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刚智在草堂中,把手里的莲花抛上沙盘,然后开始讲解道:“诸位,我金刚乘既应你宋国之请,为宋国佑国国教,自当尽心尽力。然诵佛佑国之约,不可轻违。前秀王赵与择以两浙东路现存四州十数万之民归我金刚乘,我方委金刚胜师弟前去温州建一青龙寺下院。今日我既为宋国国师、总章国事,自当先为我金刚乘谋耳!”
金刚智开了这样一个头以后,就顿在那里,环视起草堂里面那些土著官僚的反应。
有勃然变色的,有愤然欲起的,有无动于衷的,有沛然长叹的,有低头沉思的,种种反应,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倒是旁边最近的文天祥眉头仅仅皱了一下,就对着金刚智拱手说道:“上师,诵经佑国之约,我宋国大小臣工不敢或忘。上师既以‘金刚鸟传书’为由,必是有话教我!望上师明言!”
金刚智却是又把头转了一圈,把这二十几个土著官僚对文天祥发言的反应又看了一遍。仅仅是一个挑衅,和一个回应,从这些土著面部表情的变化上,就可以印证前面收集到的信息,对这些即将是金刚乘最初一批合作伙伴的碳基土著官僚做出评分了。
文官那边,愤愤然的多,无动于衷的更多。武班这边,除了排头三人像是领悟到了一些东西,在那里静静等着下文,其他领军将领大多数都没有任何感觉似的空坐在那里。
青龙寺散发的四千个黑色手链,可不是仅仅为了分辨香客的身份、监督他们的虔诚,也是充当着金刚人的耳目。虽然时间很短,得到的信息也非常的琐碎、而且错误疏漏特别的多,但是筛选以后作为印证还是起到不少作用的。而且那些谈话中出现关键词语的香客,总是会“偶然”的得到某个金刚童子的赏识,然后针对某一个话题闲聊开来。
金刚智能够稳稳的坐在草堂里面,并不是没有依仗的。九天的时间,对于碳基土著来说,短暂的到不能再短;但是对于金刚人,却是已经足够他们去搜集足够多的信息了。
并不需要刻意去做作什么,简单的从香客中把那些身份高一点、知识多一点、见识广一点的人筛选出来,让他们集中到某一个普通的草堂,由某一个金刚罗汉带着几个世俗弟子迎接上去。然后,就是土著们自己之间的拽文,就可以把很多很多的信息,主动的说给金刚罗汉听的。金刚罗汉仅仅只需要在一些挑起话题的地方迎合土著们炫耀、显摆的心理,就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到了十五日,关于宋国这块土地过去上千年的历史,宋国自己的三百年历史,福建路本地发生的种种事情,现在正当关头的蒙宋国战,宋国朝廷最近三十年中的应对,朝堂中的人物、闽地的人物,种种实物上的细节,都已经被补全的差不多了。
事实上,十二日的时候,金刚智提出“军国五要”,不过是一种势上的嘘头。先是用详细的福州府兵要地图动摇文、赵二人的心防,然后用宋国最大疆域的冲击挑起他们自己心里最深处的那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愿望,最后借着金刚巨人的举动彻底地把自己的势推到最高处。这也是文天祥会主动站在金刚人一方在政事堂强势为金刚智争辩的原因,他已经在势上输给了金刚智。
但是,那个时候如果不是被外边的和尚们打断的话,金刚智也会安排一次意外的。
十二日的金刚智还没有能详细了解宋国景炎朝廷面临的窘迫现实的细节,更是不知道宋国景炎朝廷还具有什么样的实力,可以利用什么样的资源。自然那个时候,如果文天祥详细的追问细节,金刚智也没有下文的。
但是十五日,就已经不同了。
十三日、十四日,金刚人一边从那七千个香客中搜集信息,也是借着由头停下了普通香客进山门的资格,由陈文治、宋时书等人在山门那里只接待了读书的士子、现任的官僚、南边来的军将这些带着各种丰富信息的土著。然后,在金刚人的一些列操作下,原本空荡荡的知识树,就被有针对性的补全起来。
而更重要的,是金刚智向宋时书代借了上千本土著书籍了。连江县为闽地文化胜地,读书人众多,书香门第也是不少。金刚智只是简单的借阅书籍,三五天后就原样归还,自然是从那些土著香客的手里借了不少的书来。
这些书,才是金刚智把所有琐碎信息连接起来的关键!
