就去了。
崔元之自小调皮,镇上没有不曾去过的地方,对这白莲寺自然也十分熟悉。他指着北面道:“那里就是白莲塔的遗址了,也是师父布阵的一个星位,就在塔下的地宫里,如今都被盖住了,自然进不去,袁大哥可要去看看?”
袁度点了点头道:“这塔也是前代僧人一番心血,毁于战火,实在是可惜,且去看看吧。” 两人便已来到了后院,月光如水,将四周景物照得清清楚楚。那白莲塔虽已倒塌,但塔基尚存,足足有十丈见方,其上还残留着半人来高的短墙,尤有焦黑的烟熏痕迹,自然是饱经战乱的明证。崔元之道:“我听爷爷说,这白莲塔与东栅的寿圣塔上都藏有宝贝,所以长毛来的时候就打算把这两座塔都给拆了,后来没多久清军就杀来了,长毛就只好撤退,寿圣塔得以保全,可这白莲塔的底座已经拆坏了,所以没过几年就塌了。”
说到此处,崔元之忽然故作神秘地问道:“袁大哥可曾知道这塔顶上的宝贝是什么?”袁度笑了笑道:“我在此十年,岂有不知之理,你倒要来考较我一番。故老相传,这西高桥堍原有一家南货店,挂了一个祥云招牌在门口,后来改成了皮匠店,那招牌却没有取下,任由它在那里积灰,挂满了蛛网。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个波斯胡人,东张西望一番,要出重金买那块招牌,给了十两银子作为定金,约好第二天正午时分来拿。皮匠见围观人很多,怕招牌被人偷了去,又见那招牌脏得很,就收了起来,擦拭干净。等到第二日那胡人来一看,招牌被收了进去,顿时脸色大变,连连跺脚,直叫可惜。皮匠就问他怎么回事,那胡人便说,在这招牌背后藏着一只大蜘蛛,肚子里有一颗宝珠,是无价之宝,那蜘蛛已经修炼了几百年了,每逢双日便去白莲塔顶,每逢单日就去寿圣塔顶,吐纳日月精华修炼,每到正午就躲在这招牌上,那胡人就是要等这时刻来取牌捉蜘蛛,没想到皮匠好心办了坏事,收了招牌,这蜘蛛就再也不会下来了,可惜至极。所以你说的那个宝贝就是蜘蛛肚子里面的宝珠,是不是?”说到此处,袁度自己心中也是一动,如果这传说是真的话,那蜘蛛岂不就是火龙蛛,那宝珠不就是太白珠?必是那二塔占据星位,乃修炼的绝好地方,后来受到了惊扰,就转到分水墩上来,结果落入了北斗玄枢阵中,被困至今。如今这太白珠究竟落在何人的手中?自己辛辛苦苦筹划了十年,难道这一片心血真的是付诸东流了不成?
崔元之不知道袁度的心事,拍手道:“袁大哥果然厉害,这镇上的掌故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袁度惨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崔元之又道:“如今这塔也塌了,什么蜘蛛宝贝的,就算有也都压死了。”刚说到这里,就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宝贝都是烦恼之源,崔施主这一生只怕就要搭在宝贝上了。”
袁度回头看去,原来是智南大师,只见他背着一个柳藤编的小篓,提着一个灯笼,显然是刚回转。智南大师行礼道:“老衲晚归,累二位久候,着实过意不去。”
袁度忙还礼道:“大师心挂灾民,这份慈悲心肠,令我等后辈敬仰万分。”智南领着二人来到房中,将背篓解下,放在桌上,备好了三盏茶,这才将背篓中的东西一一取出,一边道:“我来得匆忙,药物带得不够,就出去多采了一些。这些金钱草、地耳草、车前草虽不是什么贵重的药材,但也能活血化淤,清热解毒。这些经霜的老黄桑叶,治疗烧伤是极有效的。”袁度笑道:“收牛溲马渤入药笼,用之得宜,其价值反在参苓之上。”
智南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若每病都需用参苓之流,则天下无医矣。看来袁施主也懂岐黄之术?”袁度摆手道:“小时曾和家祖学过一点皮毛罢了,也不甚懂,如今多半都忘记了,只记得几个草头方,几句草药歌而已。”
崔元之见袁度与智南扯什么草药,心中大是焦急,连连拉袁度的袖子,要他询问火灾之事。袁度会意,刚想开口。智南却问道:“敢问袁施主,何谓仁,何谓义?”袁度一呆,没想到智南会问这么一个大而空的问题,他略加思索,答道:“放一己之名,为黎民百姓为福泽,是为仁;舍一己之私,为天下苍生谋利,是为义。”
智南微微一笑,点头道:“希望袁施主能牢记今日之言。仁有大仁小仁,义也有大义小义,一人一家为小,一省一国为大。取大取小,袁施主聪明绝顶,自能决断。”袁度拱手道:“多谢大师教诲,晚辈记下了。”
两人这番问答,崔元之在一旁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大师,能否告知在下,这场火到底何人所放?为何你要认定是李二所为?”
