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更大的责任】
段祺瑞心意一决，顿觉若释重负，笑眯眯地捋着下巴的胡须看着身边侃侃而谈的石铿，不禁是越看越满意。年纪不过二十六岁的加衔中将，论眼界见识、论军略战绩、论xìng情人品、论麾下部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西南问题在唐继尧一人之身，如今驻川滇军连遭泸州、成都败绩，锐气已堕、将士离心。第十六师进据自贡地区，罗佩金失去督军大印，云南以一省之力养四万五千之军队，甚为吃力。若非前番罗佩金挪用中央盐税700万元支持之，规模庞大的滇军早已陷入军费危机之中无法维持。然唐继尧仍然穷兵黩武，又失去川省供给，势必会作两手打算，第一，搜刮滇省，引起民众反感、将士反对；第二，谋取自贡地区以盐税补充所需。由此，职部判断，一旦第十六师调离四川或出国参战，唐继尧必然大规模进攻四川。”
“本院的顾虑正在于此。”段祺瑞说：“铁戈，第十六师乃是陆军jīng锐，当为参战军主力的不二之选，一旦调出，你又准备如何应对西南之局呢？”
石铿早已xiōng有成竹，略略欠身道：“泉公，唐继尧的滇军要取自贡，必先取泸州，故而只需坚守泸州一、两月，滇军必然因军费困难，缺乏补给而陷入húnluàn之中；如果我军能趁机组织力量在泸州城下重挫之，则滇军很可能全局溃散，我军则可趁势平定云南。”
段祺瑞想了想，摆手叹息着，说出一番令旁边的徐树铮心凉，令石铿心跳加速的话来：“唉……可惜你手里只有一个十六师！本院的意思是以你为参战军编练总办，以第十六师为基础编整出三个师来。明年如要出战欧洲，也由你出任参战军总司令。铁戈啊，如此一来，你可否保证在第十六师chōu调出川之前编整出两个师以应西南之战？”
石铿正要答话，却见对面的蒋方震暗丢了眼sè过来，顿时醒悟。即便段祺瑞此话不是故意试探自己而是出于真心，自己也需要照顾段身边几位大将的情绪，否则于事不利。只是，如果把徐树铮放到西南去，恐怕对自己控制西南的战略没有好处；如果放到参战军里，以自己目前的资历，恐怕就要把总办之位让给徐树铮了。
快速权衡了一下，石铿只能在参战军总办的问题上让步，以期保住西南的成果，又能完成参战军的编练，实现国家利益。
“泉公，职部以为，参战军编练总办之职还是由……”石铿故意停顿下来，目光在徐树铮和靳云鹏之间回转一番，才道：“还是由又铮兄出任为好。在川编练两个师代替第十六师倒是问题不大。第十六师的装备多为德制口径，加入协约国编练参战军，必然以协约国口径为主。第十六师换装之后，正好可以装备两个新编师，还可从第十六师chōu调一个旅出来，与第七旅和新募部队hún编，以期快速形成战力，应对滇唐的挑战。”
“嗯……铁戈谋事周全，此议甚为妥帖。”段祺瑞赞了一句，转眼看着徐树铮说：“又铮呐，这个参战军总办的担子，你要准备挑起来哟！那……以翼青为参谋长，铁戈为总教练官，如何？”
石铿抢先一步起身立正道：“是！”
徐树铮心里颇为感jī石铿，却又觉得有个老资格的靳云鹏当参谋长实在有些不舒服，可石铿已经表态了，自己还能咋地？
靳云鹏却有些郁郁不快，原本他还指望着石铿出川后，段祺瑞会以自己代之以西南责任，统领两个新编师的。\\
段祺瑞察知二人心思，不禁加重了语气责道：“你们二人呐，当学学铁戈，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
“是！”徐、靳二人赶紧躬身应答。
“又铮，你前日说过，川省之事还需川人来办，西南之事也当西南之人来办。”段祺瑞在涉及重大战略的人事调整问题上绝不含糊，他先以话堵住手下几位大将的嘴，这才问石铿：“铁戈，西南责任，何人担当为宜？”