金刚人为了金刚智在十五日能够一炮打响,真真正正的把宋国国师的地位刻进那些大官僚的心里,从落地的第六日开始,就一直在疯狂的搜集着各种可以使用的信息。
反观宋国土著官僚一方,除了三五个人诚惶诚恐的小心询问金刚智一些关于金刚人的信息外,能够像文天祥那样光凭一口气就可以直立在金刚智面前,还真的是没有第二个。
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碳基土著,如同疯癫的一样的跪倒在巨佛脚下。一个个饱读诗书的儒家学子,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狂热火焰。一个个大小文官武将,根本看不出他们在疯狂上和普通农夫有什么差别。
一次次金刚人展示出“神迹”,根本就不需要金刚人自己去粉饰什么、解释什么,碳基土著们自己就在心里、嘴里编出了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来。只是这样的理由、这样的逻辑,都是那么的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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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让文天祥等什么,金刚智反问道:“文枢密,今日汝等所欲知者,可是我曾言之‘军国五要’?”
下面没有等文天祥回答,直接又说道:“那在坐诸位臣工,可知救亡宋国,驱逐北虏,恢复华夏,军国之第一,为何物?”
武班里面一个大将突兀的嚷了一句:“银子!”
草堂里面的气氛突然间的就被这句话给打破了,文武官员都不由得的会神轻笑了一下,借机活动了一下身体,直到陈宜中轻轻“吭”咳了一声,又恢复到肃穆的气氛中去了。
文天祥等到众人肃穆以后,才拱手说道:“上师前言,军国五要,为粮、钱、兵、将、器。宋瑞退而思之,确是如此。不知今日,上师又有何言?”
金刚智端坐在金属莲花宝座上,居高临下的把所有的土著文武官僚都狠狠的看了一遍,最后对着不停吞咽口水的小皇帝点了一下头,说道:“前日我言军国五要,是为你宋国无我金刚乘之时。赵秀王曾言,今日有我,事必当不同!文枢密,可知为何?”
这个时候,文官那边一直静静听着的一个文官拱手说道:“今日有大光明金刚佛祖出世,庇佑我景炎朝廷,是为我宋国国祚得天之助。佛佑宋国,虽临安已破,然天下民心得此讯息,必重归我景炎皇帝!得民心者,虽弱亦得天助,自当得我华夏之土!国师,我知‘诵经佑国’之要也!”
沙盘周围围坐的土著官僚,一听此人的话,在那里默默听完后,也不由自主的点起头来。
然后坐在土著官僚最上首的左丞相陈宜中也拱手说道:“北兵势大,自三年前襄阳城破,吕文焕降北,沿江上下,举国南北,守臣将佐,惶惶然然。北兵临城,不战而降者多也。今春二月,德佑天子出临安降那蒙人伯颜,实为我宋国之辱。更兼蒙人以德佑天子降北之说传缴南方军州,收不战得地之念。道途南北,不知我景炎皇帝已立福州,恐为其乘。今日国师之论,可是言‘以佛佑宋国之语振奋人心’为军国第一。”
陈宜中说话的时候,旁边的那些文臣们都不由自主的摇晃起脑袋来,一幅怡然有所得的样子。
陈宜中说完,文天祥才得到回答金刚智问话的机会,他说道:“我知民心第一,然请上师教我救国之术!”
文天祥的话倒是让他后面那些一直如同木头人一样的武将们不由自主的活动一下身体,认真听了起来。
等到这个时候,金刚智才微笑着拍了一下手,右手的食指虚空指了一下沙盘上的那个金属莲花,让它盛放开来,放出里面的十几个小金属人,同时说到:“军国之战,第一为势!势起则强,势盛则胜!军国五要,不过术耳!以南抗北,你宋国除一民心因‘佛佑宋国’之说而胜外,可有与北军抗敌之处?!”
举起右手食指,在空中竖直摇晃了起来,只摇的对面的那些文臣面如土色!
然后金刚智说道:“我佛出世,金刚乘助你宋国。于宋国,可得民心,然亦有大害!诸臣工得无觉乎?!”
