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差不多是我生命里面第一次自己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但不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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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声响过,在我们面前的山越人立刻现出谦恭的姿态,左右一分,闪开了一条道路。我正四处搜寻这个女子的影子,忽然眼前一花,一条人影从对面的树上飘落下来。
“请问,小姐是……”我打量着眼前的山越女子,这女子的样貌虽然不及二乔,却自有一份落落大方的美感,更惹眼的是她的穿着就算用现代人的眼光也只能用大胆来形容。除了和那群男子一样围着兽皮以外,她上身全部的穿着也仅仅只是一缕布条遮住前胸而已。健美的腰姿,惹火的身材几乎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人前,尽显一份狂野的艳丽。说实话,到了这个时代,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大白天在外面打扮成这副形象,想不惹眼都难。
不知道是我的眼神触怒了这个女子,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毫无预警,她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抵到了我的咽喉上。
“说,你们是不是南越人派来的奸细?”虽然语调稍微有些生涩,不过这女子的说话总算能够听懂,这就让我放心了不少。轻轻一笑,我指了指身后几百的士兵。
“如果我真的是南越派来进攻之人,怎么可能只带这么少的士兵,又怎么可能不发一箭就举手投降。”
那女子狠狠地盯着我,像是想从我的表情里面找出什么破绽,不过最终还是缓缓地撤回了匕首。
“你刚刚说自己是什么人派来的?”看来没有听清我说的话。
“新任会稽太守孙策。”我说完孙策的名字,那女子脸上露出了些许吃惊的神色,看来孙策的火速冒起在越人之中也引起注意了。
“你说你们是汉人,有何凭证!”惊讶又恢复成了狠辣,女子瞪着眼睛说道。
“在下有随身官印,亦有主公欲交与山越之长的信件。不过此信我只能亲手交给族长才可。小姐若要我自证身份,可取官印一瞧。”说着我朝蒋钦示意,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立时派人把官印拿了过来。
那女子似对官印并不很陌生,接过手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塞回到了我手中。“你,名字?什么官?”
“在下沈逸沈天云,主公帐下一名长史。”我这话一出口,那女子脸上忽然现出轻蔑之色,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更是让我哭笑不得。
“文官,只会耍阴谋,欺骗人。”
我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此来是为了闽越和南越的争执而来,没有阴谋。”
一提到闽越和南越之间的事情,女子的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你们出兵,帮我们?”
我摇头,女子大急,一下子又把匕首拔了出来,“你们,帮南越?”
我还是摇头,“我等无意加剧争斗,只想平息干戈。”
女子对我说的话很是疑惑,这时,一个山越人走到她身边耳语了几句,女子点点头,朝那几个男人喊了两声,然后才转头对我说道,“族长要见你们,跟我们走。”
我点头,虽然眼前的人数不多,不过天知道在这片丛林里面还有多少我看不到的敌人在埋伏,我可不认为我手下这些士兵都拥有特种部队的实力。
于是出现了有些滑稽的一幕,十几个山越男子押着几百个士兵向密林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片树林似乎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我也无法确定这些山越人是否在带我们兜圈子,因为我看哪里的景色都一样。
在我开始感觉到有些烦躁的时候,树林中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在开阔地的中央散落着一些帐篷。有不少人在帐篷外边活动,男女老少一应俱全。
我们被押着到了正中的帐篷外边,正中央的帐篷外面正有一群人分成两列坐在地上,而在这些人的正中央,端坐着一个壮硕的中年汉子。
大部分的人在开阔地的入口地方就被留了下来,只有我和蒋钦被带到了里面。
“父亲。”领头的女子一见那男人就跑了过去。
“征莲,你回来了。”男子一把拍拍女子的手,让她坐到一旁,看气势,他或许是这里的头领。
“你们就是派来的使臣?”男子转回头,表情冷淡的对我说道。
“我家主公听闻闽越和南越争斗,不欲多添死伤,所以派我前来,希望能够劝两家和解。主公同时有书信一封,希望族长亲阅。”同样的书信有两封,分别给南越和山越两家,我从怀里摸出一封,有人接了过去。
男子接过信,看也没看就丢在一旁,哼了一声:“汉族人从来不会无故参入我们越族之争,我两家争斗,与你们何干?”
