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赴信都 芜萎亭冒险谋食[1]
作者:江啟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13

第三十四回赴信都 芜萎亭冒险谋食

过曲阳 滹沱河仙人指路

上回说到刘秀持节赴河北巡行至卢奴时,惊闻“黑虎教”教主王郎伪称汉成帝之后刘子舆,聚集信徒数万之众在邯郸称帝。小将耿弇建言占据北地,聚集英豪,招拢上谷、渔阳两郡兵马,剿灭王郎。刘秀依计,率众进入蓟州。未料故广阳王之子刘接勾结邯郸大将张参,在蓟州突然生变,欲擒刘秀。危急之时,幸有高人报信,刘秀即率众奔走。此时城门紧闭,后有追兵赶来,骠骑将军铫期挺身而出,挥舞两柄大锤,砸毙北将卫苞,杀开一条血路,刘秀率众夺门而出。

还是在卢奴时,刘秀曾收到信都太守任光所上文书,恭请刘秀到信都巡察。刘秀从蓟州走脱,暂无去处,只得赴信都去寻任光,便率众人星夜一路往西南驰去。

信都在蓟州西南三百八十里,虽无高山峻岭阻隔,但沿途城邑大都被王朗占去。刘秀恐再添事端,未敢进城,专挑小径而行。

时值冬月,赵、燕大地正是天寒地冻之季。北风凛冽,风雪交加,一行人拖泥带水,忍饥受冻走了五天五夜。

这日傍晚,当行至铙阳县芜萎亭时,已是几日粒粮未进,皆觉饥肠辘辘,难以继行。见路旁有一破茅棚,刘秀只得令将士在此稍歇,众人四处觅食,欲待体力恢复后再行。此地乃是偏僻之处,一里之内难有三、四户人家,且瓦残屋破,凋零闭户,何处觅得到食?刘秀与众将四处寻了一阵,也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皆只得双臂紧搂其胸,倦挤一起,稍事休息。

马飞艳见刘秀为饥饿所困而面黄肌瘦,双眼凹陷,身无缚鸡之力,心痛难忍。便舍去歇息,复又挨家寻户去讨要,欲得一盏半碗填食,为其充饥。马飞艳走了三、四里,求了好几户人家,总算讨要得半碗豆粥,双手捧回来让刘秀食用。刘秀不舍,要与马飞艳共食。马飞艳推让,对其悄然说笑道:“使君代天子出行,有如圣上亲驾。今得半碗豆粥,我怎能与天子分食,那罪岂小耶?”刘秀只得勉强食完。

歇有两、三个时辰,刘秀又命众人再行。将士坐卧不起,都称饥饿难挡,筋疲力尽,实在无力再行。刘秀只得命将士去寻芜萎亭驿馆,冒险骗食,权且先让将士填饱肚子后,再作道理。

芜萎亭驿馆仅离铙阳县城仅十余里,众人寻至驿馆时,已是半夜。驿吏突闻午夜有人敲门,起身点着灯笼前来查看。见从北面过来一队人马,领头的声称是邯郸来的使臣,要在驿馆暂歇,并催要进食。因夜深漆黑,驿吏辨不很清,误认为是赵都来使,忙去备了些食物以供来使食用。怎知众人偏偏是一班饿鬼,见到食物全然不顾吃相,一阵狼吞虎咽,如风扫残云一般,顷刻便碗净盘空。驿吏顿时生疑,想到赵都来使不应从北而来,再细细观视来使服饰,也不同邯郸吏服,更加怀疑。

这驿吏也是见过世面之人,既想试探真伪,又不能当面揭穿,以免生出乱来,便生出一计,突然高声对刘秀道:“使官,刚接快马来报,说是邯郸将军李育即刻就到,来使可与下官同去迎乎?”

刘秀一听,惊出一身冷汗,起身想走。须叟,细一思量,又似觉其中有诈,李育焉会半夜到铙阳?于是稍稍定神,徐徐泰然道:“李育将军来得正好,本使正要把北边情势与他通报,汝快去迎他入馆矣!”

驿吏本乃诈术,欲哄刘秀走,谁知反被他识破,只得假装去迎李育,出门便溜之胡也,不敢再回驿馆。

刘秀见众将士已食饱,也不敢在此久留,率众人上马继续南行。

众军将昼夜兼行,又走了三、四日,到了下曲阳城外。刘秀正欲遣王霸进城打探消息时,忽见左隆从后飞马赶上,匆忙来报,说是邯郸兵在后追赶,已不足五里。刘秀惊慌得很,焉敢再进下曲阳?只得又命王霸前去探路,奔向滹沱河。

王霸催马来到河边,见滹沱河有百丈来宽,水流湍急,不易涉过。举目四看,哪里还有渡船?连一个人影也不曾见到。此时天空雪花飘舞,寒风猎猎,冻得人四肢麻木,耳痛手裂。王霸仰天长叹,连连叫苦起来,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片刻,想道:“后有邯郸追兵,不渡河便是必死无疑,不如冒险涉水过河,何许还有条生路。”便回马向刘秀谎报道:“滹沱河仅只十余丈宽,且河面已冰封,正好过河哩!”刘秀闻言,放下心来,催众人驰马向前。

刘秀与众将奔至河边,果见滹沱河冰封坚硬,河水绝流,人马皆可踏冰而行,即令过河。王霸大惊,故意拖在后队,随众人依次渡过河后,再回首看时,但见河中坚冰顷刻消融,河水又且奔流向前,不觉暗暗称奇。

刘秀与众人又行了一昼夜,黎明之前,来到南宫境内。此时雪停雨至,淋得众人衣衫尽湿,浑身透凉,又饥又冷,连连战懔,不能再走。刘秀命段建、左隆分别去寻栖处。

过好一阵,左隆在土岗之上终寻到一空舍,忙领众人进舍中避雨。冯异见舍内虽杂乱无章,蛛网层结,好久无人居住,但见灶前橱具柴草俱全,便点燃柴草,烧起火来,让众人围在一起烤火烘衣。马飞艳在里屋又寻到半罐黍麦,倒进锅里煮起麦粥来。刘秀在灶旁脱去衣袍,借着灶火,刚烤热身子,烘干衣袍,麦粥便熟。马飞艳先为刘秀盛了一碗,余粥众人逐一分而食之,都不过半碗,也算填填漉漉饥肠。

刘秀见马飞艳衣衫透湿,寻来两片破席,围住火堆,把众人撵到舍角,让马飞艳烘衣。马飞艳也无那些羞涩,背着破席,脱去衣袍,从里到外,逐一烘干。

当晚,各人自找干燥之处,倒地而歇。也是几夜未能合眼,太过劳累,不一刻,便酣声四起。

马飞艳寻至墙根处,合衣靠墙卷坐。迷迷糊糊打了一会盹,又被如雷酣声吵醒,再也难以入眠。马飞艳睡眼蓬松地扫视屋里屋外,见屋外雨停雪扬,鹅毛般的雪花又飘飘扬扬下将起来,俄而便满地银白,原野万般寂静。又看屋里,见众将横七竖八,体态各异,酣声如雷,确也憨实可爱。马飞艳不由得偷眼细看紧挨身边不远的刘秀,见其头枕右臂,微闭双眼,髯须贴胸,鼻翼一起一落,睡态也是那般英俊。想起自己刚才袒胸露背,烤火烘衣时的情景,隐隐约约感到被他偷窥,不禁自觉脸颊烧红,窃窃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