智南叹了口气道:“李二只不过是替死鬼而已,总因他生前作恶太多,故有这烈火焚身之报。”崔元之按捺不住,高声叫道:“难道我爷爷也是作恶了么?他怎么就该活活被烧死了呢!”说到此处,已是语带呜咽。智南见崔元之激动不已,轻轻搭住他肩膀道:“这是无妄之灾,你爷爷这几年来一心行善,这才保住你一条性命,但他因昔年一桩错事,今日方有此劫数。”
袁度奇道:“此话怎讲?就算是崔老板有错,怎的整条西栅百姓都有错不成?”智南不语,合什念了一句佛号,然后道:“不错,虽然此次是妖人纵火,但也是了却昔年西栅百姓犯下的一场冤孽。两位若不信,待我从头讲来。”智南举起茶盏,品了一口,续道:“老衲本是广西人,俗家姓洪,叫做洪志南,前清道光三十年腊月,此时老衲方十八岁,正住在广西金田村……”
“金田村?”袁度奇道,“那莫非……莫非……”
智南呵呵大笑,点头道:“不错,老衲出家前是天军,也就是长毛。老纳本是天王的远房子侄。天王昔年入山,逢异人,曾游览过仙窟,得授仙术,遂创拜上帝会,以除灭天下妖魔为己任。”
“仙窟?”崔元之也感到奇怪,“拜上帝会不是洋人的那套么?怎么还跟仙窟仙术有关?”
“拜上帝会虽与洋人的基督相似相近,其实各异。据天王说,那仙窟极深,到处都长满了奇花异草,四壁都是曲折古怪的仙篆,那异人带他游历周遍。后来到一座紧闭的石门前,那异人告诉天王,若能进此门,当证仙道,白日飞升。”说到此处,忽听得袁度喉间发出“咕嘟”一声,像是极为惊慌。崔元之回头望去,见袁度脸色苍白,口中喃喃念道:“果然是那里!”
智南问道:“袁施主知道那仙窟?莫非也去过?”
袁度定了定神,强笑道:“没有,只是在典籍中见到过如此记载。不知洪天王有没有进那扇石门?”智南摇头道:“当然没有,那异人授予天王三卷仙书,又道三十年后,若有缘可再来相见。那天书自天王出洞之后,忽地不见了,天王只在洞中粗略看过一遍,记不大多,想回去再找那仙窟,竟不知在何处。后来天王回到家中,仔细回忆天书内容,加上自己的心得,写出了《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训》等圣著。后又将仙法授予东王西王等,终于炼成请得天父天兄下凡。”
说到这天父天兄之说,袁度自然是嗤之以鼻,知道那不过是洪秀全的愚民之术,可如今听智南如此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更有蹊跷在其中,不禁问道:“大师怎么知道如此之多?莫非都是洪天王告诉大师的?”