“此事或与我主公无关,不过战事若起,势必波及数郡百姓,不止越人受难,汉人也是同样。”
“你道我不知道,孙策这两年横扫江东,只怕是又把主意打到我们越人的头上来了吧。”这个族长说着朝手下人喊道:“你们记住,汉人是不能相信的。来人,把这些人统统押起来!”话一说完,就有几个人把我和蒋钦给拉了下去。
我还真没想到,说了还不到五句话,就被人家关了起来。
我和蒋钦被单独关到了一个帐篷里面,帐篷外面有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守着,三班轮替,至于剩下的那些士兵被安排到了哪里我根本不清楚。
越人倒是没有限制我们在帐篷里面的行动,绳索之类的也没有上,不过武器都被取走了,或许他们也认为,这样我们根本没法逃走吧。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彻底的软禁。唯一和我们有接触的,是按时送饭的越人多沙。
虽然也是越人,不过这个多沙倒是比起其他越人要有趣得多,对汉人的排斥心也不强。他在山越之中似乎只是干点杂事,用他自己的话说,以他这个年龄种地或许还可以,想要捕猎或者打仗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可惜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土地可以给他种,所以他也就满足于干些杂活,以求有口饭吃。
多沙提起土地时候脸上那份向往的神情,让我看得心头沉重。闽越完全生活在山地里面,主要的食物来源就是捕猎。而无力从事生产的人地位显然不会高。
只因为生在这里,就要忍受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相比起来,汉人已经好上太多了,听着多沙对土地的渴望,一个模糊的想法开始在脑海里面慢慢成形了。
当然,多沙带来的也不只是这一件事情,他的任务是看着我们把东西吃下去。健谈的多沙经常在吃东西的时候和我们聊天,而我也乐意借着这种难得的机会多对山越的事情有些了解。
在多沙口中提到最多的,莫过于在密林中见到的女子——“山越之花”征莲。
贵为族长之女的征莲几乎是闽越族所有年轻男子的憧憬对象,今年已经十八岁的她本来应该到汉族的领地去进行一段时间的学习,作为将来继承山越的基础——山越族族长都必须经历这个阶段,多沙说这是为了防止将来和汉人交往的时候吃亏(汗)。
南越人的突然开战把一切都打乱了,所有闽越的青壮年都必须进入待命状态,随时准备抗敌。
闽越的紧张我能够理解,他们曾经是东南沿海极强大的一群。不过随着不断的内乱和西汉对于这一地区半放弃状态,闽越的影响力开始不断下降。反而是西面的南越,在和汉族不断的交流之下获得了足够多的支持,逐渐强盛起来。
闽越在这场战争的硬件因素里面,必然处于劣势。
从第三天开始,多沙来看我们的时候,笑容明显少了许多。
我几次打听,多沙才透露了一点消息,闽越在一次作战中失败,伤亡惨重,族长已经重新整顿人马准备亲自出征了。
我心里发急,如果再这样打下去,两家的仇恨势必越积越深,到时候,恐怕就不一定是言语能够化解的了。
但急也没有用,根本没有人理我们,我曾经拜托多沙给族长或者是征莲带话,但多沙摇头,人情言微的他根本就没这个能力。
于是只能继续去等,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感觉相当不爽。
又过了十天,多沙带来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闽越的族长战死,族中的祭司已经决定,由征莲继承族长之位。
不过我觉得多沙在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神有些异样,似乎有什么隐瞒。
预感在两天之后就实现了,征莲继承族长,闽越族全族举行仪式,而我和蒋钦,被选成了仪式上的祭品。
这些事情直到我们被倒绑双手推出帐篷外面,看着围成一圈,正做些奇怪手势的越族人的时候才被告知。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两个从南越抓回来的俘虏被腰斩了,尸体还扔在地上,一地的鲜红。
一个打扮十分古怪的越族男子口中大声嚷嚷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不时朝天下比出各种各样的姿态,在他脚下,许多山越人匍匐于地。
“先生,我们此次难道已无幸理?”蒋钦瞪着眼睛,靠在我身边小声道。
我笑道:“怕吗?”
蒋钦一仰头,“我早说过,蒋钦只要是为主公或者先生赴死,死不足惧,可蒋钦可以死,先生乃主公重臣,如何能在这种地方死得,只怪蒋钦本事不足,救不了先生。”
我放低声音:“公奕,有你这句话,你我也不枉相交一场了。不过,也别说这么早,我们头还没掉,何必那么早言死。”
蒋钦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一张嘴喊了出来,“先生难道还有脱困之法!”
这一句话让不少山越人回过头来,蒋钦一咬下唇,眼睛里面投来歉意之色。
那站在中央主持仪式之人忽然朝这边一指,越人纷纷闪开,征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今天的她打扮和那日没有什么不同,不过身上、头上多了许多骨制的首饰,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族中地位的象征。
“终于又再见到你了。”我心里暗想,这些天不急,就是知道就算要杀我们,也肯定会露一面,而我等的,也就是这样的机会,当下大叫道:“征莲族长若要一意孤行,到时不仅南越之人来攻,就是我家主公也必定动怒。难道族长非要置全族人于死地不成。”
闽越的族人有不少能够听懂汉语的,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我刚到这里就被囚禁,知道我身份的人不会有几个,大概更多的人以为我是南越的奸细吧。征莲也注意到了我喊的话,把视线投向了这边。
不去理会其他人疑惑的眼光,我继续朝征莲大喊道:“族长三思,联合我主公,或者有破敌之法。”
犹豫了一下,征莲走到那个主持祭祀之人面前,低声说了两句,然后朝背后的侍卫一摆手,大声说道:“把他们两个带到大帐里面去,换其他人执行祭祀。”
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