石铿以董鸿勋代理师长和镇守使，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段祺瑞不能不照顾以国家利益为重、主动要求率部参战的石铿，照顾第十六师的将校们。
“董干丞可以担当大任。”
段祺瑞心道：果然如此。董干丞虽然出身滇军，却在石铿手下表现得忠诚踏实、jīng明强干，加之此人也算难得的善战之将，守泸州、反击滇军又是石铿既定之策略，由董执行应无大碍。
“好！就董干丞了。”段祺瑞拍了板，斜眼看了看一旁神sè自若的蒋方震，又说：“先给他第二十一师的名义，趁着十六师还在四川先行chōu调人手在川军第七旅的基础上编起来再说。北京这边与美国人谈好了，给参战军的军械、军需到位了，再给董干丞第二十二师的番号，师长人选容后再议。这些事儿啊，咱们只能一步一步的来，以免他人饶舌多事。”
段祺瑞口中的这个“他人”，范围还颇有些宽泛。大总统黎元洪首当其冲，对第十六师的编制非常不满的副总统冯国璋其次；各省羡慕石铿的那些督军、师长们也在其中；另外还得加上那班子在国会里吵吵嚷嚷，唯恐天下不luàn的议员们。
“百里将军，不知可否出任董干丞的参谋长呢？”
石铿急道：“泉公，石铿与百里将军搭档日久……”
段祺瑞和靳云鹏同时在心里“咯噔”了一下，生怕石铿提议蒋方震出任参战军参谋长。
“新建之参战军需要熟悉新式装备和当前欧战战法，军官、士官的培养尤为重要。我国陆军技术兵器编制比例较少，故而对士官的素质要求不高。然参战军与此不同，需要装备大量技术兵器，就急需大量的合格士官。因此，以百里将军为首筹建参战军士官学校是当务之急。”
“嗯！”段祺瑞暗松一口气，挥手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明日就责令军学司，嗯……再会同保定军校协助百里将军筹建士官学校一事。铁戈，不知你对参战军编制有何想法？”
石铿暗道，参战军在段祺瑞心目中，将是未来武力统一全国的基本力量，又要承担出国参战重任，必须考虑到美军和法国的军需补给体制，参战军的编制当然会与目前的陆军师不同。嗯……正如路上与百里将军商议的一样，参战军编制当然在最大限度上的越大越好。
“此事，泉公咨询百里将军正合适。”
“望百里将军不吝赐教。”段祺瑞对蒋百里相当的客气，这种客气里包含有两种成分，第一是对以前两人相处的不愉快主动表示歉意；第二则是把对方当做石铿的附庸而略有些见外。
蒋百里倒不以段祺瑞的态度为意，他满脑子都是石铿的那个大陆军师编制计划，据石铿所说，那是美国参战后很可能采取的编制办法。既然中国要走美国路线参战，得到的也是美国经济和军事援助，参战军的编制当然要与美军相同了。
“总理，影响参战军编制的因素很多，大致可以分为四个方面。第一，参战军由美国提供经费和武装，今后赴法作战，也多半与美军联合行动，从此方面来看，当与美军编制相同。第二，参战军既然要出国打仗，为国争光，就当竭尽全力武装之、教训之，保证相同编制单位对敌之人员、火力优势，保证能打必胜。从此来看，参战军需要装备更多的机枪和火炮，编制以大为宜。第三，参战军以第十六师为模范整训，第十六师的编制超过普通师一倍，战力却超过两倍有余，值得推而广之，更应在参战军中首先效仿。第四，考虑到国际声望，我国在名义上出兵三个师，如能在战场上发挥出比法国、英国三个师更强的战斗力来，对改观国际对我中华民国的印象，争取善后谈判的有利地位甚有好处。由此来看，也是编制宜大、宜全为好。”
段祺瑞的目光扫过众位与会将领，傅良佐、曲同丰都点头赞成，徐树铮和靳云鹏利益攸关，更是忙不迭地连声称好。
“具体如何编制法？”
蒋方震见大的编制宗旨都通过了，那就不妨畅所yù言，将石铿的主张经由自己之口公布出来。
