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村。
这座在大石村唯一的大院子里,崔二崔武父子和王立新正闭门商谈。
“爹,我吞不下这口气!”崔武面色狰狞,拳头攥紧,低喝道,“凭什么我交的礼金最多,宗学却偏向刑家的小崽子?我不服!”
王立新慢悠悠地品着茶,微低着头,掩住了神色闪烁的双眼。小啜一口香茗,他寒声道:“这事古怪的很,依武儿所言,是有人暗中击晕他,我琢磨了很久,嫌疑最大的是罗庭……”
“不可能!”崔武当即反驳,“被逐出宗学前一天,我特地跟他说了我已有二重化力修为,他还大力表扬了我一番。”
王立新抬抬眼,刑戈和他对质时,罗庭屡屡叫他难堪的画面,他是一直忘不了。那个看似脑子缺根弦的光头,未必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是刑戈做的!”崔武咬牙切齿道,“无胆小贼!没胆子正面交锋,专门背后阴人!”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认为刑戈的修为在他之上,或者说,他不愿意承认刑戈比他厉害,哪怕半个月前他被刑戈当作老鼠一般狠狠耍弄。而且他也不想想,最先背后阴人是谁。
无疑,王立新不赞同崔武的看法,却也没说话。这舅甥二人有一点非常相似,都不愿提起自己吃过的亏,那对他们而言太丢脸了,再亲的亲人也不能说。所以,崔武至今不知道王立新当初为何会选择避让刑戈,而王立新也不晓得刑戈和崔武的那场私斗,看似崔武占了上风,实则吃了大亏。
“爹,你到底肯不肯帮我报仇!”崔武想起刑戈那时的表情,一刻也无法容忍。让他失望的是,他老子可能真的在当众拉稀后受了很大的影响,坚决不肯让他对刑家动手。拖到现在足有半个月了,崔武的耐性早已达到极限。
崔二几个月没出过门,人瘦了一大圈,显得有些憔悴,但深陷的眼窝使得他的眼神更加阴霾。他瞥了崔武一眼,崔武当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眼角抽了几下,低下头躲开崔二的视线。
“这事我自有主张。”崔二的声音变得格外沙哑,听着让人异常难受,同时还有极强的压迫力,“刑大方,刑戈……大石村轮不到他们嚣张。”
闻言崔武喜出望外,脱口而出道:“爹,您是要动手了?”
“不急,现在不是时候。”
崔二的话刚落下,外面响起许多村民的欢叫声,隐约间能听见他们在呼喊“刑戈,容先生”。霎时间,崔武和王立新的脸色一片铁青。
容先生,不是容渊还能是谁?舅甥二人可都是被容渊赶出宗学的,他们怎能不恨?
不料,崔二却让他们二人去迎接容渊,而且不容置喙:“你二人立刻去见容渊,就以学生和下属的身份去。”他突然睁眼望去,眼中的寒光生生压下崔武和王立新尚未出口的话,“做不到,就别回来了。”
崔武和王立新面面相觑,唯有应下来。等他们走到门口时,上百个村民早把容渊和刑戈围了个水泄不通,远远一望,容渊笑容温和,刑大方夫妇则一左一右地站在刑戈身旁,笑得更是畅快,尤其是刑大方,简直笑得见不到眼。
儿子有出息,做父母的也脸上有光,不骑大马挂红花游街,算是他们定力不错了。可崔武和王立新眼下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无奈崔二吩咐了,他们只能阴沉着脸磨磨蹭蹭地走上前。
“老头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刑戈这孩子很好!很好!”脸皮皱得跟橘皮一样的四叔公笑不拢嘴,干瘪的嘴里,两排牙齿出人意料的整齐洁白。老头眨眨眼,四处张望片刻,问起了忘年交的下落,“容先生,罗大光头怎么没来?”
容渊呵呵一笑:“罗庭决意洗心革面,最近忙。”
“可惜了,”四叔公摇头叹道,“罗大光头捕猎的本事,加上老头我的手艺,保准叫容先生食髓知味。”都是贪嘴的人,彼此的性子也同样惫懒,这便是四叔公能和罗庭结为忘年交的原因。
刑大方经四叔公这么一说,猛拍了一下额头,赶紧邀请道:“容先生,失礼了失礼了,您请家里坐。”他转眼故作不满地瞪了一下刑戈,又道,“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还不请容先生到家里?”
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狡诈,刑大方此举只差没直言:瞧瞧,我家的儿子可是被学识一等的先生大为看重,还特地来我家了!这长面子啊,爽!不过咱是实诚人,自卖自夸的事做不出来,要低调。
刑戈心知肚明老爹的算盘,暗暗翻了个白眼,恭恭敬敬地伸手邀请容渊。容渊不以为意,呵呵一笑,很给面子地请刑大方夫妇走在前头。几人各自推让了一番,这才并肩而行。迎着村民们艳羡的话语,刑大方的脊梁挺得笔直,只感觉一辈子没这么风光过。
咱生了个好儿子啊!齐三娘接收到刑大方眼里传递来的信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时,崔武和王立新总算挪到容渊身前。王立新到底年长,不久前还是满心不愿,现下已是笑容满面,长身作揖道:“见过容先生。”崔武面色变了几变,终究低下头来,咬牙轻声道:“学生见过先生。”
“无需多礼。”容渊如何感觉不出这两人的恨意?他也没客套,淡淡说道,“老夫此行是为刑家而来,尔等自便。”
话不必多说,以崔武二人的脑子,足以听出容渊想要表达的真实意图。容渊这是要保刑家,基本就是在放话震慑崔武他们!
霎时间,崔武满脸涨得通红,牙齿更是咬得格格作响。可王立新警告过他,容渊背后的势力不小,碾碎崔家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两样,崔武唯有咽下这口气。
王立新却在容渊和刑戈出现在大石村之时,便猜出容渊的意图。再怎么说他并没被容渊赶出宗学,恨意远不如年轻气盛的崔武。他只当不晓得容渊说什么,神色依旧,款款而谈,亦步亦趋地跟着容渊来到刑家的土屋。崔武迷迷蒙蒙地跟在王立新后头,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刑家了。
刑大方夫妇并不喜欢崔家的人,但碍于容渊和王立新两个宗学先生在,不得不小心招待。这场合,没刑戈坐的份,他便被指使端茶倒水。
屋里六个人,王立新刻意和容渊谈起了诗词,刑大方夫妇完全插不上嘴,气氛慢慢的变得有些诡异。崔武呆得很不舒服,不经意间抬起头,他看到刑戈在笑。
没来由的,崔武突然产生被绝世凶兽盯上的感觉,后背的寒毛尽数倒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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