这个时候,坐在文天祥旁边的一个中年文人,突然如同醒悟一般的抽了一口冷气,声响巨大。旁边的那些土著官僚,都不由的望了过去。那个中年文人开口说道:“诸位莫忘了,我景炎朝廷能立足福州,蒙人元帅能无视我等,让我景炎朝能稍得喘息,俱在蒙人以为我等不过一鼓而下、一合之敌。佛佑宋国,虽我景炎朝廷得尽天下民心,然野火突炽,飞蛾云集。蒙人大军因江南入梅,不得不缓兵待冬。今日得知我景炎朝在福州得真佛之助,必聚重兵,争道冒雨南下。那时,我等兵马未备,粮草未完,如何交战迎敌?!”
听了这话,草堂里面土著大官僚们再也把持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一片“嗡嗡嗡”的声音弥漫在草堂里。
刚刚还是一副“佛佑宋国、必当胜歌”的那些文人,被张世杰的一番话砸的连魂都有点守不住了。除了陈宜中还在那里强撑着外,就是刚刚发言的陈文龙也不由自主的和旁边那个有点病怏怏的中年文官在细说着什么。
这个时候,一直端坐在沙盘正北面的杨太后轻轻咳了一声,下面的臣工才慢慢收了窃窃私语的嘈杂声,整理了仪表、重新端坐起来。然后杨太后开口问金刚智道:“国师,请续为奴家讲!”
她转头对着下面的文武官员说道:“诸位臣工,国师既提此问,必有应对。今日奴家代皇上以国事托付国师,授‘总章国事’之权,大小臣工务必恭敬。”说完,她对着金刚智小心的欠了一下身子,示意金刚智继续开讲。
金刚智对着杨太后双手结了一个印,诵了一个短咒,才微笑着转头一挥手。
随着金刚智的挥手,沙盘上顿时风云变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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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莲花的旁边放着两个小木盒。刚刚木盒都是紧紧盖住,也就没有人能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了。现在被沙盘上的小金属人们直接推掉上面的盖子,露出里面的黑白棋子来。
小金属人抱起那些黑白陶瓷棋子,跑到沙盘上,找到一个小凹窝,然后把棋子扔在那里。不过多久,十几个小金属人就把两个木盒里面的八十多个黑白棋子给搬运一空。
但是,光光只有黑白棋子的沙盘,旁边的土著大官僚们,尤其那些文人们,还是没有看出来什么。
也没有等他们发问,小金属人们又从放棋子的木盒中拿出标有汉字的金属片来。看着一个个仅仅有一根食指高的小金属人在沙盘上憨态可掬的在细细忙活着,旁边的土著们刚刚被起伏的论争动荡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一个个金属片被摆放到那些黑白棋子的旁边,等到沙盘周围的人能看清离自己最近的那些汉字地名的时候,沙盘上要表示的内容也就堂而皇之的出来了。
从东南角的温州平阳县,到东北角的庆元府昌国县,再到西北角的临安府的昌化县,西南角的信州州城。福建路正北方的、两浙东西路的地盘,就这样被勾勒出来了。
黑色的棋子,是已经确定被蒙人占领或者守臣已经降北的城池。而白色的,就是肯定还在景炎朝廷控制手里的那些城池了。至于南北中间因为消息阻隔而不能确定的,就放了黑白两颗棋子在那里。
但是变化还没有结束!
小金属人们又跑回金属莲花里面,从那里面拿出一些小东西来,跑到沙盘上,放了下去。
变化就是从这一刻开始!
周围的土著大官僚们也是在这一刻惊呼出声!
原来那些小东西,都是一个个的黄金宝塔。现在,小巧玲珑的黄金宝塔的塔顶上,都放射出一道道的红色明亮光线,互相连接了起来。
一时间,一张以二十四个小宝塔为节点组成的红色光网,就笼罩在沙盘上。如此的变化,从来不敢想象的变化,自然让土著官僚们大惊失色起来。
而小金属人的动作还在继续。他们从莲花里面抬出一个比所有黄金小宝塔都要大上一些的宝塔来,直接的放到了沙盘最南面的边框前面,直直的放在文天祥的面前。然后在那里扔下了一个“连江县”的小金属牌来。
一道粗直的红色光线从“连江县”的这个黄金宝塔的塔顶,直往北方的“温州城”奔去,和沙盘中央盘踞在白色棋子地盘上的红色光网连接了起来,也把文天祥心里的堵塞如同冰山粉碎一样的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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