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一个中国土地上不能分离的部分,一个与汉族制造了无数恩怨的群体。
————————————————————————————————————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从历史上来说,这一年曹操与吕布会开战,而战争的结果,则是吕布败亡于曹操之手。不过这件事情显然和江东没有什么关系,即使知道历史会有这样的发展,我也不会建议孙策去分一杯羹,江东兴起的势头已经比历史上还要快了,再向中原腹地深入,一则根基不稳,二来很容易引起其他诸侯的警惕。我不想太早惹上曹操或者袁绍这样麻烦的对手。
虽然我这么想,不过孙策似乎对于目前的状况比我乐观许多,江东既定,他的眼光立刻投向了荆襄这个兵家必争之地。
孙策与江夏的黄祖和荆州的刘表有杀父之仇,所以听到他提出此事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虽然,我同样一点也不赞同这个想法。
荆州虽为战略要冲,但这几年却鲜遭战乱。刘表更于长江之南得零陵、武陵、桂阳、长沙四郡,声势日隆,带甲十余万,岂是轻易可得。
但我也知道,这样的理由想要说服孙策,恐怕比登天还难。
就在我发愁之际,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位于江东南部的闽越和南海之间的南越,爆发了战事。
战争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会稽,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南越之地有大量的南越之民与汉族杂居,闽越所在东冶港也是汉代南部最有名的港口之一。闽越所在的地区早在西汉时代就被朝廷放弃,成为一个几乎是自治的地区。当地多是山地,闽越之民少有农耕,多以狩猎为生。而南越虽有官员管制,不过因为生活习惯不通,加上对蛮夷根深蒂固的轻视,那一地区的治安也相当的混乱。时常有汉族和越人,以及越人之间发生冲突的情形。只要不酿成大的叛乱,官员只会睁一眼闭一眼,根本不会去理会。
虽然发展了几年,不过江东人口依然不如中原地区,长年征战势必捉襟见肘。如果能够得到南越和闽越两处的支持,不但可以缓解人口与士卒方面的直接压力,而且南越所处之地,更可从南部威胁荆南四郡,与正面战场形成夹击之势。到时要取四郡,进而威胁荆襄之地,则胜算大增。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借口,我可以让孙策暂缓进攻江夏,避免提早和黄祖刘表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
所以,收到这条消息的第二日,我就立即把这件事情上报孙策,并且,把我的想法也都和盘托出,当然除了有关荆襄的考虑。
孙策听完之后,思考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山越之地,虽人口不少,且民风剽悍。但终非我族类,其心难定。我闻先朝之时便多有反复,我若轻用,一旦为其所叛,腹背受敌,则江东危矣。”
“主公所言有理,不过一来山越之民不习圣贤之礼,言行多有逾矩之处,难免受人非议。然我闻先朝之时,亦有山越之民迁居江、淮之地。今日江东之民中,定有山越之后,血脉相连,不可简单以外族视之。而先朝虽有南海等地治之,不过官吏一应皆是汉人,对山越多加排斥,处事更多不公之处。故山越怨愤难平,自然不服。若我晓之以情,待之以诚,其未必不能服也。”
听完我的说话,孙策一笑,“天云啊,你不帮我华夏,反倒帮起蛮夷来了。”
我暗暗叹息,这蛮夷一词,也不知在这片土地上流传多久。结果只换来的是彼此敌视,连年争战。甚至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这种自以为是的天朝中心思想和随之带来的轻视,没有这份常年累月的积怨和矛盾,还会不会有之后的五胡乱华,纵然有,又是否会杀到尸积成山,血流成河的地步。
“蛮夷亦乃女娲所造,实与我等相同。”那些话我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不要说现在的人不会知道未来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就算我真的想要他们把蛮夷和华夏之民一视同仁,也不是说几句话就能够做到了的。
“天云于蛮夷一说虽可商榷,不过能增加江东之兵力,却甚有道理。如今山越内部交兵,我们若能阻止一场生灵涂炭,必可将山越之力为我所用。”其时周瑜在侧,亦开口道,看来他感兴趣的只有吸纳山越之力一事。
“你们二人倒总是意见一致,不过此时若平山越之事,则进兵江夏必要延后。如此耽误军情,你二人可曾想过后果。”孙策脸上虽然一副笑容,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我脊背发凉。
势在骑虎,就算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咬了咬牙,我朝孙策拜道:“主公若准,予我两百军兵,逸愿赴山越之地说其归顺。”
孙策还没说话,一旁周瑜却抢先一步道,“主公,天云虽长于谋划,但深入蛮夷之地,孤身冒险非他所长,瑜愿代往。”