智南点点头道:“老衲是天王近亲,因而担任天王的贴身卫队长,常伺立在侧,故所知甚多。定都天京后,天王还多次密派人去苗疆寻找仙窟,均无消息。且说自金田首义,东乡封王后,天军一路战长沙,克武昌,攻南京。清妖于南京东南钟山至七桥瓮一线建江南大营,于扬州城外一线建江北大营,围攻天京。咸丰六年,天军东征,破江北大营,翼王破江南大营,清妖气焰大为收敛。”虽然太平天国已过去近六十年,可智南依然以昔日称谓讲述,自称天军,称清廷为清妖。袁度见他虽已耄耋之年,但讲起昔年之事,依然爱憎分明,豪迈万千。崔元之在本镇长大,自小便听镇民说长毛的种种烧杀抢掠的故事,心里对太平军本无好感,但又不想当面驳斥智南,只能气鼓鼓地坐在一旁。智南说了一阵,笑道:“年纪大了,老想些以前的事,让施主们见笑了。”
袁度忙答道:“这些掌故晚辈也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大师出家前居然如此轰轰烈烈,实在看不出来。但不知这些与西栅大火有何干系?”
“施主稍安勿躁,老衲自会讲述。”智南给众人的茶盏中续上了水,然后继续说道:“攻克南京后,东王手握大权,至此有些妄作妄行起来,每日掠夺佳丽,轮班入侍。偶有一日,兵士献来一女子,姓柳,面容姣好,东王一眼看中,便想收入府中。不想有人报于天王得知,天王便抢先纳入内宫,收为妃嫔。东王大怒,二王自此便生了嫌隙,岂不知此女才是真正败亡天国的妖孽!为了她,天京城中大乱,东王、北王、燕王、豫王等均被诛,翼王全家遭戮,奋而出走,天军元气大伤。”
袁度叹道:“都说红颜祸水,若非一个‘贪’字,天国何以至此?陈圆圆前车之鉴犹在,天王尤自不悟,反倒归罪于一弱女子,可乎?”
智南摇头道:“此女子真的是有古怪,天王密令北王诛杀东王之时,于何时杀多少人,于何处杀多少人,均由安排。翼王曾在告诉我,此系万灵血祭之术,他夜观天象,说有妖氛现于宫中。推想起来必定是那柳女所为,天王已被她魅惑住了。”
“翼王,莫非大师说的是石达开?”崔元之问道。
智南点头道:“不错,石翼王学过道术,曾与我有半师半友之谊。他曾隐居山中,天王、南王夜访,终于请得他出山。他此时方十六,等到封王之时也不过弱冠,真正是位少年英雄,奇男子。天王杀了北王后,又猜忌他,翼王无奈,只得出走。他临走前,特意与我密谈,说那妖女必是天国之祸。后来忠王李秀成,堵王黄文金进攻杭州,我被天王派遣随军,实为监视。正好途经本镇,衙门里的同知、巡检、千总都闻风先遁。镇民聚合白银三万,充作犒军,又有筷百双、枣百斤、灯一千、鸡五百为礼,献于忠王,以‘快早登基’之吉言,由西栅数名富商出面,向天军投诚。没想到这些富商暗中搞鬼,侵吞瓜分了一大半银两,只留五千两白银并礼物献上,一面说到了镇上还有‘献纳’,一面暗中将家眷转走。镇上之人自道事已办妥,均不迁避。天军于八月初一由西栅水路入镇,大小战船千余,到得镇上,不但无‘献纳’,连给养均无供应,堵王一怒之下,命令焚掠三日。”
崔元之听到此处,不觉大叫道:“这批富商岂不是害死一镇百姓了?!真正可恶之极!”