“第十六师乃是以hún成旅为基础，那么参战军应该更进一步，以hún成团为基础。以师级单位来看，大致可以分为七大部分。第一，师司令部，以连级编制，简称师部连。第二，两个hún成旅，每旅两个hún成团和一个12mén制75山炮营或12mén制120迫击炮营；每团三个步兵营和一个机炮连；每营三个步兵连和一个机枪连；每个步兵连编制军官10名，士兵220名。如此，每个步兵团就有军官150名，士兵3600名……”
段祺瑞咋舌道：“这……一个团的编制就相当于一个旅了。”
“师部直辖一个野战炮兵旅，因hún成团辖山炮营，所以野战炮兵旅就下辖一个36mén制75野炮团、一个24mén制105榴弹炮团、一个24mén制155重炮团。另有工兵团一个，辎重营一个，卫生营兼野战医院一个，师部警通营一个，机枪营一个。全师总兵力26000余人，火炮108mén，如此，足以在欧洲战场上占据压倒xìng优势。”
众人频频给以白眼。
这是啥编制呢？怪物编制？！一个师108mén火炮，还真是当前两个标准陆军师的装备量呢！只是，人家说的是155重炮、105榴弹炮、120迫击炮……
石铿见状，忙起身道：“如此编制是最佳预想，具体能否达成，还需看美军如何编制。不过，旅属炮兵营的120迫击炮，团属机炮连的60迫击炮，可以由江津自行生产。只是，需从汉阳厂提调足够原材料供应。”
徐树铮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手握三个师八万大军的威风劲儿，忙跟着石铿的话头说：“既然迫击炮能够自行生产解决，那就减轻了许多装备困难。泉公，树铮觉得能行。”
“先行备案。”段祺瑞何尝不希望今后自己的亲卫部队强大？何况是利用参战军的名义，又要实打实的出国走一遭，谅他人也不敢胡luàn说道。真要有人敢跳出来挑刺儿，那就让他带着部队去参战好了！“如今咱们把事情都议到编制上了，可菩萨爷和国会两关还没过，与美国人还没开始接洽编制、装备事宜，嗯……尚且是空中楼阁呢！这么着，明儿去国务会议之前，我先通知美国使馆派武官到此与铁戈勾连一下。”
这话的意思，石铿今晚要住在总理府上了。
如此殊荣，令在场众人yàn羡不已！可一想到石铿要率部去凶险莫测的欧洲打仗拼命，众人又觉自己情愿不享受这份殊荣，也莫要去欧洲逞强为好！这般心思，就连徐树铮和靳云鹏都有，只是略有差别。徐树铮是希望自己风风光光地带着参战军赴法参战，前敌指挥的事情就jiāo给能征善战的石铿啦！靳云鹏则压根儿不想去欧洲。
石铿没空理会别人的心思，向段祺瑞欠身说道：“泉公，职部希望能够参与美国的参战事宜谈判。编制、装备问题应该在最开始就确定下来，以便参战军如数招募人员、加以编制、及早开战整训。”
段祺瑞一听此话颇有道理，乃点头道：“嗯，届时就以参战军总教练官的名义参加谈判。时间已晚，铁戈和百里将军一路劳顿，就在寒舍坐下，你那一连警卫我自会派副官长去照顾。嗯……西院就归你啦，你可调一个排入住。”
众人哗然，就连徐树铮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调石铿的警卫排进驻堂堂民国总理的家里……如此信任，石铿不能不没有表示。
石铿作感jī涕零状，又起身立正，瓮着鼻子道：“职部谢谢泉公厚爱！此番整训参战军出国作战，定当奋勇杀敌，打出中华民国的国威、军威！以报总理恩遇之一二！”
段祺瑞微微一笑，瞬间严肃了神sè，说：“此话……铁戈啊，打胜仗固然重要，你却肩负率领参战军的重责，今后还要担负起更大的责任来，切不可轻身火线呐！褚副官，带两位将军去西院休息！诸位，就此散了！”
石铿和蒋方震乃与众位将领一起向段祺瑞告辞，满怀喜悦地跟着褚副官前往西院，却是心情jī动得一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