我一愣,倒没有想到周瑜和我争起这件事情来了。
“公瑾兄此言差矣,兄家有娇妻美眷,若逸所料不错,只怕乔瑛已经身怀六甲了吧。”其实这件事情倒不是我猜的,而是孙尚香那小丫头从乔瑛那里打听来的。自从周瑜成亲之后,孙尚香闲来无事就会拉上我朝周瑜那边跑,俨然成了乔瑛的闺中密友。前几天从她嘴里听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还有八卦记者的天分。
周瑜听我说到乔瑛之事,俊朗的脸上也稍有赧色,孙策大笑:“公瑾啊公瑾,此事竟然未曾听你说起,没想到你我同日完婚,此事倒被你抢先一步。”
“此乃家中之事,不提也罢。”周瑜连声道,“大丈夫岂可因私废公。”
“公瑾兄一心为公固然是好,不过此事自有逸代劳,公瑾兄又何必一意孤行啊。”我阻止周瑜倒不是为了乔瑛,不过是怕周瑜只以诈术降服山越,他们心中不服,将来可能成为背后的隐忧。
孙策考虑了一会:“不过公瑾所说也有道理,此事不如另寻旁人,天云你也免去舟车劳顿之苦。”
“多谢主公美意,不过此去说服山越,会有如何变数未可先知,若一寻常人去,凡事不可决断,只显出我们诚意不足,反致事败。故此事另委他人,恐有不妥。”
孙策见我如此坚持,也只好答应下来,“既然如此,我命蒋钦带五百士兵,专门负责你的安全。”
“谢主公。”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因为南郡距离遥远,所以我们这支队伍只能选择离会稽稍近的闽越。说是近,那个时代既没有公路也没有汽车。越往南走,道路越是崎岖,行进的速度也就越慢。
过了大约半个月,引军的蒋钦提醒我,我们已经进入山越的地界。
我明白他的意思,从这里开始,我们就真的是一直彻底的孤军,任何的不慎都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可是麻烦这个东西,从来不会因为你对他的反感而选择远离。
进入山越领地的第五天,在一片山林之中,我们遭到了意外的伏击。
攻击是从一个士兵无意中踩到布置的陷阱,被一排竹枪透体而过开始的。几乎在我们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几十支弩箭就从各个方向飞来,几乎每一箭都夺走了一个士兵的生命,射箭人的精准程度高得令人恐惧。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不少我方的士兵慌了手脚,有些士兵慌忙的向着有箭飞来的地方冲了过去。不过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的时候,剩下,就只剩下一两声惨叫而已了。
“不要动,散开到树后躲藏。”蒋钦大声喊道,在这种密林里面还想摆什么队列那和找死没有任何区别,靠在树后,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背后遇袭,从正面飞来的箭矢,如果不太密集,还是有可能打掉的。
蒋钦的布置并没有错误,不过熟悉地形的敌人早在他之前就已经计算到了这一点,士兵们刚刚靠近大树,就有几人发出了惨叫,树旁的地上居然埋上了竹签,慌乱之中踩上去的人,当时一只脚就算报废了。
“先生,看来我们中伏了,不知道敌人是山越,还是在这一带活动的流寇。”蒋钦最为担心的就是我的安危,单手提刀护在我的身前,非常快的对背后的我说道。
“不必担心,让士兵打出投降的旗号。”我从身边的地上捡起一支弩箭,细细打量。这支弩箭的做工之细,丝毫不逊色于我在军中所见之箭,而且箭镞极长,上面开出的血槽也很深。可以想象,如果被此箭射中,又长时间得不到处理,就是失血也足以要了人的命。这份精工细作的工艺水平绝对不是一般的流寇可能拥有的,所以我敢肯定我们碰上的是山越的人。
蒋钦对我的话从来都不怀疑,听到我如此吩咐,立刻命人打出了投降的信号。不过出于警惕,他并没有让人放下武器,而是十分警觉的打量周围。
不一会,十几个上身**,身上涂着奇怪图腾,仅用兽皮围在腰间的男子从几个方向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标枪,一脸戒备的神态。
看他们靠近,蒋钦想要上前拦住,被我伸手阻止,“不知四周还有多少敌人,不可轻举妄动,妄招杀身之祸。”
蒋钦听我言退了下去,我命他先把刀收起来,然后迎着那几个男子走了过去。
“我是会稽太守孙策派来使者,想见你们越族之长。”我知道闽越之地没有什么官职,还维持着近乎原始部落的习惯。
为首的一个男子听完了我的说话,开口呜呜呀呀说了几句,可这几句话一说完我就觉得有些头大。
因为他说了什么,我根本一句也听不懂。
我回头喊蒋钦,让他把部下之中懂得山越之语的士兵喊来,可蒋钦问了一圈下来,朝我晃了晃头。那两名士兵全在刚才遇袭的时候倒霉的死在了弩箭之下。
这下子麻烦大了,不能交流,还谈什么说服,再高的智慧在这种硬伤面前也是徒劳,搞不好我们这些人连命都得扔在这里。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树林深处传来一把低沉,却稍微有些僵涩的女声,“他说,你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和南越的人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