智南点头道:“此时我与英王尚在途中,不及阻止,竟使此镇遭劫,实在是后悔不已。但是崔施主你可知崔老板当年就是这富商中的一人。”
“啊?!”崔元之不觉大惊失色,没想到爷爷当年曾做下如此不堪之事,刚才满腔愤恨都化作了一片冰冷,口中止不住地说道,“这个……这个……”
智南又道:“其实崔老板只是一个挂名,他当时并未知道此事,后听闻那张献纳清单落款上有他的名字,忙想去找那帮富商责问,但此时天军已入镇,局面混乱,只得去乡下躲避。等天军离去了,那批富商纷纷回来,乘机又吞并了不少西栅的屋产。这场变故中,真正获利良多的便是这批富商,可这财都是发在无辜百姓的鲜血之上,实在太伤阴德,而崔老板无端端便枉担了一个恶名。我回天京后,将此事禀告了天王,但天王只是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到得同治三年甲子,天王见败局已定,很是发愁,常责怪柳妃昔年所行的血护之术毫无效验。那柳妃却道要保得天京平安,须天王亲上天堂,向天父天兄借十万天兵。天王此时已是昏聩不堪,竟听从了她的话,与她一起服药自尽了。”
“自尽?”崔元之惊道,“那女子不是妖人么,怎的也死了?”袁度却道:“想那洪天王是真死,那柳妃是假亡吧?”智南一拍桌子道:“袁施主说得不错,我便知道有古怪,等大殓后一天晚上,偷偷去掘了那妖妃的坟,发了棺一看,果真是空棺一具。此时天京城中大乱,忠王立了天王幼子为主。我见情势危急,便跟着干王部队来到了湖州投靠堵王黄文金,竟发现此妖又化作堵王侍女,惑乱军中。堵王此时正与清妖鏖战,见援军来到,便率领部队从西栅进攻本镇。不料清妖早有准备,在镇西筑石为垒,固守甚坚,堵王不得入,无所泄愤,大肆焚掠,可叹西栅外的乡民又惨遭屠戮。干王见大事不成,便带着幼天王西走江西,我因发现妖孽的踪迹,便留在了白莲寺中。堵王久攻不克,打算撤军回湖州。那天晚上,我见那妖女私自出营,往镇北而去,便偷偷跟踪,一直到分水墩上。”
袁度听得分水墩三字,心中已是明了,暗道:“此妖居然也觊觎太白珠,不知道有多大能耐,真是可笑。”
那天正好也是一个十五的晚上,皓月当空,四周悄无人烟。我跟着那妖妃来到岸边,悄悄捡了一颗极大的老树,躲在后面,岸边一人来高的长草正好遮住了我的身形。我看见那妖妃正站在文昌阁下,身上披着一件翠绿的羽毛斗篷,极为妖异。她先东张西望了一番,见周围无人,这才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来。我认得那是洪家家传的紫玉镯,起先为安王洪仁发所有,后献给了天王,想必是天王见妖妃美貌,赐予她的。
妖妃将玉镯举起,对着月亮,像是在念什么咒语。接着,我见到玉镯上竟渐渐发出紫色的光芒来,射得人头晕目眩。我只能将眼睛眯了起来,才觉得好受了一些。突然文昌阁顶上也亮起一道红光,绚烂无比,和那道紫光正好相映成辉。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了起来,双腿也忍不住打起了哆嗦。老衲自跟随天王起,过的都是刀尖舐血的日子,但都是跟人打交道,这等仙道妖魔之类的却是头次遇到,竟胆怯至斯。
两道光华互相交映的时候,我听见远处有一个苍老而又平和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可怜江南生灵血,染成紫玉可拘魂。”那声音仿佛就在我耳边一样。我就见到远处有两人翩翩踏水而来。那妖妃也听到了,身子猛然一颤,紫玉镯上的光华就倏然而灭,而文昌阁顶的红光也渐渐黯下去。她的脚轻轻在石板上一点,身影已经飞起,在水面上款款划过,留下点点涟漪,不一会便已飘到我这边的岸上,看样子像是要逃跑。
我知道必定是高手来了,所以那妖妃才会这样害怕。那两个人来得极快,只片刻间便已经踏上了岸。是一个白头发老道士和一个光头和尚,他们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那个和尚背上还背着一把宝剑。那天月色特别亮,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妖妃的脸色已是惨白一片,勉强保持着笑,然后说:“原来是黄龙真人,真人不好好在镇龙山修炼,来此小镇干什么?我们神女宫与和合门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师莫非对我有何指教不成?”
