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远征阿尔雷斯，五十万大军仅余七万，可谓损失惨重，至于原因，我想只有神明才能知道。”恺撒淡淡扫了赫尔墨斯和教皇一眼，任谁都能听出大帝那发自骨子里的杀意。
神之子和教皇神色不变，如得道高僧般宝像庄严、巍然淡定。
“虽是非战之过，但奥塞罗军纪如山，不容推委。”掷地有声的话语在殿内静静回响，众官员肃立，参与战争的相关将领面色忐忑，目光隐含怨恨。
石头知道，那恨意是针对光明教廷而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能混到这地位的都不是凡角，到这个时候还猜不出是谁操纵了这场战争，那真是白活了。
石头也忽然醒悟，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教廷的嘉奖，不然，那就是和军方为敌。
“火焰之师、毁灭之旅、卯重部队、狂风军团……帝国最精锐将士竟然全军而没！”恺撒牙关紧咬，压制升腾怒火，“军吏官，按律当如何处置带军将领？”
“回陛下，按律当斩！其直系亲属贬为奴隶，三代以外贬为贫民，永不得参政。”军吏官站出一步，朗声应到。
那意味着至大元帅以下将领全部诛杀！牵连何其广泛，要真是按照吏律行事的话，那帝国将元气大伤，二十年之内再无争霸天下的可能。
“杀鸡骇猴呢，接下来该磕头虫出场了吧？”石头心知肚命，这不过是大帝做做样子，他怎么会干亏本的买卖。肯定是借机在教廷面前立威，或者便于后手出台……
嗯？立威？后手？石头耳朵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请陛下三思！既然是非战之罪，那必定事出有因，斩杀将领恐难以服众。而且如此大规模制军恐怕引起慌乱，军心不稳，不利于帝国大计啊！”财政大臣萨•默尔坦急忙跪下。
“请陛下开恩……”果然，所有官员全部跪下，为将领们请命。教廷派系不是傻瓜，也随之跪下请命，这个时候站在人群中还不被对方恨之入骨。
恺撒怒火稍息，沉默半晌，道：“既然所有人为他们请罪，那就从轻处理，自大元帅以下，所有受到牵连的将领降爵一级，罚俸三年。”
降爵一级，罚俸三年……等于没罚！最关键的是军权还在手中，这点虚荣根本就不会伤筋动骨。
石头知道，好戏还没开场。
“至于龙骑兵、重装骑兵、弓骑兵等虽然完整归来，但从战局看也说明攻击不利，没有起到辅助进攻作用……虽非战之罪，但帝国律典不容质疑。三支骑兵部队主将降为副职，副职扶正，以观后效。”
来了！
石头清楚，这才是大帝的后手，真正目的是把邦德扶正，龙骑兵控制在自己手中！厉害，这番连打带消，轻而易举地就把军权从教廷中夺回。至于重装骑兵和弓骑兵只能算是受到牵连，好在都是军方系统，无所谓正副，日后也自能出头。
果不其然，教廷一系突然紧张，龙骑士坎波尔面色青白，教皇斜睨了政务大臣索兰斯•但丁，后者会意，站出道：“请陛下名察，守望之城是攻守转换之争，以步兵为主，骑兵并无多大作用啊，而且在其他部队全军而没的情况还能保存实力，应该说是洞悉局势……”
“按照您的说法，这三支部队不但无过，还有大功了？”恺撒冷冷打断索兰斯•但丁的话，语气不耐。
“臣不敢……”索兰斯•但丁低头。
“其实您说的也不无道理，骑兵确实无法对城墙发起冲击。”恺撒点了点头，但目光却更加凌厉，“但龙却可以！别告诉我巨龙是个不会飞翔的生物！”
大帝蹭地站起，对索兰斯•但丁厉声道：“告诉我，在巨龙的协助下，有没有可能破城？”
政务大臣面色铁青，道：“有。只是当时……”
“我只看结果。”恺撒喝断索兰斯•但丁的话，“尽管我明白这次战斗不是将领的过错。如果做不到赏罚分明，如何治军！？难道视军典如儿戏！？”
“也正因为骑兵不负主要责任，所以才从轻处理，没有将爵、罚俸。莫非，有谁不服？”恺撒低沉的嗓音震冽大殿。
教廷一系噤若寒蝉，没人敢再触霉头。毕竟从军法上来说挑不出任何毛病，连大元帅都降爵罚俸了，骑兵将领不过是降副，实在是最正常不过。