老道士先念了一句无量天尊,说道:“老道虽是方外人,却也跳不出红尘事。柳施主手上所持的可是拘魂环吧?视其光芒已成,当受万人血气滋养,柳施主为此宝可害了不少人。”
妖妃却冷笑了一声说道:“韦昌辉杨秀清之事乃洪秀全所为,大师万万不可将此罪加于我头上。”
旁边那个和尚一直站在老道士身后,此刻好像是按捺不住,站出来高声叫喝:“妖人!要不是你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怎会引得天京内乱?就算是韦杨二人咎由自取,难道那些无辜的妇孺就该惨死?”
那个声音很是年轻,浑厚有力。我听在耳中,觉得十分地熟悉,像是一个我极亲近极熟悉的人,但那和尚背对自己,看不见面貌,我忍不住就想奔上岛去,但还是按捺住了,依旧伏倒在草丛中。而妖妃看清他的脸,猛地大惊道:“怎的——你没有死?!”
年轻和尚看到妖妃满脸诧异,仰天笑道:“英雄三十载,死生一梦中。我虽没有死,但也已经死了,世上再无石达开,惟有一个翼觉和尚而已。”
我一听到这里,就如同晴天里起了一个霹雳一般,顿时懵了,心中激动万分,只听见耳边一个声音高声叫道:翼王没有死!翼王没有死!我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来,一面大叫翼王,一面就朝他们跑去。
翼王听见我的声音,身子也是微微一颤,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对我合什拜了一拜,说道:“贫僧法号翼觉,洪施主别来无恙。”
我怕他不知道他离开后天京城的事,就指着妖妃大声叫:“翼王,这个妖女害死了天王,害死了我们的太平天国,你可不能放过她!”妖妃冷笑道:“什么天国,妖言惑众罢了。太平又见血花飞。五色章成裹外衣。洪水滔天苗不秀,中原曾见梦全非。”
智南说到这里,崔元之不禁插问道:“她念的是什么诗?倒有些像谶语。”袁度点头道:“你能听出来是谶语,足见你也是聪慧之人。她所吟的是千古奇书《推背图》中的第三十四象的颂词,这一象正是写太平天国之乱的,前面还有四句谶词:头有发,衣怕白,太平时,王杀王。清清楚楚说出了天京之乱的经过,北王韦昌辉执白旗,屠杀了东王,又被天王所灭,所以说是衣怕白,王杀王。后来的颂词中,隐了洪秀全的三字,最后说到‘中原曾见’,‘曾’又是指曾文正公。”
“这么神奇?传说《推背图》是唐朝的李淳风和袁天罡所写,怎么预言千年之后的事情会分毫不差?”崔元之大是惊异。
“这些都是源自《金篆玉函》,上面记载的诸般术法都是极尽玄妙,如今江湖十门九派都是发源于此。我们袁家只不过得其一二,就已经能够在江湖扬名千年,”袁度见崔元之眼睛瞪得极大,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故意凑近去,神神秘秘地说道:“要是能学会全本,那就能和轩辕黄帝那样,御龙升天,遨游太虚去了。”
“真的有这么厉害?那这本《金篆玉函》到底现在在哪里?”崔元之兴趣愈发浓了。
袁度在崔元之脑门上轻轻打了一下,责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那本书早没了,唐末黄巢之乱的时候被烧掉了。看过这本书的人当时或许有不少,但是能传到现在的估计只有我们袁家了,就连你师父,身为峨嵋掌门,都未曾看见到过。”
“啊?烧掉了?”崔元之一脸惋惜的神色。“真的没有了?!那袁大哥你家传的那本十分之一的《金篆玉函》能否教教我?”
袁度很是诧异,为何今日崔元之一再地想要学《金篆玉函》,总觉得有些原因在里面,也不答应他也不拒绝他,却对智南说道:“小孩子打岔,真不好意思,还请大师继续讲下去。”
君子堂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