尽管知道一正一副天差地别，却只能吃个闷亏。
教皇和赫尔墨斯依旧微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索兰斯•但丁只能无奈退下，处心积虑控制的龙骑兵拱手让出，教廷只能面对这个现实。
看见教廷一系吃鳖，石头脸上严肃，心里暗乐。
“石头大人在战局最不利的时候挺身而出，置自己于死地而后生，勇闯守望。不但一举救回海伦公主，还割下鲁德十三世的首级以洗刷帝国遭受的耻辱，既对帝国尽忠，又对公主忠心，且挽回了帝国的颜面。”恺撒语气铿锵，“凡帝**人，理当应候爵大人为榜样！此战，他当记首功！石头大人，您要何封赏？”
“军人理当尽忠职守，不求封赏！”石头回应，脑子转的飞快，“低调，一定要低调，人罚我奖，不是给自己树立对手吗？”
“既然赏罚分明，帝国绝不会埋没有功之臣。”恺撒微笑道：“青衣•石候爵听封。”
“臣在！”石头上前一步，施礼肃容而立。虽然大帝要给自己的封赏已知道的七七八八，心却不争气地扑腾了几下。
“石头大人辞去原牡城统领一职，赐世袭公爵，赏万金，封地铁石高原，免除三年税务。”恺撒顿了顿，望向石头的目光充满激励，“另外，我曾经说过，谁能治好海伦公主的顽疾，便把公主下嫁，为君则岂能失言……尊敬的铁石领主、公爵大人，不知您可愿意？”
“我不愿意成么？”石头心里嘀咕，正要谢旨，忽听到神之子赫尔墨斯悠然说道：
“陛下和光明神的意思居然不谋而合！早闻公爵大人对圣女有仰慕之意，为了表彰石头大人的功绩，光明神特地嘱咐我把苔丝•圣罗兰下嫁公爵大人，还希望大人早日迎娶。”
静。
静可闻针。
“哄……”随着吃惊、羡慕、嫉恨、震怒等各种神情齐齐聚焦石头，殿内众人再难控制仪表，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太意外了！光明神居然会把光明圣女赐于一个凡人！
早不嫁晚不嫁，为什么偏偏在大帝下嫁海伦的时候提出？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名堂……脑袋反应快的人已经迅速明白奥妙，便不再议论，端正地望向石头。
大帝不温不火，缓缓转身落座，神色如常。
赫尔墨斯微笑看向石头，目光真诚，让人不有自主地想去亲近。
教皇也在微笑，浑浊的眼神更显得复杂。
不知何时，大殿内已经安静下来，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寂静在心跳中涌动，都在默默等待石头的答案。
石头，他蒙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突然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海伦当然可娶！
尽管石头觉得受过欺骗，但当他猜测到这妖精可能是血族的时候，石头便原谅了她。毕竟海伦已是他的女人，石头绝不会抛弃，而且可以肯定，她在为胭脂做事，和自己没有矛盾。何况也无法不娶，拒婚？开什么玩笑，还不如直接抽恺撒一个耳光来得利索。
成亲，就等于获得帝国的支持，利大于弊，欲多于爱。
为了精灵，为了胭脂，石头无法不娶！
苔丝更可娶！
作为自己第一个产生朦胧爱情的女人，由于和教廷的尴尬关系，石头无法给予她一个男人的关爱，不能在身边照顾、呵护她，对此，石头一直抱有深深歉意。可现在幸福就想从天而降的馅饼落在石头手中，当然要紧紧抓住！绝不能让她再孤苦无依！
成亲，意味着背后拥有强大的光明势力，利大于弊，爱多于利。
为了苔丝，为了爱，为了一个男人的责任，石头无法不娶！
“看样子自己被幸福冲晕了脑袋，”石头暗骂自己一声，“都是自己的女人，理所当然都娶过门，哪来这么多道理？石头啊，你最近功利心太重，居然算计得失！”
石头摇头苦笑，张口就要答应恺撒和教廷，忽然发现大殿内的人各个神情紧张地望向自己，万般渴望又小心翼翼的神态让石头一愣，怔在当场。
“我为什么会如此功利！？不对，那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个用功利来衡量，用婚姻做幌子的局！”石头猛然省悟，冷汗唰地涌出，“这就是教廷的‘嘉奖’，让恺撒强迫自己表示立场的‘嘉奖’！”
都娶？笑话！怎么娶？谁大谁小？谁妻谁妾？
让光明神亲赐，教廷的圣女做小老婆？石头相信只要自己一张嘴，光明教廷肯定会在日后给自己安个异端的借口，无数天兵天将率领光明信徒满世界追杀自己！下场绝对比胭脂好不了哪去！
那让海伦做妾？开什么玩笑，石头明白只要自己一露出这个意思，就绝对走不出这个殿门！这比煽恺撒一个耳光更具有侮辱性！殿内的帝国狂热份子非活劈了自己！
干脆都不娶！
石头猛甩头，把这个刚冒出来的念头迅速撵走。这更不可能！那就等于同时侮辱了两个强大势力！除非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为什么只能娶一个！我他妈到底该娶谁！？”石头无助环望，当然找不到任何暗示。
石头干脆闭上眼睛，脑筋迅速转动，任凭汗流满面。
所有的人都默默看着石头，静静等他回话。都清楚，这绝对是个要命的选择！
“利弊……利弊！我靠你祖宗！”石头咬碎牙关，恨不得破口大骂，诅咒自己把这两个字作为考虑婚姻的最重要因素，可这个时候，他别无退路！
选择圣女？石头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个和教廷修好的机会。可能行吗？先不说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大殿，自己死了到不要紧，可胭脂怎么办？精灵怎么办？深仇大恨不报了？
选择海伦？反正已经和教廷撕破脸皮，因为胭脂的关系，精灵的仇恨，早迟要和教廷对着干！虚伪的光明神尽快丢失颜面，却不会因为拒婚就地格杀自己，阴谋诡计才是他们的强项。只要躲过今日，以后……管它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小心行事便是！
一个选择让自己死在眼前，一个选择让自己死在以后，石头终于知道该怎么做。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都是死，那就别做瘪三样！”石头明白了夹缝中难求生存的道理，索性胸膛一挺，做出最直接的选择。
心跳声也骤然静止，殿内所有系在石头身上的目光都突然拉紧，如弓弦般绷到极限。众人清楚，他做出了选择。
要么风，要么雨……
深吸气，缓吐息，把紧张的身体全部放松，调整好面部神经，石头转身看向神之子赫尔墨斯，笑了笑，道：“尊敬的赫尔墨斯神子，石头，我……对不起！”
说完，石头深鞠一躬，心如刀割，汗水顺着鼻尖溅落，“啪！”水滴似乎在灵魂深处碎裂，眼前渐渐模糊，“苔丝，对不起……”
静！
还是静！
突然两记浓重的呼吸声在殿内响爆发，打破沉寂。
以邦德和大元帅等为首的帝国狂热者们终于吐出胸中积郁，浑身放松，面露欣慰之色；以教皇和龙骑士坎波尔为首的光明势力则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向石头，目光充满怒火。
恺撒把身体往龙座上一靠，恨不得一拍扶手叫好。
两道锐利的光芒从教皇阿拉贡•基科的眼中射出，狠狠盯着石头，慢条斯理地道：“尊敬的公爵大人，您清楚您在说什么吗？”
强大的威压牢牢锁定在石头身上，石头相信，自己再说一个不字，立刻就是铺天盖地的攻势！
石头缓缓抬头，苦笑一下，目光却分毫不让地和教皇对视，道：“石头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赫尔墨斯挥了挥手，把压力化解与无形，皱了皱眉头，眼中充满疑惑，“尊敬的石头大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这是光明神的旨意……”
“石头曾经在光明神殿出言追求过苔丝圣女，被教廷以没有元素波动和不是圣子的名义拒绝；还有，神圣骑士道格拉斯阁下在奥运中运用神罚打伤我的爱侣……”石头叹了口气，“尽管这不是理由，却让我对光明教廷有些失望。”
“元素波动和圣子的身份都不是问题，”赫尔墨斯依然在努力做最后的争取，“而且您的爱侣我已经把她治愈……我为神圣骑士的莽撞行为向您道歉！”
“什么！”殿内传来一阵惊呼，贵为光明神子的赫尔墨斯居然向一个人类道歉！这个消息传出去足以震惊世间！可见光明教廷拉拢石头的决心有多大。
恺撒又重新坐直了身体，面色复杂地看着场中。
谁也没想到赫尔墨斯居然会放下神的尊严，甚至带着恳求的语气去让一个人类迎娶教廷的圣女！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伟大的、至高无上的光明神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石头明白，自己现在完全可以答应教廷，今天也没任何人能在神之子手下要了自己的命！他没想到赫尔墨斯居然如此看重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对石头必恭必敬的精灵，还没有其他人这样对自己礼遇，心里竟隐隐感动。
场中又渐渐安静下来，等待石头的揭开谜底。
石头默然半晌，又深深一鞠躬，道：“石头会永远记住赫尔墨斯阁下的恩情衷！可是……我只能说抱歉，因为石头没有信仰。”
还是寂静一片。
没人敢露出半点声息。
赫尔墨斯脑袋微侧，深深凝视石头，目光从简单慢慢复杂，一会，又恢复简单。待眼眸如海水一般纯净的时候，神之子缓缓露出微笑，语气平静无波，“明白了，赫尔墨斯这就回去禀报光明神，再会。”
说完，轻捻蛇杖，六对洁白的小翅膀微微振动，赫尔墨斯飘然飞出殿外，伴随洒落如花雨般芬飞的金色符号，半空中遥遥传下一句：“用不了多久，您的爱侣自会和您相见，希望到时候能给您个惊喜……”
教皇阿拉贡•基科也缓缓从空中收回视线，回转身体对恺撒半鞠躬，微笑施礼道：“尊敬的陛下，阿拉贡也走了，再会。”
说着，拄起权杖，从石头旁边擦肩而过，颤巍巍地向殿外走去，没再看石头一眼，仿佛那已是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直到轻飘飘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遥远的尽头，众人依然觉得心头沉重。
殿内的目光又聚集在中间那孤零零的身影上，谁都能体会到那份凝重。
当事人却出乎意料地耸了耸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朗声道：“尊敬的陛下，石头的一颗心早已被海伦公主殿下俘获，今特向陛下求亲，还望大帝成全！”
恺撒深深看向石头，忽然哈哈大笑道，“公爵大人，恺撒果然没有看错你！”
说完，恺撒迈步走下台阶，抓住石头的手，大声道：“十日之后，恺撒到公爵府喝你和海伦的喜酒！同时告昭天下，奥塞罗帝国免人头税三年！大赦天下！阵亡将士抚恤金双倍发放！”
恺撒越说越激动，举起石头的手用力挥舞着，高喝道：“我要让全帝国的人民都记住这一天，记住你，石头功爵、铁石领主是帝国的英雄！谁要动我们的英雄，要问全帝国人民答不答应！”
“绝不答应！”殿内众官员突然爆发出一声喝彩！
石头情绪激动，心里却懊恼不已，“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要是知道你们这个反应，我早选海伦了，还犹豫个屁！也怪我，怎么忘了人头税这茬了？左右都是死，不如做个轰轰烈烈的英雄过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